23 泳池一見

大年三十，各處張燈結彩，然而蔣泰林依然在水裏奮勇向前。

可以說，他幾乎全年無休，就像魚兒一樣，只要離開了水，便無法生存。

每年除夕當天，蔣泰林都會有一大半的時間在泳池裏泡着。雖然游來游去，他主攻的就那麽一個項目。

但想要在億萬人中脫穎而出，不付出超出常人的努力，是不可能的。

說來并不是尚可逼着他，畢竟她已經回家準備年夜飯了，而是蔣泰林自己主動來的，再者說，體育館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開。

就算是換水，也有地方游。

所以他更多的是習慣，年年都如此，回家也沒事幹，還不如多游幾圈，畢竟水性這東西就很玄，像語感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必須時刻保持它常在。

此時的蔣泰林已經在水裏游了兩了小時了，而這諾大的泳池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準備再來兩圈就回家。

因此當他想要從池中上岸，看到了一雙黑色人字拖的時候特別詫異。什麽時候進來的人，他都不知道。而且現在體育館這時候都不對外開放了，不可能還有人來啊，看門老大爺可能都收工回家了。

正想着，順着那雙白皙被修的格外整潔的腳一路向上，随着飄來的一股淡淡木香，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實在驚訝，“陸望舒？”

“好久不見啊。”陸望舒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面帶和煦的笑容。

蔣泰林沒看他，換了個位置竄上去。摘掉泳帽，抖了抖頭發，“你怎麽進來的？”

“我不是跟你說要拍戲嗎？導演就把地點選在了這裏。”

“啊？”蔣泰林甩甩手指，掏了掏耳朵，“我是不是聽錯了？選在這裏？那我們怎麽訓練？”

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傳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放心，肯定不會影響你們訓練。”

蔣泰林縮了下脖子，微微蹙眉，把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您哪位？”說着上下打量，最後指着他的腳，“你為什麽穿皮鞋進來？很髒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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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蔣泰林，此時正光着腳站在瓷磚地面上。

男子低頭看了一下，又看到他光着的腳，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這就換。”說着把鞋和襪子脫掉用手拎着。

蔣泰林‘哼’了一聲，“從來沒游過泳嗎？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不好意思啊。”男子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向蔣泰林伸過去，“自我介紹一下，李汶。”

蔣泰林沒有立刻伸手過去，反而看了眼陸望舒，不知道這兩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停頓幾秒，才把手伸過去，“您好，蔣泰林。”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啊，簡直是水中梭魚，不愧是國家棟梁，為國争光之才啊。”

“過獎。”虛僞。

蔣泰林面帶微笑的看着他，轉而去問陸望舒，“你們兩個一起的？”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電視劇的導演，李汶，他還有很多有名的電視劇和電影，你應該知道的。”陸望舒稍稍傾身在他耳邊低語。

蔣泰林挑眉，眼睛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李汶，報以一個很官方的假笑，“我還真不知道。”

“你們先聊，我四處走走。”李汶很自覺地給他們騰出了空間，朝另一邊走去。

這也是他第一次來這個游泳館，要不是托人找關系，又跟館長好說好商量還塞了不少錢，根本就不可能同意在這裏拍戲。

不過館長有條件，必須在保證不能影響國家隊訓練的情況下，進行拍攝，而且務必要注意環境衛生，禁止吸煙。

不過這裏還真是适合拍攝，太适合，簡直就是最佳選址。

走到不遠處，李汶拎着鞋站定，看着那邊面對面站着的二人，忽然有個想法。

“你怎麽大年三十還游泳？”陸望舒在李汶離開之後問道。

“你怎麽大年三十還瘸着腿跟導演踩點？”蔣泰林反問。

接着兩人相視一笑，幾乎異口同聲，“現實所迫。”

蔣泰林聳肩，“話說，這個導演長得有點帥氣啊。就是，有要禿頂的征兆。”說着在頭上比劃了一圈，實在可惜。

“帥嗎？”陸望舒很酸的問了一句，稍稍偏頭看着他的臉，正好他的目光在李汶身上，大膽的試探，“你喜歡？”

蔣泰林聽聞趕緊收回目光，連連擺手，“我可不喜歡這樣的。但比我想象中，已經中年發福開始小肚腩的那部分導演，帥不少，估計年輕的時候是個俊俏坯子。”“話說他多大？”

“你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看他頭發的走勢，估計快五十了。”

陸望舒聽完差點忍不住笑，“快五十？這要是讓他聽到，非一頭紮下水不可，人家才三十出頭，大才子，至于頭發嘛，家族遺傳加上勞累過度經常熬夜。”

說完點了點他的肩膀，“所以你要少熬夜，聽到沒？”

“怎麽繞到我身上了。”說完蔣泰林瞄了一眼游泳館內一側牆上挂着的表，“我該回家了，你們逛吧。”

“我送你啊。”陸望舒雖然不用拄拐了，但距離徹底恢複，怎麽也要等到進組之後了，所以拖着他那條廢腿快走了幾步，眼看着要追上，誰想到腳下一滑，摔了個大馬趴。

蔣泰林哪想到他會追上來啊，在聽到‘咚’的一聲響後，立刻回頭。接着看到趴在地上的陸望舒，一臉的猙獰。

蔣泰林承認，有那麽一瞬間，他是很想笑的，幸災樂禍。

但看在他應該挺痛苦，腿也沒好的份上，生生的憋出了內傷，幾步走過去把他扶起來。

“幹嘛這麽激動，還沒到零點，還不到新年。不用行此大禮，我又沒紅包給你。”蔣泰林一邊逗他一邊蹲下捏着他的腿，每捏一處都會問，“這裏疼嗎？”直到看他搖頭才放心。

确認他沒問題，應該就是外傷，還好穿着秋褲，不然這回要坐輪椅了，大喊着一旁還在巡視沒看到這一幕的人，“李汶！你過來！”

“幹嘛？你倒是不怕人。”陸望舒笑着看他，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這個李汶，在他們演藝圈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導演，平時就算不呼風喚雨，也不會被人這樣直呼其名。

“我怕他幹什麽，跟我也沒什麽關系。”蔣泰林看他朝這邊走來，又喊，“你這人，明知道他腿有傷，為什麽還帶他過來？你自己看就行了呗，導演選場地還需要演員同意嗎？拿人命不當命。”接着轉頭去問陸望舒，“你是帶資金組？”

“不是。”

“那你跟着瞎摻和什麽勁，不在家好好養着。”

接着蔣泰林又喊，“挺長個腿，逛廟會呢，快着幾步，你們主演摔倒了。”

“蔣泰林。”說的越來越離譜了，陸望舒不得不出口制止他。

“來了，來了。”聽完李汶小心翼翼的在滑溜溜的地面上小跑着過來，“怎麽樣？你這腿還沒好，怎麽又摔了。”

蔣泰林瞪了他一眼，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還知道他腿沒好啊？”

“嗯？”李汶看向蔣泰林，見他有點生氣的樣子，又看陸望舒，“他不會是你粉絲吧？那我完了，要被手刃了。”

“他，不是。”其實沒那麽疼，要是平時，陸望舒根本就不在意，爬起來拍拍腿走就完了，但這次不是還帶傷呢麽。

“哎呀，沒事，沒事，我又不是坐月子，看你們那謹小慎微的樣子，好像會把孩子摔出來似的。”陸望舒掙脫開蔣泰林的手臂，拍拍他的肩膀要他放心。

說着還走了幾步，但明顯比剛才要瘸。

“我說你這導演怎麽當的？是想換主演，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故意來這麽一招？”蔣泰林看到趕緊上去扶着他。“你別逞能行麽？”

李汶都愣了，還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蔣泰林是除了高中老師之外的頭一份。

“蔣泰林，別亂說話。”陸望舒要是再任由他這樣下去，指不定丢出什麽過分的話來。

“是他自己要來的。”李汶不想背這口大鍋，雖然對方還是個孩子，不想跟他計較，但是他幾次三番的這樣針對，再不知會兩聲，就蹬鼻子上臉了。

“是嗎？”這點蔣泰林倒是真沒想到。

陸望舒點頭，“是我要來的。”

“啊……”

氣氛一度陷入尴尬，蔣泰林清了清嗓子，雙手搓着手臂，“那什麽，有點冷，我先回去了，你們轉。”

這天是真沒法聊下去了，本來剛才要走，誰想到陸望舒摔個大馬趴，結果現在又這麽難以收場，真是沒面子。

走出幾步遠之後又回頭，看着陸望舒稍稍點地的瘸腿，“我那有跌打損傷藥，你用不用？”

陸望舒笑着搖頭，“不用，你先回去吧。”

得到了回答之後，蔣泰林再也待不下去，一想到剛剛自己咄咄逼人的樣子，就想找個地縫鑽出去。

然而他沒幾步又走回來，站到李汶面前，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剛剛說話莽撞，你別往心裏去。”

站在那裏的兩人同時愣住，還是陸望舒反應快些，立刻臉上帶笑，“沒事，沒事，你回去吧，李導不會往心裏去的。”說着看向李汶，“是吧？”

李汶看在陸望舒的面子上，再加上他又還是年輕氣盛的年紀，雖然确實魯莽，但本來也不打算跟他計較，“回去吧，我不計較。”

“那，這回我真走了，你腿注意點，注意點。”蔣泰林一邊囑咐着，一邊快步離開。

再不走，真就無地自容了。

“他真不是你粉絲？”李汶看着蔣泰林離開的背影問道。

“不算是。”

“不算是？你們兩個怎麽認識的？他體育你影視，完全不是一路，跨度太大了點。”李汶扶着他往外走，本來腿好多了，誰想到又摔了一跤，早知道當初說什麽也攔着他了。

陸望舒笑了笑沒應，“嫂子不催你回家吃飯？”

“別跟我打岔，她也不做，出去吃，訂好了的。那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李汶就覺得他們兩個關系不一般，不然也不會好事的追問個不停。

“李哥怎麽對他這麽感興趣？”

“就覺得這孩子還挺有出息的，我看過他的個人資料。”

“世界冠軍，能不出息嗎？所以……”陸望舒故意沒把話說完。

李汶看了看他，旋即笑了，“沒什麽，我們也該走了，你爸媽不是每年都催你回去過年，今年如願沒活動，你趕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