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篤篤篤”
許姝的聲音在裏面傳來:“誰呀?”
宋淺淺在外面喊道:“許女士你好,我是宋淺淺,今天白天來的偵探,我現在有些問題想要問一下青青。”
許姝打開了門,看了眼宋淺淺旁邊的謝雲姜:“這位是……”
宋淺淺介紹道:“這是謝雲姜,也是一名偵探。許女士是要回這裏定居嗎?”
許姝搖頭,側身讓她們進去:“青青剛剛經歷喪父,我這幾日都會陪在她身邊。但我在工作的出版社附近租了房子,過幾天,我會帶着青青去我那裏住。”
宋淺淺微微颔首,看見顧青青一邊哭一邊還在做作業,心中十分憐惜,可該問的還是要問。宋淺淺顧及這個十六歲女孩的情緒,但是只有抓住兇手才能真正告慰死者!
宋淺淺确認了犯罪嫌疑人,但是不知其作案動機,她有針對性地問道:“青青,你知道你父親和張校長還有他兒子張子興的關系如何嗎?你父親平時是否有提到過他們?”
“校長和張子興還有我父親之間的關系?”顧青青有些茫然,她想了想說道:“校長就是校長,我平時與校長接觸得也不多,父親在家也沒說什麽,就常說他很縱容張子興。至于張子興,那就是個混混,靠着鎮長和校長的關系在學校裏混了個閑職,也不教課,也不肯幹雜活,我們學校的老師同學都讨厭他。”
顧青青想了想,說道:“張子興一直在敲詐勒索學生家長,我爸說過這個事情。之前我們年級裏有個同學被勸退了。他成績不好,但也沒到那麽差的地步,有幾個成績比他還差的還在讀書呢。我爸是教導主任,他知道這件事後,就去找學生家訪,才知道就是張子興搞的鬼,敲詐同學不成,就使手段勸退了他。我爸就狠狠罵了他,他就被停職了。不過校長和鎮長是他兩個爸,沒能把他從學校開掉。”
宋淺淺若有所思,看來張子興的作案動機有了,那校長和鎮長一起參與作案僅僅是為了張子興的私人恩怨嗎?
那麽會不會是校長也有把柄被顧文拿到了,看得出來顧文是真心對待學生的,學校裏能夠恰爛錢的機會也不算多,無非就是從學生家長那裏勒索,就像張子興幹得那樣,還有就是挪用教研經費。
宋淺淺憑借着多年看新聞聯播和庭審紀實的豐富經驗,立刻就反應過來問道:“張子興被停職是什麽時候?他之前是不是管財務的。”
顧青青懵懂地點頭:“宋偵探你猜得真準,張子興之前就是在學校財務室,上個禮拜被停職。”
宋淺淺低頭呢喃道:“經費被挪用,財務室做假賬,張子興被停職,瞞不下去了,顧文作為教導主任,必須死。這筆錢,鎮長也牽扯進來了。啓示……”
下一刻,宋淺淺就發現自己置身于迷霧之中,謝雲姜、顧青青和許姝的身影慢慢隐去,顧家的一切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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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淺淺警惕看着四周,之前她已經經歷過,知道自己又是獨自進入了玄妙世界。
在現實時,宋淺淺詢問過啓示者聯盟的前輩,他們好像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謝雲姜也沒發現自己曾經在她眼皮底下意識去了另一個地方。
宋淺淺一陣眩暈,再回過神來,又是和之前那樣,周遭一切仿若浮光掠影,她如衆生之神高高在上俯視人世間的命運。
她看見金碧輝煌,高樓大廈,臺上舞女身姿妙曼,臺下紳士衣冠楚楚,稍不注意就會忽視那
些在影子裏舞動着的蛆蟲。
宋淺淺心道:這蛆蟲竟能附身于人的影子中,莫非是暗喻人心貪婪,人心中都會有惡?
靡靡之音響起,宛若情人間的呢喃細語,又宛若纏纏綿綿的勾人撩撥。
宋淺淺仔細傾聽,又不敢完全沉浸心神,生怕被這樂器控制住心性。
歌詞大意仿佛是“路邊的女郎,烏發雲鬓,□□細腰,膚色白皙,無一處不美,路邊的兒郎都愛她愛得發瘋。”
靡靡之音,低俗不堪。
宋淺淺上過毛概課,這種盛贊女子美貌,并以此來理由描寫男子多愛這貌美女子的歌曲全都被毛概老師批判為“□□”,認為女子可以将年輕美貌的容顏和身體作為資本,看似是歌頌女子的美貌,實質是把女性的容貌與身體搬上天秤,物化女性的一種隐晦手段。
那位氣質溫和的老師當時神情很嚴肅,鄭重其事地說道:“容顏年輕或者衰老都不會影響你們個人的價值,你們對社會所做的貢獻得到的價值反饋才是個人價值的體現。容顏和年輕的身體是不可被作為交換物的無價之物,無論你有沒有年輕貌美的容顏和膚白勝雪的身體,這都只和你自己對美的欣賞有關,別人不能因這些東西的增減來評判你的價值增減。若一定要進行美的價值評比,勞動者才最美麗。”
宋淺淺有段時間也愛看女主嬌柔美弱的小說,一邊自己在現實中學習學到禿頭,一邊羨慕着女主只要美美美就有人将她捧在手心,錦衣玉食、珍奇玩物通通堆在她腳邊,她只要和男主談個甜甜的戀愛就好了。
但是,在現實中,真要讓宋淺淺去撒嬌裝白癡,只負責美美美,她可做不到,她強勢,冷靜,雖然在同學甚至是看重她的導師面前偶爾會冒出傻白甜不靠譜的一面,可是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卻仿佛從沒有這樣的疏漏發生,她總是冷靜的,能察覺出各種端倪的,想要居于主控地位的。
所以,這就是自己被劈腿、被分手的原因嗎?不過,宋淺淺并不後悔。
尚未等宋淺淺聽清、看清這靡靡之音掩蓋的本質,思考明白這其中的隐喻和副本世界的殺人案有何關聯,又與現實有什麽關系的時候,宋淺淺就看着自己的意識被一陣溫柔的風推開了這裏。
宋淺淺再一晃神就是山高水長,她仿若一只鲲鵬鳥在高空展翅,從國土繁榮的一邊漸漸行至其他地方。倏忽間日行九萬裏,就到了遙遠的山腳下,視線所及是貧瘠的土地,日益沙化的土壤,愁苦的人。
宋淺淺還沒等細看,就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再回神時,自己已不是高高在上的上帝視覺,但也沒有回到副本或者現實,依然在這神奇的啓示之境中。
她身處于一間破敗的山村學校,比起小河鎮學校那幾間低矮的平房、簡陋的操場,這裏更加的簡陋,磚木結構的房屋,牆壁上破着洞,用報紙糊着,風呼呼的作響。
宋淺淺聽着風,摸了摸胳膊都覺得冷,這些在教室裏的人都像是沒感覺一樣,聚精會神地盯着黑板。
宋淺淺看着他們的影子,沒有蟲子舞動的身影,她一直在那裏站着,仿佛是一瞬仿佛是永久,這裏的人來來去去,磚木房變成了水泥房,一切都好像在變好。
直到,宋淺淺看見校長的影子裏一只蛆蟲變得巨大,嚼動的聲音巨響,無機質的蟲眼朝宋淺淺看來,張大嘴,露出直通胃部的口腔和獠牙。
宋淺淺後退一步,再一回神,自己又回到了九重天之上,在雲端俯視衆生,她看着那座本是淨土的學校生長出了一條巨大的貪腐之蛆,影子動搖間朝九霄上的宋淺淺嘶吼。
宋淺淺就像看了一場意識流的電影,一幕幕鏡頭都藏着隐藏的意義,她有些看不懂,但是心髒這裏深受震動。
宋淺淺撫着心口,看着一片片土地上影子裏養着蛆蟲的人越多越多,那只東北方角落裏的龐大蛆蟲一點點也在變得更加巨大,妄圖上九霄,無機質的蟲眼看着宋淺淺的樣子就像是看着一個大補之物。
宋淺淺一邊忍着惡心一邊朝人間看去,這裏的時間流速很快,能夠很明顯看到變化。
她看見那些影子幹幹淨淨的人和孕育那些蛆蟲的人有時候互相不知情,不看影子,友好打招呼。
她看見有人察覺了其他人影子裏仿佛長着蛆蟲,他們發了瘋,鬥了狠,和那些養育着龐大蛆蟲的人在殊死搏鬥。
她看見科技的發展使一切日新月異,喂養蟲子的人宣稱:“一切都有賴蟲神,但是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蛆蟲張大了獠牙,祂等着一個個被洗腦的人自動跳進祂的嘴裏,慢慢變大,越來越靠近宋淺淺。
宋淺淺看見有人試圖殺了那貪腐之蛆,可惜地上源源不斷的蟲人作為養料喂養着這龐大的“蟲神”,屠蟲少年被祂吞噬,成了祂身體的一部分,讓祂離宋淺淺越發地近,近到宋淺淺能看見蛆蟲巨大的嘴裏獠牙上挂着的涎水,看見祂的口腔連通着的胃袋裏有多少屍骨冤魂在哀鳴嚎叫。
宋淺淺知道這是考驗,如果自己沒有答出來,在這意識之境,自己可能真的會被貪腐之蛆吞噬掉。
宋淺淺看着底下的厮殺,看着越來越龐大的蟲軀,怕到極致反而冷靜了下來,帶着絕望的瘋狂,她目光狠厲地看着巨大蛆蟲,大聲道:“反腐倡廉,老虎蒼蠅一起打!校長和財務貪污腐敗,鎮長拿錢上下打點,官官相護,自小河鎮鎮長起,牽扯出的官員全都是有問題的。小小的蒼蠅和老虎是連在一起的,蒼蠅為老虎輸送營養。沒有人蟲喂養貪腐之蛆,蛆蟲是怎麽長這麽大的。蒼蠅老虎啊啊啊,該死的蟲!都給我去死吧!”
宋淺淺眼前煙花炸開,巨大蟲軀迅速幹癟下去,這裏的一切仿佛被打碎的巨大玻璃,每一片碎掉的玻璃碎片上都有一個對應的故事,宋淺淺浮光掠影地看過去,仿佛看見了許多人無名的一聲,但是他們卻在為肅清國家的黨紀國法而努力,不論結局是一舉成名天下知,還是無名之輩黃土埋。
宋淺淺回到了副本中,情緒還有些上頭不能自拔,匆匆向許姝和顧青青告辭。
謝雲姜在出去後,拉着宋淺淺的手,擔憂問道:“阿淺,你沒事吧,剛剛看起來你一下子就臉色好蒼白。”
宋淺淺眨了一下眼睛,和往日比起來白得過分的面龐,殷紅的唇,笑得甜甜:“是嗎?不用管它。姜姜,你知道嗎?我很怕蟑螂和飛蛾,每次看見它們,我都會躲得遠遠的,但是它們要是想爬我身上,我就會拿起手上的一切東西,瘋狂地搞死它們。室友都說那個時候的我很可怕。”
宋淺淺望着謝雲姜,笑得開心又單純:“姜姜,你怕嗎?”
謝雲姜揉揉宋淺淺頭發:“我不怕蟲子蟑螂老鼠,以後你要是在宿舍看見這些東西找我就好了。”
謝雲姜的額頭湊過來貼着宋淺淺的額頭,貼了三秒有餘才分開,朝宋淺淺溫柔笑道:“冰冰涼的,應該沒發燒。不知道頻繁進副本會不會對身體有消耗,我會和聯盟前輩反應這個問題的。總之你回去之後,還是要好好休息。”
宋淺淺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弧度很小地笑了一下:“那姜姜記得要好好照顧我呀。”
謝雲姜也笑了一下,眼眸含着笑意,聲音溫和:“當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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