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殺将誅心
渝慶聯軍的将營內,劉之浩正對着棋盤若有所思,他今日不是獨弈,可是對坐卻無人。劉之浩一介權臣,深知心術,平日裏難是棋逢對手,可是現在距他上一步落子已經有一柱香的時間了。
“殿下可要快點了,過了卯時我便要去營裏調兵了。”王堅站在劉之浩二尺外的沙盤邊,沙盤上俨然清楚的有勤王軍的布陣,哪個軍最前哪個軍最後清晰明列。
劉之浩喜歡王堅之流,當年他為了鞏固自己地位殺掉跟随先王的上渝名将,他雖用制衡轄裏天下可是手上卻是缺少良将的,這王堅忠誠不二,用兵如神若能納如自己麾下可謂讓自己如虎添翼。
劉之浩最後扔下了一子,朝着王堅處說道:“寡人平四二。”
王堅目不離沙盤,對于劉之浩的落子也沒加思考:“平四八。”
劉之浩從對面的白子中拿起一顆落在王堅所說的位置,又陷入了沉思。
“将軍,急報!“進門的斥候走到王堅跟着,事情緊急也不走過場了,便直接說道:”平河的水被敵人點燃了。”
之前一役中,王堅讓人在平河中注入了菜油,給了勤王軍的前鋒一次重擊,之火河中的火雖然滅了,可是餘油還在,本在卯時王堅便準備命人在平河上游開閘放水,沖掉油污準備進攻,可是沒想到卻讓對方提前點燃了河水,不過此時河中火勢應該不及首戰當日。
“王将軍,點火可是準備燃完了油污再攻我大營?”劉之浩詢問。
王堅改變了一下沙盤上的部署,冷笑一聲:“既無褚國神鋒,若再攻我營那便是一般游勇之兵,也不足為懼。”王堅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勾起了嘴角:“這下可要恭喜殿下了,我想他們點燃河水怕是要給自己留下退兵的時間了。”
“可是真的?”劉之浩大笑兩聲問道,若真是退兵那便乘勝追擊,打到他們兵潰,若能挑起勤王軍的內亂,那更是極好。
王堅讓斥候去确認情況,似乎也看出來劉之浩趕盡殺絕的意思,便又摸着胡須說道:“一定會如此。可是對方畢竟十五萬人,撤軍先後怕屆時會有分歧,我們先讓他們争執一下,若能讓他們內讧自然最好,若不內讧的話”王堅又看了看沙盤:“我們便擊潰收尾之國的部隊,這樣也能振我軍威。”
随後又讓身邊近衛通知開放上游水閘。
“馬百長?這符王舍得讓我們撤軍?”
馬三一邊收拾着僅剩的幹糧,一邊對跟前的傷兵說:“可不是,畢竟這女子總有些好生之德,今日帥營裏傳話說,讓我們可以先撤了。”
那傷兵嘆了口氣:“将軍自缢了,留我們回去又如何,就這一場我們就認輸了?死的可都是我大褚的将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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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又開始幫那位傷兵收拾東西:“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誰叫我們褚國小國。”馬三畢竟老兵,看得想得都甚是透徹。不過也正是老兵,卻有一個事情讓他有些想不明,這明明是退兵,可是明明在北方的下漳卻有一半的騎兵往南行,而明明在南地的下平卻有大半往西行。所有部隊雖然往後撤卻井然有序,唯獨他褚國退兵卻是毫無章法,馬三一時間想到了自缢的主将,也嘆了口氣。
“馬百夫!不好了,敵軍開閘了,上游來水,把火滅了,我們得快快退去!”帳外沖入一個小兵,也顧不得那位傷兵,拉着馬三就準備往外跑。
“怕是要攻過來了?”馬三沒有跟着跑,倒是拉着小兵問個清楚。
“那邊金鐘聲都起了,怕是在列陣了,來不急了馬百夫。”小兵順眼看了看腳下的傷兵,一臉內疚,怕這次是救不了行動不便的人了。
“要走你走!”馬三看到了小兵的神色:“将軍死了,同僚也死了,要麽一起死,要麽一直撤!”
馬三突然心裏有升起了一種異樣,他們靠最東,為什麽它國部隊都收拾好行裝他們才得到撤退的消息,怕這次他們這些傷兵是被人算計了,于是馬上問那小兵:“它國軍隊可撤到何處?”
小兵回想了一下說:“日初弓兵走的最快,已到山林邊上,漳國騎兵離我們不遠,只是那下平弩兵分兩路以南北兩個方向離開,一般兵士和漳國退兵的位置差不多。
馬三腦中迅速畫出各國退兵的位置,這裏那是退兵,明明是在擺陣,只有他褚國如同誘餌一般被棄之戰場。
“不好,我們被算計了。”馬三又叫道:“快讓兄弟拿也上兵器,我們撤!”
此時勤王軍的大營已經随日初的弓兵移到了山林之上。晉原已死,姜鶴之便以主帥身份從新任命一位日初的年輕将領為将,畢竟将在外軍令有所不授,如今姜鶴之為帥,又有千名蠻族士兵持刀陣後,這仗勢必是要打的。
帥帳外,以姜鶴之為首,下平、漳、日初、上梁的四位主将在其後,而他們身後又有六個小國将軍。安營的地方視野極好,只見敵人的上萬兵士過平河殺來,而餘下的一千多名褚國士兵已潰不成軍正往後方撤退。可以預見的是不出兩柱香他們就會被陷入屠殺之中。
尤慎沖将頭往修仲卿邊上靠去,低聲說了一句:“符王真狠,拿傷兵為餌。”
修仲卿苦笑一下,小聲答道:“尤兄可是後悔你家世子交出兵符?”
尤慎沖不語,雖然世人皆知戰事殘酷,可是用自己友軍為誘這般陰狠,還是首次見着。
“這蠻人捕狼,都用自己的孩子為餌,使兵用計哪有不陰狠的道理。”修仲卿武官出身,在戰事上卻比起尚文的下平又周全許多:“如果要戰,那褚國士兵又能全身而退?”
尤慎沖又看看周邊将軍,昨夜姜鶴之提出該計策時雖都為之不恥,可是卻也默認同意。
後來尤真沖的《勤王記》中也道:“各國用兵自有章法,唯蠻符用兵視入鬥獸。”
敵軍前鋒盡數過河,正遇到褚國的餘兵,而騎兵也騎馬縱來,正在過河。
褚國神鋒營本也是精銳,此下也是困獸之鬥便戰得勇猛。若說姜鶴之心中無愧意,那又怎麽可能,可是這是戰事,沒有犧牲又怎麽有勝利,何況樂兒還在天平的後方,此戰只能勝不能敗。
“下平聽令!”姜鶴之看時機已到,開始號令衆将:“萬雨落開弓!”
孔孫向身邊的副将點頭,下平國戰旗從帥營取起,突然萬箭從戰場南北兩邊升起,如雨落入激戰中央,此時無論敵我雙方,均在箭雨之下。”
此時适方騎兵與中兵已過河,中兵們舉盾牌沖入戰陣之類,護住前鋒不被箭雨所傷,騎兵也減緩了行徑速度,可是三部兵馬離王堅本陣已遠,此時難再聽召喚,若說退身後也是千軍萬馬,此時便只能前進。
“漳國聽令!鐵蹄營破盾。萬雨落上弩,代領。”兩國副将又打起旗語,戰場上擺陣再次變幻。
漳國鐵騎乃是重楷,一萬鐵騎如山崩而來,啓又是那盾兵可以擋住,倏爾間敵方中兵潰不成軍。可是鐵騎并不戀戰,跟着帥營前軍旗的指揮分為兩路各往南北撤去,看樣子是準備攻擊對方正在過河的騎兵兩翼。
“日初聽令!行一百步,射箭!”姜鶴之揮動手指,身邊僅有十位将領,可是駕馭的便是千軍萬馬。
每個步驟井然有序,王堅手下前鋒與中軍損失七成,而騎兵被漳國重铠困于上河之處,王堅站在本營碉樓,将沙盤一腳踢成幾塊。
“還請殿下速回城中。”王堅對劉之浩說道。
“這戰勝算幾成?”劉之浩看着王堅的樣子,已少了剛才穩操勝券之色。
王堅也很少失敗,這次本應該的乘勝追擊竟然卻是陷入敵方陷阱,更覺得臉上無光:“五成。所以還請殿下退會洛城。”
劉之浩又怎麽可能回洛城,他的駐兵在天平,雖然調借了五萬給王堅,可是回到天平才是他的不二之選:“本王先回天平,以免後門失火。”
這就場戰役持續了兩天兩夜,最終以勤王軍獲勝,将王堅及從軍堵回了洛城,那洛城不及栖鵬,可畢竟是一國之都,城牆高壘,鐵門數仗。其實這才圍成三天,可是按現在的架勢怕是圍剿一個月拿下洛城都是困難。
看着高聳的洛城,畢一帆有些擔心,畢竟本次各國糧草都帶得不多。這次大捷乃是姜鶴之手筆,畢一帆此時對這個女主又多了一份欽佩,于是向姜鶴之詢問道:“如此圍城,怕會耽誤時間。”
攻城對姜鶴之來說确實是難事,她常出征草原,那裏又何來城牆一說,正在愁眉時,修仲卿倒是獻上了一計:“昔日王堅用油攻我前鋒,這役我們也繳獲菜油百桶,不如以彼之道還失披身?”
姜鶴之看着面前這位少年郎,心想此人未一定也成大氣,微笑說道:“好計!就請修将軍按此辦法行事。”
一時間油順着鐵門縫中流入洛城,火舌衆門外一直竄進城中,幽幽洛城火光照天,無論百姓軍士慘叫之聲不斷。直至鐵門燒融也無人開門。
下平乃以文興之國,王家世子們均是受禮教熏陶,如此慘烈的場面哪裏又見過。孔孫在自己營帳內垂目不語,尤慎沖也只得上前為世子寬心:“世子不必自責,若無姜鶴之,怕如今死傷便是我軍中人了。”
這個道理孔孫必然是懂的,可是如此趕盡殺絕最終還是覺得有違天理,他喝了一口茶,皺眉說道:“你可知符王下令讓他蠻兵屠城了?還把那王堅也給殺了”
姜鶴之屠城一事已是尤慎沖第二次經歷,可是如今放在中原土地上,他心裏卻多少難以接受,洛城可是天平的國門。
尤慎沖漠然提筆,嘴裏低估了一句:“這可真是殺将誅心呀。”
《勤王記》:王堅敗,與洛王斬與城上。遂蠻兵屠城,莫論兵民,無論老弱婦孺,一并屠殺,城中糧草金銀,各軍皆自取,無軍紀所制。下平孔孫有德,棄世子之尊求符止戈,然城男子皆死,遂救下婦孺百人。
作者有話要說: 在設定姜鶴之這個角色的時間,就想過如果一個女子要在亂世中立足那應該不是以仁德來治理天下,加上符國的所有設定源自歷史上的秦國,秦國屠城以及坑殺俘虜是比較常見的,所以在這章我依然根據人物性格與生活背景讓這個屠城發生了。
也希望各位讀者不要怨恨我家小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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