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褚少鋒站在床前，看着已經睡過去的洛凡，眼神裏是顯而易見的心疼。他俯下身來，将洛凡額頭上快要遮到眼睛的頭發撩開，想着何盛陽跟他說的那番話，手微微一頓，心髒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般，痛得無法呼吸。

眼前的洛凡，睡得不是太安穩，眉頭緊皺着，神情痛苦。不知是做了什麽夢，放在外頭的手用力抓緊身下的床單，細瘦的手指關節跟着泛白。

褚少鋒見了，連忙握住他的手，一遍遍地輕撫着他的手背，想讓他放松下來。然而洛凡卻用力地将指甲掐進褚少鋒的肉裏，褚少鋒悶哼了一聲，卻是将洛凡的手握得更緊。

“我不會再放開你的。”褚少鋒說着，低頭吻了吻洛凡的手背。

不會放開你，也不會半途而廢。前世的種種早已成了過去，是他太傻，一直糾纏于過去，卻忘了珍惜現有的一切。

只希望他現在醒悟過來，還不算晚。

冬日的午後總是讓人充滿了倦意，褚少鋒守着洛凡，漸漸也覺得有些困了，他脫掉鞋子，起身上床睡到了洛凡的身旁，并順手将手腳冰涼的洛凡摟進懷裏，蓋好被子。

吻了吻洛凡的嘴角後，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天黑後，褚少鋒醒了過來，一睜眼便看見洛凡在盯着他看。他愣了愣，湊過去便是一個深吻。舌頭撬開洛凡的嘴巴，褚少鋒吻得急切，可這個吻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得到洛凡的回應。

褚少鋒吻了一會兒，便放開了洛凡。

面前的洛凡眼神空洞，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褚少鋒的吻而有所觸動。褚少鋒的頭抵在洛凡胸口，只覺得挫敗感徒然而生。

因為睡得不踏實，洛凡醒來後出了一身汗。褚少鋒怕他難受，便抱着他下床，去浴室洗澡。這些天來，洛凡身上的梳洗工作全是褚少鋒在張羅。每次幫洛凡洗澡，對褚少鋒來說都是一大考驗。

療養院病房裏的浴室比較簡陋，只有一個淋浴噴頭。洛凡進去後，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任由褚少鋒擺布。褚少鋒先将水溫調好，随即轉過身去幫洛凡将身上的衣服脫了。

上衣、褲子、還有內褲。褚少鋒雖然已經過了毛頭小子的年紀，可對洛凡的身體卻總是要不夠。尤其這會兒的洛凡十分乖巧，站在那兒不說話，只是呆滞地看着褚少鋒。這樣的洛凡，很想讓人對他為所欲為。

褚少鋒呼吸一窒，褪去洛凡身上衣物的手有些顫抖。明明知道洛凡病了，不該趁着他病了欺負他的。可褚少鋒還是控制不住将人壓倒在牆上吻了起來，并順手将手邊的淋浴開了，溫水淋下來将他和洛凡淋了個濕透。

可再多的表演都只是褚少鋒一個人的獨角戲，看着洛凡依舊毫無所動的樣子，褚少鋒苦笑了聲，放開了洛凡。心裏的浴火也漸漸平息了下去，他的大掌撫過洛凡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不帶任何情色意味的，只是在幫洛凡将身體清洗幹淨。

Advertisement

也許是褚少鋒的動作太過溫柔，洛凡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觸動，他的眼神雖然依舊渙散着，卻主動地拉住了褚少鋒的手。

褚少鋒身子一僵，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來。他用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耐心問着洛凡道：“怎麽了？是不是水溫太燙了？”

洛凡沒有回答他，反倒是遲緩地說道：“你真好。”

褚少鋒聞言，在洛凡嘴角邊又輕吻了一下。誰知洛凡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笑容僵在臉上，難看極了。

只聽洛凡用懷念的語氣說道：“以前褚少鋒也對我這麽好。”

說着，他的眼神越過褚少鋒，看着浴室裏的那面大鏡子。然後伸手推開褚少鋒，朝着鏡子走去。他走到鏡子前，用手撫摸着鏡子上出現的褚少鋒的背影，他将臉貼在上面，仿佛是在親吻着他記憶中的褚少鋒。

直到鏡子裏的褚少鋒緩緩回過身來，他才松開手，一步步地往後退去，然後退到退無可退的境地。他的身後是褚少鋒，臉色鐵青的褚少鋒。

褚少鋒将他摟進懷裏，扣住他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看好了，我就是褚少鋒。”

洛凡看了眼鏡子裏的褚少鋒，又看了眼身後的褚少鋒，腦子裏突然一片混亂。兩個褚少鋒，前世的今生的，對他好的褚少鋒，對他壞的褚少鋒，死了的褚少鋒，還活着的褚少鋒……到底哪個才是他要找的褚少鋒？

洛凡猛地蹲下身來，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瑟瑟發抖。

褚少鋒不知洛凡怎麽了，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麽突然就……他跟着蹲下身來，伸手想要碰碰洛凡，卻被面前的人狠狠地推開。洛凡光着身子躲在浴室的角落裏，頭埋在腿間，像是受了什麽驚吓般，一動也不敢動。

褚少鋒怕他着涼，想靠近他，可是他一靠近，洛凡就如驚弓之鳥，眼神裏的恐懼看得褚少鋒心中一疼。他從來都沒想到過，有一天洛凡會用這種眼神看着他，讓他撕心裂肺。

洛凡抱着腿蹲在那兒，不讓褚少鋒接近。精神恍惚的他，總是想不起自己活在哪一世。有時候醒來，他覺得自己活在前世，褚少鋒死了的前世。可是總有人在他耳邊跟他說，褚少鋒沒有死。

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很模糊。那人的聲音很耳熟，但他卻記不起是在哪裏聽過了。那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并不排斥。那人在親吻他，他感受得到。可是不是褚少鋒的吻，其他人的吻又有什麽意義。

他縮着身子，不停地發着抖。褚少鋒明明就已經死了，他們都在騙他，為什麽要騙他？

他喃喃自語道：“褚少鋒一定很恨我，我害死了他，自己卻還活着。”

有人掰過他的身子，将他摟進懷裏，一遍遍地告訴他，褚少鋒沒有死，褚少鋒不恨他。

洛凡伸手推開那個懷抱，眼神痛苦道：“如果他還活着，為什麽不肯來見我？”

浴室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稀裏嘩啦的水流聲。

褚少鋒深吸一口氣，心髒猛然間一陣抽緊。

明明他就站在洛凡面前，可在洛凡眼裏，他卻已經不是他了。

二人在浴室裏頭僵持了許久，最終褚少鋒因害怕洛凡着涼，沒有辦法只能去叫來何盛陽。何盛陽走進浴室時，看見洛凡蹲在角落裏無助的樣子，他放緩了腳步，正要朝着洛凡走去。

褚少鋒卻遞過一條幹了的浴巾給他，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亂看。

何盛陽無奈地笑了笑，他走近洛凡，蹲下身來，問道：“洛凡，在這兒不冷嗎？”

聽到聲音，洛凡緩緩地擡起頭，見到是何盛陽後，他突然伸出手揪着何盛陽的衣袖，乞求道：“何醫生，救救我，我好難受……”

何盛陽被他吓到，便伸手将人攬進懷裏，溫柔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撫摸着洛凡光裸的背部。

在他們身後的褚少鋒停住本來想要上前的腳步，手指用力握成拳頭，青筋畢露。他努力克制着不讓自己上前去将何盛陽給揍一頓，扭過頭去不看這礙眼的畫面。心頭一陣發酸，親眼看着洛凡寧願躲在別的男人懷裏，也不願讓他靠近，褚少鋒就難受得喘不上氣。

待洛凡情緒穩定下來後，何盛陽拿過浴巾遞給洛凡，讓他試着自己将身子擦幹淨。洛凡遲疑地接過浴巾，動作遲緩地擦拭着身子。褚少鋒想上前幫忙，何盛陽卻攔住他道：“他現在處于拒絕與外界聯系的狀态，你平時照顧他的時候，不能什麽事都親力親為，要培養他對外界的感知能力，要讓他開始對這個世界感興趣，不然他只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永遠都走不出來。”

褚少鋒愣了愣，收回了僵在空中的手。

洛凡的動作很緩慢，沒有人跟他說要停下來，便一直維持着同樣的動作。胸口被他擦得紅了一片，胸前的那兩顆也被折磨得磨破了皮，褚少鋒見了眼睛一紅，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去拿過洛凡手中的浴巾，将洛凡的身子緊緊裹了起來。

然後不顧洛凡的反抗，一把将人打橫抱起，抱回了病房的床上。

一回到床上，洛凡就将自己埋進被子裏，蜷縮着一動不動。

褚少鋒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眼裏有過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對何盛陽道：“他拒絕我的靠近，我是不是……應該離他遠點？”

這句話說出來時，褚少鋒的心顫了一下，嘴巴裏的味道跟着發苦。

何盛陽道：“讓我跟他聊聊。”

褚少鋒沒有辦法，只得點頭答應。走出病房時，他看着房門緩緩地關上，房裏只剩下何盛陽和洛凡單獨呆在裏面。心情在這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可即便他再怎麽不願意，也只能眼睜睜地這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