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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于被騷擾,這晚肖騰睡得還算安穩。
難能可貴。
只是早上起來,身上略覺不對勁。頭隐隐作痛之餘,開口就察覺喉嚨不太舒服,肖騰微微用力地清了一下嗓子,聽得聲音嘶啞。果然感冒了。
不過這只是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影響他今天的日程安排。
肖騰照舊準時抵達公司,和他一起出現的還有結束病假的容六。
于是肖騰感受到了久違的吵鬧。
通往辦公室的路上,遇到的衆人都在一邊避着他,一邊抑制着音量地對着他的背後大驚小怪:“容六,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病啦?”
“好久沒見到你了。”
“你還好吧?”
“是不是太辛苦了啊?”
容六則一路都在風度翩翩地微笑示意:“謝謝關心,已經好了。”
“……”
連做清潔的大媽,過來辦公室換垃圾袋的時候都對容六表示親切慰問:“你是不是還有點不舒服啊?今天看你都不愛說話了。”
“……”
這家夥平日太話痨,一旦偶爾閉嘴,所有人都對他噓寒問暖。
肖騰沉默地翻着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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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個人發現他病了!
沉默寡言的人就是這樣吃虧!
雖然他是一點都不在乎。
忍着身上的不對勁,工作了一陣子,肖騰眼前突然多了一杯杏仁茶,還有一盒喉糖。
容六挺殷勤地說:“記得吃啊。”
“……”
“你感冒了嘛。”
“……”
肖騰剛一皺眉,青年就說:“是頭痛嗎?我給你揉揉吧。”
肖騰
正想開口讓他滾,但手指在太陽穴上那種恰到好處的力度,令他一時猶豫了。
這一猶豫,人也就有了順水推舟的惰性,于是他依舊皺着眉,但閉上眼睛,接受這并不差的服務。
反正容六敢有任何逾矩行為,他就立刻一巴掌把他扇進牆裏去。
青年娴熟地按壓着他的頭頂,額前,兩側,後頸,力道十分的剛好。确實沒什麽可挑剔。
在那手勢老練的按揉之下,原先隐隐作痛的感覺淡去,腦內也清晰了一些,肖騰立刻說:“好了,你去做事吧。”
容六聞言也便收了手,而後說:“我事情做完了……”
“……”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那你一邊呆着去。”
容六笑道:“好的。”
小病新愈,青年就又恢複那種笑嘻嘻的刀槍不入的模樣。
肖騰坐在桌前工作,他就在一邊托着下巴看他。
肖騰被看得臉都快僵硬了。
這家夥在別人眼裏也許算俊帥,但他只覺得那張臉上莫名的自我陶醉的微笑顯得十分礙眼。
肖騰終于按捺不住,冷冷道:“你在看什麽?”
青年居然十分坦誠:“看你啊。”
“有什麽可看?”
“覺得你好看嘛。”
“……”他竟然無言以對。
這就算了,容六還敢反問:“難道沒其他人這樣做過嗎?”
肖騰簡直無話可說:“……沒人像你這麽無聊。”
容六笑道:“這不是無聊。”
“……”
肖騰差點就順着說:“那不然是什麽?”還好
及時停住了,而後沉聲道:“別看了。”
容六笑道:“為什麽?”
“……”
“就讓我看着嘛,又不掉塊肉。要不我站遠了看,不讓你知道我在看,行不?”
“……”肖騰說,“走遠點。”
他也絕對不存在什麽害羞,怯場這樣的情緒。被萬衆矚目的時候多了去了,他什麽場面沒見過。
只是被人私下這樣認真關注着的感覺,實在太微妙了。或者說,太陌生了。
這天又去談了個和政府合作的大項目,這塊肥肉別人都吃了一半進嘴裏了,肖騰硬是有本事掏了出來,虎口拔牙一般。
人際上不順利,商場上他則是一向得意。勢如破竹,令人沒有還手之力。
談完事情,晚上還得去一個官方的酒會。肖騰趕時間,又沒什麽耐性,就把其他人抛下,只有容六在身邊。
搭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準備去拿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宣告他直覺的正确一般,他一轉頭,就見到有輛車子意圖明确地朝他們急速沖來。
在他做出反應之前,身邊的青年已經一把抱住他閃開。饒是躲得快,兩人還是被重重刮了一下,踉跄了幾步才站穩。
車子急剎之後,車門開了,先後下來幾個人,氣勢洶洶的,手裏還拿着鋼管。
肖騰腦內停滞了,本能後退一步,想把那拖油瓶病秧子往身後帶。
哪知容六已經一步上前,在為首的壯漢将鋼管揮出之前,一拳極快而且精準地揮在對方鼻梁上,一點間隙也不留,緊接着又擡起一腳狠狠踹中那人的肚子。
“……”
他出手很快,力氣看來也不小。那人一臉的血,往後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一時竟沒能起得來。
肖騰短暫地愣了一下,後面幾個人也過來了,這回他沒有再浪費時間,迅速将那還在呻吟的壯漢落在地上的鋼管撿起來,及時往身前一擋。
鋼管相互撞擊的感覺令他手臂微微一麻,心頭一時有點亂。
這些人殺機四起,目标明确,終究和他這樣終日只知兵不血刃的商界人士不同。
肖騰沉住氣,沒有在這彪形大漢面前慌了陣腳,勉力招架住,不讓自己挨打,只是他不由想,容六要對付那幾個,能行嗎?
和他對峙的大漢殺氣騰騰地要往他臉上招呼,背後卻突然挨了一下,一聲都沒喊出來就往前撲倒。
站在後頭的容六一腳踩上那人的背,又補了一下狠的,才扔了手裏的鋼管,說:“走!”
幾個男人或輕或重地受了傷,能動的依舊作勢要圍上來。肖騰沒多想,他完全相信容六的判斷,當即一點也不耽擱地狂奔向自己的車。
容六先上車,把他拉進來,而後關門,發動車子,他看着容六握緊方向盤,毫不遲疑地朝那些人狠踩油門。
青年臉上兇狠的表情令肖騰心裏一驚,忙按住他的手:“容六!”
沒能成功撞上,那些人零散地四處奔逃了。容六罵了一句,不再戀戰,掉頭迅速将車子駛出車庫。
車子在路上開了一段,兩人都還在氣喘不止,不知是因為方才的奔跑還是心驚。
那場鬥毆裏的身手,像是短暫而耗盡體力的爆發一般,容六臉色顯得有些過于蒼白,呼吸也急促。
肖騰看見他胳膊上大片的淤青,褲子也刮破了一道口子,滲出血來。
容六覺察到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說:“呃,親愛的,我流血了啊。”
肖騰心跳加速,但還是繃着臉:“流點血算什麽,這也值得邀功?”
“不是啊, 我流血不容易止住。萬一流太多死掉了,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肖騰心中又是一驚,嘴裏說:“你怎麽這麽……”
容六笑眯眯地:“沒用是嗎?”
他這麽一說,肖騰一時倒是啞然。
“所以我們先去趟醫院吧。”
這還需要說嗎?
肖騰只能說:“你好歹小心點,別把自己弄死了。”
容六道:“沒辦法呀,不管怎樣都要保護你啊。”
“……”
兩人火速去了趟醫院,将傷口處理好。途中肖騰已經打了電話,叫人把這事情弄清楚,殘局收拾幹淨,晚上的酒會也不去了。
末了回到家,少不了迎接家裏的一波大驚小怪,雞飛狗跳。
肖騰倒是緩過勁來了。他沒什麽事,容六有點傷,但都是皮肉的,幾乎可以說是全身而退。反而是那些人比較吃虧。
想想也有些後怕,自己這回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
碰巧帶了容六在身邊,結果真的很難說。下場會怎樣,完全取決于那群人的目的是什麽了。
說不定就那麽死了呢。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容六算是他的……
“親愛的……”
肖騰從報紙上擡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向那不勝柔弱地半躺在他房間沙發上的青年。
“能幫我拿杯水嗎?”
肖騰替他倒了水,而後道:“還有什麽剛沒處理到的,不舒服的,記得說。”
畢竟容家是把這寶貝獨苗托在這兒休養的,讓人知道他差點跟着被打死,這事情還真消停不了。
即使肖騰這樣心如鋼鐵,對于他為自己而受傷這件事,也微微的有些心虛。
青年突然道:“我腳趾痛……”
“……怎麽?”
“踢人踢得太狠了,好像有點傷到大腳趾。”
“……”
容六把腳放到他腿上,非常純真無邪地望着他:“可以幫我按摩按摩受傷的腳趾嗎?”
肖騰看着那居然很白皙幹淨的腳掌,說:“要不要砍了比較省事?”
容六花容失色:“不要虐待我,求求你不要砍我大腳趾!”
聽他這麽輕易地求饒,肖騰心頭隐隐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感。
容六楚楚可憐道:“不然以後我就不能穿人字拖了。”
“……”
肖騰只想拿水晶杯一下子敲死他。
“說來,誰搞的事,查到了嗎?”
肖騰翻着報紙:“還沒,不過很快。”
“不好奇是誰想對付你嗎?”
肖騰眉毛微微一皺:“有什麽可
好奇?想我死的人多着呢。”
“為什麽?”
“……他們讨厭我啊。”
容六又問:“哦?是嗎?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惡人。”
“啊……”容六在沙發上壓着抱枕,撐住臉頰,“真意外,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
肖騰不置可否,連眉毛都沒動一動。
“還以為你會說他們壞話呢。看來你不僅對自己有正确的認識,而且勇于承認啊。親愛的,我更仰慕你了。”
肖騰輕微哼了一聲,無動于衷地繼續看他的報紙。
把報紙前前後後都看完了,青年還沒有離開的意思,肖騰說:“沒事就快去睡。”
容六嘆了一聲,站起身來,緩緩往門口走去。
他不僅走得慢, 還故意很可憐地走得一跛一跛的,看得肖騰很想打斷他的腿。
肖騰冷冷道:“你這麽喜歡當跛子?要不要我成全你?”
容六露出受驚的表情:“天了嚕,親愛的,你對于對你好的人,是這麽狠的啊?難怪都沒人敢要你。”
說完他又拍胸笑道:“不過我不怕,我要了。”
“……給我出去。”
磨磨蹭蹭走了一段,他又好像被什麽絆了一樣,非常生動自然地“意外”摔在肖騰床上。
“哎喲……”
“……”
“我好累哦,就讓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肖騰沉着臉過去,拎住他的領子。
“回你自己房間去。”
容六翻來滾去,索取愛撫的貓咪一樣:“不要啊……”
肖騰咬牙拎住他的
後頸要把他丢出去,他就滿床撲騰。
“不要嘛不要嘛……”
“出去。”
容六說:“親愛的,我都受傷了啊,不能得到溫柔一點的待遇嗎?”
肖騰毫不心軟,俯身用雙手抓住青年的肩膀,無情地想把這家夥扔出門去。
手上剛一用力,不想容六突然出手擒住他胳膊,借勢一個翻身,就将他壓在身下。
肖騰心下一驚,不多思考,反應迅速地用胳膊肘狠狠頂住青年的胸口,好讓對方失去力氣。
兩人靠得很近,足以感受得到彼此的鼻息。在這令肖騰抓狂的近距離對峙裏,容六像是笑着嘆息:“親愛的,你這樣,我要死了。”
肖騰待要勃然大怒,又不好怎地,只能更加狠狠用力肘擊他的胸口,而後聽到容六說:“我真的要死了。”
青年的聲音還帶着笑,臉色已經發青。
肖騰突然想起蘇老醫生說的:“容六身體不好是真的。”
當下他略微有些吃驚,但臉上沒有波動,只冷靜地問:“你又怎麽了。”
容六笑道:“我心髒不是很好。所以不能受太大外力沖擊……”
“……”
真該死。
肖騰立刻放棄對峙,松手起身:“要叫蘇老醫生來?”
詛咒歸詛咒,這家夥如果死在他這裏,那麻煩不是一般的大。
“不用……”容六仰躺着,閉着眼睛,氣喘道:“讓我先歇一下。”
肖騰只覺得無話可說,也無計可施。
簡直了。
有什麽能把一個滿身弱點的家夥
扔出去,但又不弄傷他的辦法啊?
有時候神勇無敵,有時候又不堪一擊。這家夥到底算是什麽屬性?翡翠做的榔頭?
青年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深色的床單上,顯得皮膚愈發白皙,有種不健康的脆弱的透白。
肖騰在一邊看着,有點狐疑他會不會随時仙去了。
過了好一陣,青年才慢慢睜開眼,而後望着他,微笑道:“親愛的,今晚就讓我睡在這裏嘛。”
肖騰斬釘截鐵地:“滾。”
“地上也行啊。”
“……”
“就是想離你近一點嘛。”
“……”
“傷患一個人呆着也太可憐了吧,是吧?”
“……”
“要不我打電話問問我……”
肖騰說:“行了,你就在那沙發睡吧。”
讓容家知道容六受傷,他就有點自找麻煩了。雖然說,真要跟任何人對着幹,他都沒什麽可怕的,但跟一個強大的盟友生出不必要的嫌隙,那顯然不是智慧的做法。
于是容六真的在沙發上,挺滿足地裹着毯子睡了。
有那麽一刻,肖騰稍微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
但随即就放棄了那點反省。
願打願挨,有舒适的地方不去睡,偏要窩沙發,那不是容六他自找的嗎。
怪得了誰呢。
是吧。
次日清晨,生物鐘又早于鬧鐘一步喚醒了他。肖騰起身穿好衣服,而後對着沙發上那裹得緊緊的一條蠶寶寶說:“起床了。”
過了數秒,青年從毯子裏露出年輕的,頭發亂糟糟的腦袋,睡眼朦胧笑道:“早安。”
“今天要上班,還是休息?”
容六立刻說:“我沒事。我跟你去公司。”
抛去某些方面不提,他真的欣賞容六這樣的幫手。
“算了,你在家休一天吧。”
不管怎麽說容六都是受傷了,還是得象征性歇歇,免得一群人看到這家夥手上的淤青又要大驚小怪呼天搶地。
他也不好太刻薄,一次性把人用得太厲害,畢竟這是容六啊。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雷打不動要去工作的。
臨出門,肖騰頓了一頓,又說:“昨天的事,謝謝你了。”
容六笑道:“不客氣的。”
“我不欠你人情。”
青年望着他:“哦?”
肖騰說:“你可以提個要求。我看情況考慮。”而後他又立刻警告道:“別過分啊。”
容六瞪大眼睛,說:“我想想啊……”
“我去吃早飯,你慢慢想。”
還沒走出房門,就聽得容六在身後說:“我想到要什麽了!”
“……”
肖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什麽?”
他預備好了,容六膽敢說出什麽不像樣的話,他就立刻賞他一拳。
容六說:“晚上能一起看電影嗎?”
肖騰皺眉道:“什麽?”
“看電影。”
“……”
“是說我倆單獨去看個電影。”
“……”
這完全不是他預料中的要求類型。
肖騰看了那一臉認真的青年一會兒,說:“随便你。”
青年笑了,簡直燦若春花。
“那你有什麽特別想看的片子嗎?”
“沒所謂。都
不想看。”
容六笑道:“好,那我就去訂票了。”
“……随你。”
“等弄好了我告訴你場次時間,我們在電影院門口見,好不好?”
“……沒差。”
青年像是十分雀躍,簡直快樂得要轉圈圈一般。
見了鬼了。他真是不明白這些年輕人。
這日工作到下午,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肖騰對那電話號碼皺了皺眉,而後接起來:“什麽事。”
“肖先生,有淩梅的消息了。”
肖騰突然全身僵硬。
有那麽短暫的幾秒時間裏,他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那個名字猶如一個驚雷一般炸在他耳邊,令他的耳膜都有了一種隐隐的痛楚。
那種嗡鳴聲淡去的時候,他又聽見那人在說:“她現在就在T城。”
他聘來的,替他追尋淩梅下落的私家偵探,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對方是在白領報酬罷了,而現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清晰得無比真實。
“我有她現在落腳的地址,和聯絡方式,肖先生,您打算見她嗎?”
肖騰西裝革履地站在咖啡廳門口,推開門之前,他不由自主地做了件與如今的他非常不配,非常幼稚的事,他正了正自己的領帶。
他從未這麽緊張過。
他甚至于,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緊張了,
然而他如此的緊繃,失措,簡直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一般。
推了門,他慢步踏進去,他非常小心地,謹慎地,猶如生怕驚醒了一個夢境一般。
女人在
窗邊端坐着的背影,還是那樣婀娜,纖細,娴靜。她依舊将頭發盤起,穿着她一貫喜歡的旗袍,從領子裏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對他而言,這背影簡直一度蘊含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他覺得喉嚨有些幹澀。
他開口叫她:“淩……”
女人轉過頭來。
猶如上百次的,在他夢中的那個回眸一般。
溫婉的面容,微笑起來一邊淺淺的酒窩。
她其實已不複年輕,但在他眼中美貌依然。歲月只在她身上留下的淡淡的痕跡,她一如他記憶中的那般雅致,迷人,若即若離。
她說:“肖騰?”
“嗯……”
淩梅微笑道:“你長高了,也長大了。”
“……”
他已經三十來歲了,在她面前,在她心中,還是有如當年的少年一般。
他在她對面入了座,她又開口:“聽說你在找我?”
“嗯……”
“找我做什麽?”
肖騰說:“……你過得還好嗎?”
淩梅微微一笑:“我嗎,一直不錯呀。你呢。”
“我也還好。”
沉默了一陣,他近乎莽撞地說:“我後來結婚了……有了幾個孩子。”
“哦……”淩梅笑道,“那很好。”
“再後來離婚了。”
他等着她的反應,而淩梅只是靜靜的,并不多追問,說:“那可惜了。”
“……”
一時間裏肖騰不知道說什麽。
似乎所有的言辭都不妥當,有的太輕薄,有的太無趣,有的毫無意義,有的又過于沉重。
淩梅微微垂着頭,
攪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而後道:“說真的,我不知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
她說得非常溫和,聲音柔軟,但又有種疏離的冷淡。
肖騰說:“我一直,沒能忘記你。”
淩梅望着他,依舊是那種淺淺的,恰到好處的美麗的微笑。
“那時候分開,是因為我們做不了主。”
“……”
“而現在不同了。”
是的,某種程度上而言,他自由了,他也足夠強大了。他也許可以拿回一些自己一直放不下的東西。
淩梅突然淡淡地說:“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同。”
“……”
她轉動了一下無名指上熠熠生輝的戒指,說:“若要說你我的不同,那是,我并沒有離婚。”
肖騰挪開視線,道:“這都不是問題。”
淩梅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可憐。”
“什麽?”
“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
“你覺得,那時候,我是真心愛你嗎?”
“……”
“別傻了。”
“……”
“我為了那筆錢而已。”
“……”
“我知道他們會不惜代價讓我離開你,肖家人一貫很大方。”
“……”
“我只是想不到,你會記挂了這麽多年。”
她用略微憐憫的眼神看着他:“都過去了,別再想了。”
肖騰有點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走出店門的。來時陰霾的天氣,這時已經下起大雨來了。
他沒有撐傘,直接走入傾盆的雨幕中,以一種無所謂的,也無所畏的姿态,大步邁向司機停在路邊的車子。
他弄錯了。
原來從未有人真心愛過他。
他聽得見雨的聲音,自己心跳的聲音,所有的聲響都變得不合理地清晰。
他一如既往地高大,有力,沒有什麽事情能動搖他。
他拉開車門坐進去,走神的司機才驚覺他的到來,吓了一跳,忙問:“肖先生,現在去哪裏?”
過了一陣,他才說:“随便。”
“……”
失職的司機不敢再多問,在這在雨中便開車上路了。
車子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肖騰挺直背坐着,面無表情。
他望着車窗之外,雨中來來去去的,一晃而過的行人們,蝼蟻一般;各種各樣淺薄的花哨的背景,無聊的燈箱廣告,影院的巨幅海報……
他這突然才想起,容六說過要等他的。
而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
回過神來,他對司機說:“去金逸影城。”
一場雨把這街上閑逛購物的人群都淋跑了,電影院門前也十分稀落冷清,但肖騰老遠就看到有個人站在那裏。
檐下原本也算可以栖身避雨,但因為風大,躲在這裏一樣免不了被澆得一頭一臉的命運。
因此青年濕噠噠的,模樣略微狼狽。
見他走近,青年慢慢瞪大眼睛,露出一個即使在雨中也明亮燦爛的笑容,而後道:“你來啦。”
“……”
“我還以為你不想來了呢。”
肖騰撐着傘,在與青年隔了幾步的地方站着。
他不是很想走近,也不打算多說什麽。他心中一
片淡漠。
“之前買的票過時間了,現在再買新的吧,你想看什麽?”
肖騰說:“回去吧。”
“……”
青年看着他,突然說:“肖騰。”
“……”
“我是真心的。”
“……”
“真的。”
“……”
“也許你不相信,我在這之前,沒試過對任何人認真。”
“……”
“所以我不太有經驗。”
“……”
“可能我們之間的開頭,并不好,你也不喜歡。”
“……”
“但我會給你好一些的以後。”
“……”
“我是認真的。”
肖騰面無表情地望着這年輕的男人。那過于白皙的,透着濕意和冷意的面孔,那雙漆黑的,深不見底,又像是能随時燃燒起來的眼睛。
這次他說:“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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