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藝雅軒茶樓雅間裏頭,走出一個兩撇胡須的書生,身着時下流行書生打扮的青袍,書生拿着一把折扇,露出那微黃肌膚的手腕,慢悠悠的轉着轉着就出了茶樓。

他穿過幾條主街道,拐進一條小街,停在了一扇紅木門前,擡起腦袋看了一眼那上邊幾個大字“齊王府”,而後才慢慢擡手敲響了那紅木門上的漆金門環。

不一會兒門便開了,出來的是齊王府的老管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公子何事?”

那青袍書生從懷中掏出拜帖,“故人拜訪,還煩請老先生轉交給齊王。”

老管家又是一番打量,才接過拜帖,留下一句“公子稍等片刻”便轉身将大門關上了。

青袍書生站的筆直,絲毫不覺得被關在門外的冷遇有什麽,像是篤定了老管家會再來請他進門似的自在的拍了拍袖子。

果然,老管家沒讓他失望,沒多久便開了大門将他請了進去。

正廳中,獨留下書生一人坐着,他環視了一下廳內,一抹詫異一閃而過。

半盞茶的時辰,齊王手中拿着那封拜帖進了正廳,她坐在正對着門的上座,盯着客席上的書生沒出聲。

那書生面上帶着淺淺的笑,不卑不亢,低垂着眼任由那年輕的異姓王打量着。

除了齊王身後跟着一個下屬在她後邊站着,偌大的王府,竟是沒見着一個仆人。

書生起身行了個禮,先開的口,她低沉着聲音,“見過王爺。”

齊钰錦将手中的拜帖往邊上輕輕一放,“既是顧伯父的侄子,那也算是我的貴客,只是這位兄臺總該是報上姓名,家族才是。”

書生身形瘦弱,身量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矮上許多,除了那兩撇胡須,五官倒是看着清秀過了頭,齊钰錦心裏頭總覺這人有些熟悉,卻又實在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這人。

她仔細想了想前世,也從未聽顧莞莞說過她有這麽個親戚還在的。

那書生聽着那熟悉的聲音,慢慢擡高了腦袋,正眼去瞧齊王爺,卻像是愣住了,望着那張年輕的臉,看得入了神。

書生站在下首,雙手不自覺的死死捏着那正好搭住她手的袖口。

分明從她死到如今不過幾日罷了,她卻真有了那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一點兒也不緊張,眼前這人能認出自己的身份來,前世她扮作男子一手創立了萬巴商戶,将名號從西北的萬巴城打入了長都城,商鋪遍布大贏王朝的角角落落。光得力的掌櫃她就見過不少,從未有人将她認作女子,也從未有人認出萬巴商戶的宋書生便是齊王府的女主人顧莞莞。

她不緊張能被認出來,可她心底裏的那滿腔的愧疚,卻讓她面對齊钰錦的時候,在心裏頭看不起自己。

即便她不是有意的,可當初齊钰錦死,就是為了救她顧莞莞,這一切皆是因她顧莞莞識人不清的錯。

“這位兄臺,可是本王臉上有何不妥?”齊钰錦皺眉,肅着臉問道。

這一個白身書生見着自己只彎了個腰行禮也就罷了,竟還有膽子盯着自己。不知怎的,齊钰錦心裏頭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多少年未有人敢這般做了。

即便當年的顧莞莞,也從不如此入神的直視自己,更不幌自己的那些下屬了。

爹娘更是一年到頭見不到兩次,是以,她倒不打算對這無禮的書生做些什麽。有膽識的人,且留着才更有意思。

顧莞莞聽着這熟悉的冷語,收回了自己視線,微微低頭,在無人看得見的時候,嘴角的笑意卻是更甚。

還能聽見齊王活生生的說話,真好。

“是在下失禮了,只是聽聞王爺不日便要大婚,這府中卻是絲毫喜意都無,就連丫鬟仆人都不見幾個,有些詫異罷了,還請王爺原諒在下的失禮。”

齊钰錦一張常年的肅臉,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此府中之事,就不勞兄臺操心。兄臺可知,假造已逝國舅的名帖,會有何後果?”

顧莞莞卻是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出不去這齊王府。她擡頭揚着一張淺笑的臉,連帶着那兩撇胡須也往外張了一下,卻依舊死死記得壓着嗓子說話,“顧伯父雖已去世十年,可他的印鑒想來王爺也是能找人鑒別真假的。”

她想了老半天,才想着拿出自己父親的私人印鑒遞拜帖,不說齊钰錦就要娶顧家的女兒,就說這長都城的哪戶人家見着了這印鑒,能将她趕出去的。

她爹雖不在了,可卻永遠都是當真聖上的親舅舅,是當朝太後的嫡親兄長。

顧莞莞還是第一次見着齊钰錦這雙眼這般如涼水一般,前世她與齊钰錦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婚那日的洞房中。

她雖知曉齊王是個英雄,誰都知道她曾将鄰國打的再也不敢近她大贏的國土,可畢竟是小女兒心思,未見着真人時,她也會默默的擔憂那上慣了戰場的人,是不是滿臉傷疤,一雙嗜血的眼。即使是女将軍女王爺,可戰場上哪裏會分男女呢。她帶着忐忑害怕,直到蓋頭被掀起,她看見了年輕的臉龐,五官分明,比一般的男子秀氣,卻又比一般的女子多了五分的英氣。

雖是肅着一張臉,可她眼中的溫和,一下子就打消了自己的害怕。

所以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瞧見齊钰錦對自己如此冰冷的眼。

“既這印鑒是真的,又為何會在你的手上?你是哪家的子孫?叫什麽?如若不說清楚,本王便會當這印鑒是假的,不會手軟。”

受慣了前世齊钰錦對自己溫柔有禮的樣子,這一下顧莞莞還有些不适應。

可現下也不是她矯情的時候,難得将綠蓮支開,只這一次機會,要不成功,她便還得嫁給齊钰錦。

顧莞莞雙手疊起,向前拱手彎腰,“在下宋書生,無父無母,乃顧伯父自小養大。此次是為王爺您與顧家表妹的婚事而來,請齊王想法子拒了這婚事,這亦是顧伯父想看到的。”

齊钰錦聽了冷哼了聲,“你倒是會認親,表妹也是你能喊的?先不說你的身份問題,即便你真是顧通商的侄子,也沒這個立場來與本王退婚。”她站了起來,卻是更冷了,“除非,你讓顧通商活過來,親自來與本王退婚。”她頓了頓,“你可知,這場婚事,可是顧通商親口許下的。”

話畢,未再擡眼,齊钰錦便帶着屬下離開了正廳。

雖是瞧着齊王府沒有仆人在,卻是在齊王爺前腳離開,後腳便有人出現将顧莞莞請了出去。

這邊被拒了,顧莞莞亦沒時間糾纏些什麽,趕忙在綠蓮前頭回了藝雅軒茶樓。

她換回了自己的衣裳,将臉上與身上的淡黃色脂粉洗淨,露出她那白皙的皮膚來,對着鏡子調好了自己的貴女微笑,從房間的書畫架後頭去了隔壁房間。

這還得歸功于她神通廣大的爹爹,這藝雅軒茶樓便是顧家的産業,是她爹一手建立,這裏頭的機關也是他爹親手設計。

前世她死前取出的那冊子裏除了朝中各大臣的痛腳外,便是他留下的一些忠仆身份和宅院暗道的設計圖。

如今細細想來,爹早早準備好這一切,便應當是對一些人早起了防備之心。

還有齊钰錦最後說的那句,到底是何意思。為何她說這婚事,是爹親口許下的。

這分明是皇太後為了讓自己去西北打入齊家找機會加害齊王府才賜的婚。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涼茶,讓自己腦子清晰些。她自小看起爹爹的賬本來便是過目不忘,她翻起了上輩子的記憶,無論是八歲前還是八歲爹娘死後,她從未在哪裏聽過爹爹與齊家私下有過定親。

咯咯咯……敲門聲響起。

“何人?”

“小姐,是我。”外頭的綠蓮壓着嗓子說着。

顧莞莞起身去開了門,待綠蓮進來了,才耐着性子問:“綠蓮姐姐這回可見着娘親了,家中可一切還好?”

到屋裏頭了,綠蓮也不怕身份被暴露,趕忙跪下磕頭,“奴婢多謝郡主開恩,奴婢見着娘親了,家裏頭一切都好。”

顧莞莞親自扶起了綠蓮,“你我自小一同長大,不必如此客氣。”她還在想着與齊钰錦的婚事,問了一句:“綠蓮可還記得自己幼年的趣事?”

綠蓮雖是奇怪主子為何突然這麽問,可還是老老實實的答着,“奴婢家貧,六七歲便開始在家中幫着娘親做着漿洗的活計了,再往小卻是沒什麽記憶了。”

顧莞莞随意的點點頭,便不再言語。

她雖自小過目不忘,可四五歲的事兒倒是如常人一般沒甚記憶了,何況八歲自己被救回後大病了一場,腦中惦記着爹爹的囑咐,幼年很多事都被她刻意的塵封了。

如果真如齊钰錦所說,爹爹與齊家定過親,那便是她出生後到四五歲時發生的事了,畢竟娘親懷自己時父親都已四十了,之前誰也沒想到娘親還會有孕。

這倒是能說清,為何前世齊钰錦明明知曉來長都城娶她是有危險的,還是來了。還有前世齊家的人都曉得皇家對她們的敵意,卻對自己這個太後派來的“小細作”當成了真正的齊王妃來尊敬。

除非,老齊王認識爹爹。

至于為何爹爹會與齊家定親,還是讓自己唯一的女兒與一個女子定親,這樣的荒唐事,只有嫁給了齊钰錦或是去了西北見着了老齊王才能知曉。

“郡主,回府嗎?”綠蓮越來越覺得主子哪裏不一樣了,以前的主子真真是無憂的少女,每日只曉得讀書習字,哪裏會有這等憂郁的表情。

顧莞莞點頭起身,一邊往外走着一邊說,“怎的還不見婚服送過來?”

在黃了這婚事上,她盡力了。既然改變不了,她也只能接受。何況,如果真是爹爹給她定的親,只要不傷害任何人,她是不會忤逆自己父親的。

她重生回來的太晚了,又恰恰好好是在快要大婚的前幾日,目前還未有那個能力解決這些,她還需要時間。她只能先做了這齊王妃,到時再求得齊钰錦一封和離書,也就罷了。

兩人多年相敬如賓,之間也沒甚非得綁在一起老死的情分,相比起夫妻,二人更像是多年的好友,只要自己提出和離,想來齊钰錦也是願意的。

她可還記得,西北還有一個齊家的表妹,齊钰錦貌似也甚是喜愛那個表妹。前世怕也是顧忌着自己在,才未有情人終成眷屬。

她離的近些也好,齊钰錦對她這個王妃向來尊重,她到時多讓齊钰錦堤防一些皇太後,她也能聽得進去。

還有前世,她分明是見着了齊家軍的戎裝,那男子好像是喊着自己妹妹。

雖是迷迷糊糊可能是自己的幻覺,可如果自己的兄長真的還活着呢?她勢必要去西北的。

一是重建萬巴商戶,将當年父親打下的顧家江山拿回來,想法子讓皇太後與自己那個庶叔得到報應,還要幫着齊钰錦将她齊家軍當年的叛賊抓出來。二是抱着點希望,兄長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老婆就在你眼前呢,求求你睜開眼看看吧。

ps:肯定不止莞莞一個人的錯,前世兩個人之間的悲劇,肯定都有原因的。

沒有評論,本卑微作者繼續小紅包茍求評論,二十四小時評論本章的有小紅包哦。

沒有大紅包,也不是別的,就是貧窮限制了我的行動力。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