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入秋後天黑得很快，加上下午下了一場雨，天上到現在還是烏雲密布的，五點半的天色就特別暗。

墨柔被罰掃教室一天。最後一節是歷史課，喜歡拖課堂的歷史老師在下課鈴響了之後還多講了十分鐘，導致墨柔有點着急，今天她還要掃地，等掃完地出校門都不知道到幾點了。

陳松嘉幫墨柔把那些椅子都擺到桌上後，和李佳子愉快地去校門口吃麻辣燙了。

墨柔一邊掃地一邊發誓自己再也不要遲到了！

她動作還挺快的，掃地用了十分鐘，然後澆花，擦黑板擦窗戶，再把垃圾倒了就能離開。今天的垃圾出奇的多，整整一大桶，她提起來挺吃力，但教室裏沒什麽人，剩下的都是和她不熟的，她也不想拜托不熟的人幫忙，就自己搬着垃圾桶下樓去倒。

也許是因為太用力了，她感覺自己量有點兒多，剛才好像……來了一大波。

會不會褲子弄髒了？

她很忐忑，但是這一樓只有男廁所，又因為現在天黑了樓道的燈卻還沒亮，她就找了個沒人的角落，伸手摸自己的屁股。

偶爾神經大條的她沒看見角落沒開燈的地方站了一個人。

夏侯旬趴在欄杆邊看風景。他和同學剛剛從球場打完球回來，沖完涼之後，就在這兒等孟騷包和周華在廁所裏沖涼。

他等得有點煩。一煩躁他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想抽根煙。

他摸了摸口袋，發現是空的。

平時他并不抽煙，也不在學校裏抽，也就是偶爾很煩才會抽一根。

今天高三一班最後一節體育課，班裏組織打籃球賽，溫涵宇和夏侯旬各自組隊，一場比賽下來，他那支隊雖然贏了，但他卻覺得很沒意思。

同學一場，溫涵宇知道夏侯旬家裏條件不好，離開球場前就和夏侯旬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和他說。

夏侯旬覺得不是滋味兒。這個家境優越的優等生，總是對同學那麽關照，他卻怎麽也和他合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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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裏，孟騷包的聲音傳出來，“操啊周華健你tm能不能不撿我肥皂用？！衛不衛生啊你！”

周華：“他媽那是老子的肥皂你tm眼瞎是吧？！”

夏侯旬：“……”

聽見廁所裏邊的人一邊洗澡一邊喊的聲音，他甚至懷疑孟騷包和周華在裏邊背着他搞基。

那邊在黑暗角落裏摸自己屁股的墨柔被男廁所裏傳出來的聲音給驚到了，樓道的燈忽然就亮起來，她眼睛眯了眯，手還放在自己屁股上，姿勢……不太雅觀。

與此同時，她看見夏侯旬站在走廊的盡頭，背靠着欄杆，整個人十分慵懶随性，額頭前的頭發有點濕。

遠遠的，她聞到了淡淡的香皂氣味。不知道是夏侯旬身上傳過來的，還是男廁所裏傳過來的。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啊！重點是她現象姿勢不雅而且奇怪地摸自己屁股的樣子被夏侯旬盡收眼底了啊！

真是……人間不值得。

那一瞬間墨柔除了覺得有點尴尬以外，又很慶幸，因為褲子好像沒有弄髒。反正夏侯旬也就是看到了她把手放屁股上的一瞬間而已，她又不是脫了褲子摸的。沒什麽的。真的。

空氣有那麽一瞬間的尴尬吧。

夏侯旬對剛才看到的一幕沒什麽感覺，也許小姑娘就是忽然感覺那裏有點癢撓一撓什麽的很正常。

他還是很淡定地靠着欄杆，和墨柔打招呼，“好巧，又碰面了。老板你今天值日？”

“……”

墨柔點點頭，也十分淡定，指了指一邊的垃圾桶，“我要去倒垃圾。”

她還加了句，“那個垃圾桶有點重。”

“自己搬不動？”

“搬得動，但是有點兒吃力。”

夏侯旬點點頭表示認可她的話。因為那垃圾桶很大，而且垃圾是滿的，一個女生搬，确實有點兒吃力。

他走過去，把手上的籃球扔給墨柔，“拿着。”

“……哦。”墨柔抱着籃球，問，“你要幫我倒垃圾嗎？”

“老板猜得真準。”

“……”

墨柔就抱着那顆籃球，心安理得地跟在夏侯旬後邊，兩人一起從三樓走到一樓，速度不快不慢。

ˉ

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

墨柔跟在夏侯旬後邊，擡頭，感受了一下他的身高。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她像個小孩兒。

真的很小學雞啊。可是明明都是高中生，為什麽她卻比夏侯旬矮那麽多呢？

她！的！頭！頂！居！然！才！到！他！的！肩！膀！

好慘啊她覺得……

于是乎就放慢了速度，走得很慢很慢的，跟在夏侯旬的後邊。

夏侯旬提着垃圾桶走在前邊，察覺到後邊似乎沒人跟着，停下來，回頭看了眼。墨柔抱着他的那顆籃球離他有大概三米遠。

剛才不還挨着他挺近的，像只跟屁蟲，現在躲那麽遠？

夏侯旬此刻站在一顆路燈下，燈光不太亮，他逆着光線的臉孔的輪廓卻格外清晰，頭發的一點絨毛随風輕動，光線中漂浮的塵埃清晰可見。

墨柔抱着籃球，見他停下來，她也就跟着停下來。

兩人只隔了三米遠，卻有點遙遙相忘的意境。

六點半的一中隐沒在夜色中，遠處的球場傳來打球的少年的喧鬧聲，他們肆意張揚，揮灑青春。

墨柔不太明白夏侯旬忽然停下來是什麽原因。她看着少年在燈下看不太清五官的臉，聽見球場上的歡呼聲，感受着手裏的籃球摸着有點硬……

她就想象着，剛才夏侯旬也是在球場打球。

不知道他打球是什麽樣子，但是一定身姿矯健，肯定很好看。

她好想看他打球……

這個想法從心裏冒出來的時候，墨柔自己吓了一跳。

她明明不愛看男生打球的。從前看到男生在球場打球，她頂多就是瞄一眼，随後走掉。

所以她為什麽想看夏侯旬打球呢？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

陳松嘉說過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麽都是好看的，就是拿一把掃把去掃廁所都是酷的。

她覺得這很對。因為夏侯旬長得好看，所以他打球會很好看。因為他打球的樣子會很好看，所以她想看他打球。

總而言之，夏侯旬就是長得好看，所以，女生才喜歡讨論他。她也特別愛聽關于他的八卦。她就是看臉的女同學。

意識到自己也是個看臉的人，墨柔覺得自己好膚淺。

但是又覺得這麽膚淺其實也沒什麽壞處……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抱着籃球，一個提着垃圾桶，隔着三米遠的距離，站着。

最後墨柔覺得時間真的不早了，提醒道：“天黑了。”

抱着籃球往前走幾步，又道：“我還要回家吃飯，然後寫作業。你的作業多嗎？似乎你有時候要幫忙看店，那寫作業會不會寫到十二點才能睡？”

“啊，我從來不寫作業。”夏侯旬輕飄飄地說了句。

“……”

墨柔覺得難以置信，眼睛瞪大了一點，“你從來都不寫作業嗎？”

“好像是。”夏侯旬低下一些腦袋，去看墨柔臉上有些不相信的表情，“你怎麽這麽震驚？”

“……”

墨柔手動合上了自己的下巴，道：“那你被老師罵很多次了吧？有沒有被叫家長呢？”

“沒叫過。老師似乎不太關心我。經你這麽一提醒，我有點傷心，怎麽辦？”

“……傷心的話，那倒完垃圾，我請你吃冰激淩行嗎？”

墨柔抱着籃球，問。目光在他臉上轉，在探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被老師忽略而傷心了。不過如果是騙她的那也沒關系，反正他幫她倒了垃圾，請他吃冰激淩也不是不可以。

夏侯旬就看了眼她的發頂，上邊別了只可愛的發夾。

“好啊。謝老板。”

墨柔鼓了鼓腮幫子，“你怎麽總是叫我老板啊？”

“那叫你什麽？”夏侯旬挑了一下眉毛。轉身，往前走。

墨柔跟上去，邊走邊回答，“叫我小柔就行啊。”

她頓了頓，覺得這樣太親密了，他和她又不是很熟。“那你喊我名字好了。”

夏侯旬側頭看她一眼，笑，“我叫你小柔不行？”

反問的語氣。音色平和，但有點啞。

“……其實也可以。”墨柔回了句。

“那還是喊老板吧。我怕別人以為我和你很熟，找你麻煩。比如說……我是你男朋友之類的。”

“……”

不知道為什麽，墨柔的臉紅了一大半，但又說不出話，心裏邊和打鼓似的，就這麽瞪着他。和男生連暧昧都沒有過的她是被他說的“你男朋友”四個字給震到了。

夏侯旬裝作沉思了片刻的模樣，看向她，“被人說閑話我倒是無所謂，考慮到你年紀還小，”他搖頭，“早戀還是不要了吧。”

他彎下腰，低頭，對她笑了一下，“要好好學習。”

“你一個從來不寫作業的人好意思讓別人好好學習……”

“啊，這麽和你說吧，哥哥雖然從來不寫作業，但其實成績還可以。”

墨柔非常不相信他的話，蹙起眉毛，“我才不信，上回月考你明明年級倒數啊，成績還可以這種話你到底是怎麽自信滿滿地說出來的啊？”

夏侯旬挑挑眉毛，“那是哥哥想隐藏實力。你知道的，哥哥長這麽帥，成績要是再牛.逼一點，會把別的男同學氣死的。我得給別人留條活路你說是吧？”

“……”

真！的！太！臭！屁！了！

他是怎麽可以做到這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長得帥又成績很好的？雖然長得确實好看，但是一個不寫作業的人真的可以做到成績很牛.逼氣死別的男同學嗎？

墨柔是不信的。

夏侯旬看着她，另一只手擡起來撓了一下鼻梁，漫不經心地問，“話說，你怎麽知道我成績倒數的？特地去看了我的排名？”

“……”

墨柔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扭頭，聲音中透露着一絲緊張，“我才沒有呢！你考試成績每回都倒數不是全校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嗎？”

雖然她其實真的去看過高三年級的成績榜。但她絕不承認。

夏侯旬：“……”

她抱着籃球往前走，邊走邊說，“你快點跟上來，已經六點四十分了。”

夏侯旬提着垃圾桶走過去，兩人并排着走了幾步之後，墨柔和他拉開一點距離。他思考片刻，說了句，“幹嘛離我這麽遠？”

“你……長得太高了，這樣顯得我好矮，所以要離你遠一點。”

“是有點兒。但也不用離那麽遠。”他看了眼四周，“現在人少，天又黑了，沒人看見，你可以靠近點。”

“……”

墨柔拒絕過去，“還是這樣好一點。”

夏侯旬沒說什麽，去把垃圾給倒了。

兩人往回走了幾步，墨柔停住步子，道：“謝謝你幫我倒垃圾，我把垃圾桶放回教室就下樓，你去校門口等我好了，等下請你吃冰激淩。”

“行啊。要是有機會，我教你打球？”

“可我不喜歡打球啊。”

“打籃球可以長高。”

“真的嗎？不許騙我。”

“真的。包你長到一八零，和孟騷包平起平坐。”

“……那我不成女巨人了嗎？”

“也是，還是矮一些比較好看。那就一六零？”

“好像可以哎。垃圾桶給我吧。”

夏侯旬把垃圾桶給她，她則把籃球遞給他。交給他籃球的時候，她的手和他的手短暫地接觸了一下，随即，她整個人都覺得手那裏有點麻麻的，心也跳很快，提着垃圾桶快速轉身跑上教學樓。

手出了好多汗，她覺得是因為快步跑上樓的緣故。

放好垃圾桶之後她下樓，夏侯旬已經不在那兒了。她于是小跑着出了校門。在學校門口也沒看見他。

她是被他放鴿子了嗎？

忽然就有點失落。

她說過要請他吃冰激淩的。既然放她鴿子，那她就不請他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柔哥：放我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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