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蘇不語就那麽漫不經心的走着,他沒有特定的跟着誰,只是無意識的順着人流在走。他的面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看上去和街上的其他行人并無區別。

但事實上,他的心裏此時卻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的平靜。

他的心裏不斷重複着這段話:「各人都有瑣事,各人都有瑣事…大家都能體會…大家平安…」

以上的話語,來自今早他收到的一封郵件的回信。

對方是蘇不語高校時的校友,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幾位好友之一。

每年的某個特定時刻,将過去的所有記憶拉出來整理一番,加深印象,是蘇不語自小養成的習慣。

人自呱呱落地,會遭遇各種各樣的人,父母是保護自己免于外界傷害的雞蛋殼,友誼是甜蜜的牽絆和責任。我們成長過程中擁有和遭遇的一切,總會有最重要次重要之分。

我們每個人如此獨特,獨立,所以誰也無法完全負擔另一個人的生命;

所以踏上屬于自己的尋找靈性和智慧的征程時,我們注定只能只撿取最重要的,放棄次要。

但,我們無需愧疚和自責。

因為,這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道路。

因為,分別的人們,若是有緣的話,終會再見。

抱着以上的心思,所以還算開朗的蘇不語就算偶爾會為朋友們的聚少離多、過去的美好而生出懷念之心,卻從未因此而消沉過。

——只要友誼仍在,那麽不管分隔多久,總會再見,他如此深信着。

正因為如此深信着,所以在那封裝滿了他的思念的信寄出去之後,他才會如此地期待着對方的反應:

高中時那麽愛哭,那麽老實的好友,究竟會如何回複呢?是會無比暴躁的說“你這個大混蛋,你是去出家當和尚了嗎?這麽久才來信…”,還是會無比驚喜的說“啊啊啊啊,蘇木頭,你終于從叢林當完野人出來回到現代文明社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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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測了很多對方的反應,溫柔的,暴躁的,生氣的…獨獨沒有想象到,會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各人都有瑣事,沒能及時聯系,大家都能體會,大家平安就好。』

沒有任何的情緒,也沒有任何的指責,甚至連‘你’和‘我’這樣的字眼都沒有出現。就只有冰冷冷和客套的‘各人’和‘大家’。

——原來我對他來說,不說朋友,竟連熟人也不算了嗎?他原來已經忘了我的名姓、也忘了迎春花開的盛夏,他埋在我的胸膛裏,低低哭泣的那個夕陽無限美好的傍晚了嗎?

那些寂靜的,美好的,哀傷的,關于過去,關于青春,關于對未來最美好的向往,我們之間所有的一切,現在只我一人記得了嗎?

所以,這份因為對方的提早退出而産生的心痛和憾悔亦只能我一人承受了是嗎?

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着那封郵件上的回複,他繼續如行屍走肉般的走着。

這是他自大學畢業後,一個人開始旅行之後,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懊悔的滋味——

若果早知今日會變成如此,是不是當初他就不該考取不同的大學,而是陪着昔日的好友去到同一個城市和學校?

可若當真如此,我還是會成為今天的我嗎?那樣的被好友包圍,深處熱鬧氛圍的蘇不語,真的就是我想要的樣子嗎?

陷入了無邊的失落和自我掙紮的蘇不語,突然感到肩上一陣疼痛。

他眨眨眼,先是看了看被撞的肩膀和四周,然後才看向面前的人。

那是個穿着白衣的少年,有着已經結實的肩線和好看的劍眉。

“抱歉。我趕時間,沒注意看路。”少年誠懇的道歉。

“不,該說抱歉的是我,”蘇不語努力打起精神,露出一個笑容,“是我在想事情,沒注意到原來快到拐角了。”

“你沒事就好,那我就先告辭了。”少年點點頭,然後大步朝前方拐角走去。

少年走開兩步之後,街上突地刮起了一陣微風,一時間前方的各種氣息紛至沓來。

在所有的味道中,一種好聞的香味尤為明顯,那是一種像是栀子花又像是白玉蘭的花香。

想到玉蘭,蘇不語莫名想起了高校就讀的那所學校,校兩旁就種滿了一顆顆白色的玉蘭。

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們,最愛的就是夏日的傍晚三三兩兩的在玉蘭樹下散步和靜坐。

想到這裏,蘇不語的腳下莫名的動了起來,他想追上去,找到那個花香的源頭。

找到之後做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這一刻,他的心,告訴自己,一定要追上去。

突然——

“刺啦”的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後,蘇不語失去了意識。

恍惚間他聽到了有人用一種帶着濃濃的嫌棄的聲音說了句‘這個白癡,小爺已經特意避開他了,為什麽他還是會出事’。

是之前聽過的那個少年的聲音。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少年說他有急事,且早已出了拐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在自己的耳邊說着這樣莫名的話語?

不過,真的是好香啊,這樣想着的他,在下一秒不可抗拒的陷入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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