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背黑鍋

兩年前,寧隐傳出斷袖癖好,此事引起河歸城衆人的熱議;而寧隐苦追左家三子左無尋的事,更是讓河歸城的百姓們看盡了熱鬧。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寧家嫡子一腔深情,注定是撞死在左無尋這個銅牆鐵壁上了。

而半年前,寧隐一夕之間花光寧家幾百年積蓄,還把自家祖宅都變賣了的事,更是引起一陣轟動。

誰都不知道,風光無限的寧氏一族為什麽會淪落到變賣祖宅地步,更不知道,在變賣祖宅後,寧家人為何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河歸城。

衆人議論來議論去,一致認為是嫡子寧隐不會掌家。卻并不知道,賣掉寧家祖宅的事不是寧隐做主的,而且,寧家人離開河歸城內全是為了自保。

不過外面的風言風語,對于現在的寧隐而言,這都不是什麽大事。名聲嘛,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麽值得計較的。

但是,神醫寧氏一族的百年風光可不能葬送在他寧隐的手裏。否則,等他幾十年後下地獄了,肯定會被他家老祖宗們給掐着再死一次。

于是,當半年前被黑衣蒙面人們傷的半死不活的寧隐,再次恢複生龍活虎後,他尋了機會,噠噠噠的就跑回了河歸城。因為怕黑衣蒙面人們又再次找上門想搶走寧家的易容術,于是寧隐暫時隐瞞身份,只為暗中調查半年前傷自己的黑衣蒙面人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居心叵測的家夥如此卑鄙!

當然了,寧隐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贖回寧家老宅。

次日,碧空萬裏。

寧隐背着藥簍離開,他現在的身份就是個采藥人,無權無勢無錢無背景,容貌也不出衆,所以這也就方便他每天到處晃。

正當寧隐考慮着今天要不要再去一趟小破作坊,看看有沒有什麽容易的單子時,寧隐看到了昨天在街上碰見的那個矮胖子。

矮胖子滿面愁容的朝着一條小巷內走去,因為太過憂愁,以至于他并沒有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

寧隐不動聲色的跟上去,原本他沒打算多管閑事,但是,明明昨天還趾高氣昂的矮胖子,今天身邊卻沒帶一個丫環小厮的跑進了一條小巷內,而且神色還如此慌張不安……寧隐心裏好奇不已,所以還是跟上去了。

只是走着走着,當周邊的景象越來越眼熟後,寧隐眼裏的詫異也就更濃郁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條路是去小破作坊的。

怎麽,矮胖子也有事情要托人辦?

一盞茶的功夫後,走路慢吞吞的矮胖子總算是來到了目的地。

真耽誤時間。

叩叩叩——矮胖子氣喘籲籲地在門板房前停住腳步,按照規矩敲門後,報出自己的目的:“掌櫃的,我想請你幫忙,幫我看看我家裏有沒有賊。”

“嘎吱——”

沉重的門板打開一條小縫,掌櫃嘶啞的聲音傳出來:“不好意思了,店裏的夥計都出去了,您還是明天再來吧,客人。”

說完,他正要關門,門板外卻“嘭”一聲巨響,這動靜驚的矮胖子跟掌櫃都瞬間一個激靈。

只見,一個穿着青衫,背着藥簍的人站在門前,一只手還撐着門板,這動作既阻止了掌櫃關門,又讓失魂落魄的矮胖子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三人都沒說話。

寧隐收手,他抖了抖衣襟,潇灑的拱手道:“在下久閑,武力高強,醫術精湛,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管是什麽任務,在下都能完成。要是閣下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掌櫃的——”

掌櫃沒說話,應該是被震撼到了。

而矮胖子也沒開口,他被突然從身後竄出來的寧隐給吓到了,魂都差點飛了,哪裏還能聽清他說什麽。

兩位觀衆的沉默,讓寧隐倍感失望,他掂了掂身後的藥簍,百感交集。

矮胖子突然意識到什麽,他一把抓着寧隐的手臂:“你你你,你你你就是昨天在街上跟我說話的那個人吧!”

寧隐心裏咯噔一聲輕響,他忘記矮胖子昨天聽到自己的聲音了,失策。

卻不料,矮胖子言語更激動了:“這位久閑俠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求您救救我!”

……這話說的,真讓人舒心。

寧隐意味深長的看着矮胖子,卻不知道,寧隐這眼神差點讓矮胖子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了。

隔着門板,掌櫃悶聲悶氣道:“久閑,這這位客人的任務就給你了,你記得給店裏一份介紹錢。”說完,這黑心肝的掌櫃就關門了,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寧隐:“……”

言歸正傳,這矮胖子也确實倒黴的,他三個月前花高價買下寧氏的家宅,本來還打算沾一沾神醫寧氏一族幾百年的風光,改善一下自家的風水,結果卻沒成想,風水沒改善多少不說,他昨天晚上還被威脅了。

寧隐雙手抱在身前,認真道:“你該報給官府的。”

“就一張紙條跟飛镖,只要沒人出事,他們根本不理我的。”矮胖子哭的都快撅過去了,一抽一抽的,忒醜。

寧隐不忍直視,他心道,官府不理你,你不花錢去镖局,找幾個镖師幫忙,卻偏偏來這個小破作坊找幫手,可見你也真是夠摳的。

矮胖子捏着手帕,小眼睛努力擠出一條縫,拘束又羞澀的道:“俠士,您能幫我找出寧隐嗎?”

寧隐沒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扣了一口黑鍋,但是黑衣蒙面人們的幕後主使還沒找到,寧隐也不想現在亮明身份,所以随口道:“寧隐啊,他半年前就不在河歸城了,現如今誰都不知他去了哪裏。”

啧啧,這要是被寧家的老祖宗們知道寧隐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平日不好好學醫術,反而卻對說謊信手拈來,估計都能被氣的從棺材裏蹦出來。

矮胖子目瞪口呆:“寧隐他沒死啊!就是他昨晚給我扔飛镖的啊!”

提到這事,矮胖子還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洩呢。

這下子輪到寧隐皺眉了,這怎麽回事?

随後,他朝矮胖子要來昨晚的飛镖跟紙條,一看,寧隐氣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這是哪個缺德玩意把黑鍋扣在他頭上的?!

“絕無此事!”

“絕無可能是寧隐所為!”

寧隐捏着紙條信誓旦旦的保證,但是矮胖子語氣更加篤定道:“我已經找人辨認字跡了,這字就是寧隐所寫!”

呃……

這字條确實有六七分像是寧隐的字跡,但細看後還是能輕易瞧出這字跡是假貨,并非是寧隐本人所寫。更何況,寧隐本人也能保證,自己從未寫過這張紙條,可他卻不能亮出身份,直言這字條是別人有意模仿自己字跡,更不能為自己辯解。

寧隐真是有苦難言。

矮胖子小心翼翼地接過紙條:“我把勝算交給俠士您了,您要是真碰到他,可千萬別手下留情啊!”

寧隐氣的想揍這矮胖子一頓,但礙于矮胖子現在是自己新一任雇主,于是只好溫聲細語道:“寧隐膽小怕事,不學無術,做不來飛檐走壁這種粗活,這紙條肯定是有人誣陷他。”

結果矮胖子卻不相信:“那宅子是寧氏的,字跡也是他的。肯定是寧隐知道我買下他家的宅子,所以故意尋我麻煩!哼,真當我糊塗嗎。”

“……”

寧隐氣的不想與這個蠢東西争辯,幹脆閉上嘴,也算是省心了。

矮胖子唯恐夜長夢多,于是他連忙帶着寧隐回家,他的新家就是寧氏一族住了幾百年的家宅,也是半年前被寧氏族人們變賣了的寧家老宅。

但現在物是人非,宅子上寫着寧府的牌匾,現在卻已經換成了金府的牌匾。

青磚碧瓦、雕欄玉砌,階柳庭花。

這曾居住養育寧家幾百年的庭院,環境清幽,淡淡藥草的清香四散環繞,令人一進門就不由得心曠神怡,渾身都舒坦許多。

就連這一向都沒心沒肺的寧隐看到眼前這一幕熟悉的宅院時,都忍不住心生愧疚,自覺無顏再見寧家先祖——如果不是因為他無能,這個原本屬于寧家的大宅,也不會易主了。

矮胖子叽叽咕咕說了一堆話,一轉頭卻見寧隐正站在原地遙望幽幽庭院的別致美景,他立即就嘚瑟的湊過去道:“這可是我花了幾萬兩購的,是不是物超所值啊。”

寧隐心裏不痛快的時候可不會贊揚他人,聞言道:“你的命确實值個幾萬兩。”

矮胖子登時就萎了。

他強顏歡笑:“俠士,您可真會開玩笑。”

“你知道我為什麽窮嗎。”寧隐不見外的率先朝大廳走去,他不需要別人帶路,自己徑直朝前走,寧隐這輕松随意的姿态簡直像是在出入自家後院,直惹的矮胖子心裏嘀咕不已。

“為什麽?”矮胖子給面子道。

寧隐露出一嘴大白牙:“因為我從不胡說八道。”

矮胖子被堵的啞口無言。

穿過幽美的廊道,兩人走進正廳,寧隐把藥簍交給一旁的丫環,交代她先拿出去曬一曬。

矮胖子這才注意到寧隐的另一層身份居然是采藥人,他立即財大氣粗道:“俠士,只要你今晚幫我捉到寧隐,我就給你置辦一間醫館,怎麽樣?”

寧隐眼都不眨的同意了,他連連誇贊對方聰明大方,直将後者給誇的飄飄然。

然而卻在這時候,只見一名高瘦的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現道:“老爺,鑄劍宗的左三少爺來了。”

左無尋來了?

寧隐的眼眸倏地一亮,随後,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後,寧隐又冷漠的沉下眸光,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請!!!”矮胖子無比激動道。

沒一會,只見一位穿着銀灰色長衫的男子從外面走進來,這人是鑄劍宗的三少爺,身份也算尊貴,但不知為何,左無尋這次出門卻沒有帶随從。

左無尋生的一副好皮囊,性子也是溫潤謙和,說話行事總是持着一副謙謙君子的姿态,讓人第一眼總是誤以為他是個讀遍聖賢書的讀書人,而非是自小在鑄劍宗長大的只懂舞刀弄劍的武夫。

寧隐輕飄飄地瞥一眼,不甚在意的把玩着茶杯,但心裏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左三公子自小俊美無雙,一直以來都極容易引來桃花,按常理而言,這麽一副長相的人,理應不會是什麽蛇蠍心腸的人。

但吃了對方好幾個大悶虧的寧隐卻不會再因為左無尋的皮囊而上當受騙了。

左無尋視線在寧隐身上停留一會後,就不再理會,他直接開門見山道:“金老板,在下聽說,寧隐對你下戰書了?”

寧隐聞言,立即直起腰,他就知道左無尋來者不善!

矮胖子抱怨道:“誰知道那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是怎麽回事,半年前是他要賣寧家宅子的,而且我也還是在別人手裏買的這宅子的房契,怎麽現在卻莫名其妙地把賬都算在我頭上?!”

寧隐冷漠的旁觀,心道,你這不明青紅皂白的矮胖子,被人賣了還給別人數錢呢,蠢的可以啊。

左無尋:“既然如此,那能否讓在下看看寧隐留下的字條呢?”

“……”

寧隐一下就黑了臉,左無尋這個缺德玩意。

果然,他半年前就該抱着左無尋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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