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殺賊輔政

深冬,天平也飄起了漫天白雪,院子的石垣上也積了一層白雪,少女執傘立在屋檐下,寒風刮過她的紅色的衣擺,遠看正如一朵雪中海棠,遺世獨立。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遠方的一切,這曾經都讓她如此熟悉,這是她幼時曾經避寒的山莊,這裏有天平最好的溫泉,可以看到天平郊外的炊煙袅袅,可是如今卻又變了一番模樣,大雪讓一切變得蕭條,沒有晚風傳來的歌聲,只有四起的硝煙。

少女沒有聽到踏雪的吱吱聲,身後卻遞來一個暖爐,少女回頭,正是跟随他的黑衣侍衛,也不知何時起,這個無情的男人也溫暖了起來。

“王後,殿下說明天一早請你去前營。”

前營駐紮在天平的正門,那是由姜鶴之從東帶過來的勤王大軍。而常樂所在的兵營是符國的直屬軍隊,從連衣水渡河而來盤踞在天平西出口。

常樂垂首,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好消息,如果需要她從正門入城,也就說明她的父兄可能遭遇不測,而她将作為皇室正統帶着大軍從正門入殿。

紹不韋看常樂腳下的雪被溫暖的眼淚融化,可是不一會又被掩蓋下去,他給常樂行了一個禮,又默然的退了下去,跟他上前一樣,那麽的悄無聲息。

寒風再次刮過少女的面頰,常樂只覺手上暖爐也是那樣冰冷無情,而看着眼前那個日漸走近的天平城,心中卻有一種和愛人別離的預感。

前營

姜鶴之的大軍一路高歌,從平河一直戰到天平腳下,一路的戰事沿襲都是符國的傳統

,交出城主全城活,一人抵抗全城屠,于是幾家歡樂幾家仇。可是到了這天平城跟前,本來默契的幾國将軍似乎各有謀劃,總愛呆在自己的帳篷裏,姜鶴之倒并不在意,她無心攝政天平,只役只在博得美人一笑,拿下天平她便班師回符,再說他符國的威武已響徹中原,如此足矣。

但是凡事也皆有例外,尤慎沖正在完善勤王記時,帳簾掀開了。

尤慎沖看着進門的英武少年,拱手笑道:“修大人,此時還有興致來找尤某?”

“有的事是國主的事,見尤大人是私事。”修仲卿毫不客氣的坐入席間,又四處環顧了一圈:“尤大人帳裏可有酒。”

尤慎沖放下手頭的筆,順手為武将倒上了茶:“我國不好酒,委屈修大人喝茶了。”

修仲卿看了看茶杯,如遇在浮山那日,又是一飲而盡:“我帳子裏整日說些國事,我又不好于此,這符王老不動兵我也閑來無事,來你這坐坐而已。”口氣中倒是有些埋怨,怕是想找尤慎沖喝酒,對方卻送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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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嗎。眼下拿下天平了,這陛下已傷,太子已死,若世子即位還不一定誰來攝政。”尤慎沖吹了一口茶,說道。

修仲卿皺眉,攝政這事他并不希望國君參和進去,雖然辛國與漳國之間的厲國已拿下,未來勢必并入本國土壤,可是這戰線拉得太長,對本國不利:“你說符王可想攝政?”

尤慎沖搖搖頭:“符王這次參戰就是來振國威的,你說此役之後誰還敢視符國為蠻?”

修仲卿大笑三聲道:“此役過後,怕全天下皆視符國為蠻了,屠殺城池不說,攻打幽城竟在水源下毒,一城人具亡,坑殺厲國俘虜六萬,皆是我中原兵法所不恥。”

“結果呢?”尤慎沖眯眼問道。

修仲卿無奈一笑,結果便一路凱歌,十五萬人的軍隊傷亡不過兩成,糧食就地劫取,各國沒有運輸之勞,到了天平腳下符國的蠻族衛兵馬上又變身為軍紀督軍,違軍法立斬。

“符國可怕,符王可怕呀。”

“連漳國鐵騎都說她可怕,這才是姜鶴之想要的結果吧。”尤慎沖添上熱茶,看着天平的方向說:“現在天平城內怕也不太平吧,獻出主将全城可活這規矩,怕劉之浩清楚得很了。”

修仲卿接過熱茶,笑道:“這女人還真是可怕啊?話說長公主,哦不,符王後也被帶來了。”

尤仲卿也想到了那位曾讓諸侯們垂青的女子,本以為嫁給姜鶴之要羞辱一世,可是姜鶴之偏偏卻是一個情種,于是又笑道:“世間男子千萬,像符王這樣能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又有幾人?”

北風呼過,兩人把茶言歡,好像馬上要來的暴風雨不會發生一般。

常樂知道,掀帳簾就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人,可是她莫名的感到遲疑和害怕,最終強大的思念讓她走了進去,姜鶴之坐在帳中,手持着綿帛,光線從帳外打到她的臉上,美的如同一個雕塑,常樂不由的勾起嘴角,那俊美的臉屬于她摯愛的那人。

“鶴之。”常樂輕聲叫道,生怕打擾了此刻寧靜:“我來了。”

俊美的臉擡起了頭,四目對上,可是常樂卻看到她的眼中分明由喜悅變成了慚愧。

“樂兒,對不起,你父皇和兄長.......”姜鶴之放下手中的綿帛躲開面前的那又眼睛。

天子駕崩的事,又何需從姜鶴口中聽到。常樂一路走來路上無不素衣缟,天子自缢,太子刺殺劉之浩不成反被衛兵誤殺,天家殉節,此乃國難。

“我知你已盡力了。”常樂一把抱住姜鶴之,将頭深深的埋進她的懷裏:“至少你還平安。”

姜鶴之看着胸前顫抖着的常樂,她可以戰勝萬千的敵軍,可是此時卻無力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歡笑,常樂失去的東西她這次再沒辦法幫她找回來。

姜鶴之親吻了懷中少女的額頭,溫柔的說:“拿下天平,我們便回符國,開春時正是草原正美時,讓我陪你忘記這一切。”

少女不語言,只是哭息聲更加凝重。姜鶴之失去過父母,她知道常樂面對的怎樣的心痛。雖然複仇并不能挽回什麽,但是這是她唯一能為常樂做的。

兩天後,天平城的門被打開,劉之浩的親随獻上了他的人頭。與此同時,京國赤風營攜兩萬大軍掠奪了上渝的土地。上渝百姓生靈塗炭。

承天殿

舊皇懵斃,自然需要新皇登基,按繼承排序那便輪到世子即位。當日正紅色又裝飾了整個天平,回歸平靜的天平城裏雖不是載歌載舞,但是也是鞭炮齊鳴,百姓不知天下事,覺得無戰便是好。可是這卻又苦了諸侯。

早在初到天平城前,各國将軍便在各國國君處領到了相同的命令——輔政天子。

世子年不過三歲,如縱然血脈正統,可是卻可能治理天下呢?劉之浩為天下諸侯起了一個好頭也結了一個好尾,年少的天子總需要有人輔佐,如此便是入主皇庭的最好時機,此刻的天子比常無忌更加容易擺布,若再能天子稱一聲亞父,那便是權利以及榮譽的巅峰。

此時戰場從對外變成了對內,勤王的衆人齊聚南書房共商輔政之事。

姜鶴之一國之主,又是出征主帥,自然坐在上位,可是已幫常樂解了天平之圍,又殺了劉之洛解恨,這剩下的事她倒沒有如戰事一般上心了。倒是姜鶴之今日一襲女主禮服讓坐下衆上比較上心,純黑的禮服,鳳首金冠,星眉劍目,還有那一摸紅唇。倒是一時之間讓那幾個戰場馳騁的漢子們扭捏起來。

孔孫畢竟一國世子,下平又是風雅之國,相比戰事而言,跟姜鶴之這樣的冷美人說話,倒是他的所長:“符王不世之才,可願留在天平輔佐天子。”他深知姜鶴之定然不會留在中原,就算姜鶴之此時同意,其它國家的使臣固然也會反對。

姜鶴之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我志在符西,中原之事各位大人自己商量即可。”

姜鶴之把話說的明白,坐下衆人心裏也放下個石頭。

孔孫又轉向衆人,說:“既然符王無心輔政,那皇上年少,怕還需有人出面輔佐啊。”

畢一帆冷笑一聲:“那世子的意思是誰來輔佐?”

“自然是我孔氏,”孔孫昂首道:“我下平與辛國接壤,又傳承上國禮儀,一定能輔佐新皇再開盛世。”

“書讀的多就能開創盛世?”修仲卿又對着姜鶴之拱手笑道:“我看這殿下手下也沒念過什麽書,還不是拿下了天平。”

姜鶴之皺眉,心中卻想這些事與自己何幹。不過這例子倒是讓孔孫無話可吐。

“我國主君出自常氏嫡系,算下來和今上血緣最近,按輩分今上還得叫我家主君一聲音叔父。”畢一帆說道。

孔孫輕笑兩聲,提着長袖說道:“這天下諸侯,哪個不是常氏族系。若說一脈傳承還是我下平。”

修仲卿自覺漳國不适合趟這個渾水,可是也不能它國占了先機:“若說血親,誰能比的過常氏,如今太傅便是常無疾乃是先皇嫡弟,若争不出所以,不如讓太傅輔政。”

“君弱而臣強,勢必不利于治國。”

“那外臣輔政便是治國上策……”

姜鶴之看着坐下幾人鬧的不可開交,心中對這中原諸侯又是多了一分輕視,若想取得天下那便讓将士們開疆擴土,又何需擺弄權術。姜鶴之心中只想着早日和常樂歸國,便說道:“輔政之事本王實無興趣,我大符也不可一日無君,明日即将回符,如此先別過了。”

從人見她揮袖離去,若是以前一定會罵上一句蠻子,可是征戰一月也熟悉她的秉性,也倒是都拱手做禮,不再多言。

數年後,姜鶴之一直後悔那時的快意離去,若當時她堅守到最後或者為哪國幫上一腔,日後便不會有那些離別與相思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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