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在洛杉矶停留的時間比預想的要久,等事情處理完之後,肖騰并不是直接回T城,而是需要去一趟N城。
那便是容六的江南老家。
這讓肖騰些微的尴尬。
他不打算告訴容六這個行程。
否則容六一旦陪同……那就有點把容六利用得太徹底了。
當然了,在利益面前他本不該遲疑的。
用盡天下可用之人,這才是他一貫取勝的法則啊。
對于自己的猶豫,肖騰也只能理解成,畢竟,容六不是一般人,他得适可而止,不能吃相太難看了,對吧?
直飛N城的時候,原本訂是中午的飛機,然而天氣很差,遇上強降雨,登機時間一再後延。
目測航班随時有取消的可能,具體起飛時間未知,肖騰就通知在N城接待的人不必提前安排,等他們到了再說。
雖然有足夠的資格講排場,但他并不愛講究那些排場。
果然他們在機場旁的酒店休息了半天,到晚上才終于收到航班被取消的通知,只能改為淩晨的另一趟班機。
時常出差,肖騰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不可抗力,沒太多額外的憤怒。和航空公司交涉之類的事宜交給随行的下屬,他利用時間處理重要的工作。
等終于上了飛機,一行人都疲憊不堪,很快肖騰就聽見四周先後響起的沉重呼吸聲。
然而他睡不着。過長時間的精神集中,高度用腦,令他在這不甚平穩的飛機上更是輾轉反側,長途飛行很是使人疲
倦,即使在頭等艙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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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的時候肖騰只覺得乏力異常,這段時間的勞累與錐心,讓他有種接近極限的緊繃之感。
才進抵達廳,遠遠地,他就就見得到有個身形十分鶴立雞群的青年在人群裏欣喜地朝他揮手:“肖騰!”
“……”
“在這裏在這裏!”
肖騰猝不及防于他的出現,面對面沉默了半晌,才說:“……沒叫你來接我。”
青年興沖沖地:“你來N城,我當然要接待你啊。”
肖騰打量着他,青年十分的容光煥發,頭發也像剛整理過,只是襯衫稍微的有些皺。
肖騰原本想問“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最後卻只說:“你知道我換航班了嗎?”
青年笑嘻嘻的:“哦……”
“……”
飛機比起預計晚了很久,七八個小時吧,肖騰不知道他是否也等了這麽久。
然而青年的眼睛閃閃發亮,全無疲态。
下屬們紛紛識趣地自己散去,容六替他拉着行李,十分精神飽滿興致勃勃地帶他去坐車。
放好行李,關上車門,容六并不馬上發動車子,只定定地認真望着他。
肖騰忍耐了幾秒,皺眉道:“看什麽?”
容六嘆了口氣,說:“我好想你啊。”
“……”
這并無肉麻的成分。出差一段時日,能聽到這樣的話也并不奇怪。
然而這卻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對他說。
肖騰一時不知該回什麽,只得頓了一頓,而後板起臉,肅然道:“你跑來這裏做什麽,這時候不是應該在T城替我好好工作的嗎?”
容六露出可愛犬類的笑容:“親愛噠,我都安排好了才走的,你放心。”
肖騰不置可否:“嗯。”
容六認真道:“本來應允了你,是該留在公司的。但我太想念你了。”
“……”肖騰只得換話題:“有什麽吃的?”
容六笑眯眯地:“我安排好餐廳了,已經準備了點清爽的菜。”
肖騰遲疑了一下,容六立刻說:“只有我陪你,不會讓你應酬的,你盡管放松随意好了。”
“……”他倆共處一室,這能放松得了才怪吧。
容六帶他去的酒樓,門面甚是小巧,感覺其貌不揚,頂多算得上雅致。
而進得門去,上了樓,走過一段曲廊,眼前便豁然開朗,竟是別有一番洞天。
酒樓的內在是個粉牆黛瓦,綠樹環繞的園林。迂回曲折,花徑通幽,一路過來可謂移步換景。巨構精工的假山配着曲橋流水,湖面波光粼粼,水天清闊。
這一片湖光山色之中,兩人跟着引座的服務生上了坐落于湖心中央的餐廳,餐廳是古色古香的式樣,樓臺雕梁畫棟,飛檐翹角,甚是美輪美奂。
待得進了屋內,只見四面滿洲花窗,滿堂酸枝家具。榕蔭掩映的斑駁光影之下,和方才外頭的喧鬧雖然近在咫尺,但猶如隔了一個世界一般。
肖騰坐下來,喝了杯沏好的龍井,這是他所喜歡的,香郁若蘭,醇厚細膩,那種清雅的甜味從唇齒間彌漫開來,滋潤了他這段時間幹涸焦躁的喉嚨。
容六安排好的菜逐一送上來了。
“試試這個湯魚面,這是用鮮魚打成魚膠,再拌上蛋白,撻透蒸熟了,切成面條的樣子燴的湯,”容六笑道,“現在會做這個的人已經很少了。”
肖騰試了試,的确爽滑清甜,不腥不膩,令人自然而然地胃口大開。
桌上的菜色裏,并沒有什麽刁鑽獵奇的樣式,任何珍稀食材于肖騰而言都不新奇。
但這些傳統常見的菜肴,确實是令他喜歡的。
時蔬感覺是即摘即炒一般,既鮮切嫩,碧綠宜人,只用簡單調味就自然鮮美;花雕雞骨軟肉甘,酒的醇厚與肉質的香甜相結合,有種迷人馥郁的奇妙清香;蟹用蒜蓉,蔥花和紹酒烹制過,淡而鮮美,還有自然而然的清甜;菜膽魚翅的火候剛剛好,熬了七八小時的頂湯,再慢火長時間炖出來的裙翅十分軟滑适中,恰到好處,湯汁喝起來甚是清香舒服。
他的腸胃十分傳統,在異國出差難免備受煎熬。而今這些熟悉又體貼的食物,讓他的五腑六髒都有如被熨燙過一般服帖,四肢也跟着舒适懶散起來。
容六問:“還吃得慣吧?”
青年的眼睛閃閃發亮,笑容也如窗外的清涼夜風一般。
對于這頓晚飯,肖騰實在沒有什麽不滿意,雞蛋裏不好挑骨頭,但太贊許了又會讓容六得意忘形,于是他不鹹不淡地說:“不錯,多謝款待。”
容六也十分容易滿足地跟着笑逐顏開:“客氣了,親愛的你沒有不喜歡就好啦。”
漸漸夜幕降臨,窗外華燈初上,波光燈影 。肖騰在桌前坐着,攬碧水清風于一樓,胸腔裏都是那清涼芬芳的氣息。
在酒樓裏呆了一會兒,慢慢地坐着喝了些茶,容六又說:“對啦,不着急的話,去做個按摩再回酒店,你覺得如何?坐了這麽久飛機,應該很累。”
長途飛行附贈的腰酸背痛到現在都未緩解,被他一提,肖騰僵硬的肩膀又隐隐作痛了。
容六以一種真誠又蠱惑的表情說:“我想你會需要的。是吧?”
“……”
做SPA的地方是棟蓮池環繞的別墅,很是幽靜,玻璃門外能看得見點綴着睡蓮的池塘和滴水臺,牆上的綠植蔓延垂落。
半露天式的溫水池其實是按摩池,池底有熱水汩汩而出,從屋頂能看得見落下來的星光。
肖騰泡在這暖洋洋的水裏,在那散落的星輝之中閉目養神,水溫令他惬意得連腳趾頭都舒展開來。
正假寐着,突然聽見輕微的入水動靜。肖騰睜開眼來,見得是容六。
青年也赤着腳,踏入水中,與他四目相對,青年就挺純真又腼腆地笑了一笑。
“我也來泡一會兒。”
“……”
水面上能看得見青年腰部往上的部位,肖騰一直覺得他是個纖弱的病秧子,而有機會檢視他身材的時候肖騰又根本無暇多看。如今這麽近距離,平靜地面對面,肖騰便冷靜地審視了一下。
青年的體格居然算得上強壯,肩膀堅實流暢的線條,胸口肌肉那充滿力量的紋路。
“……”
這副皮囊的确是不賴的。
雖然這是一具有相當威脅性的軀體,但他倒不擔心容六強行亂來。
對方并沒有勝算,而且他覺得,現在的容六并不敢對他造次。
果然青年只是安分地坐下來,水沒到他胸口,只剩下肩膀,和看起來顯得無害又純真的臉。
一起浸泡在這水中,容六想跟他聊點什麽似的,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親愛的……”
肖騰擡起手指,指了指池邊那座用食指堵住嘴巴,暗示“quiet”的雕像。容六便笑着閉上嘴了。
肖騰覺得今天的容六表現得不錯。他脫離了最早那種胡攪蠻纏的小孩子範疇,開始變得識相,或者說成熟了。
泡完出來,換好袍子,各自進了按摩室。肖騰在床上坐着等了一會兒,聽得輕微的腳步聲聲音,擡頭便看見端着盆子走進來的青年,他頭上的青筋不由跳了兩下。
容六笑眯眯地:“你好,我是你的按摩師。”
“……”
他能投訴315消費者保護協會嗎?
肖騰說:“叫經理來!”
容六笑道:“別這樣,我的技術真的是專業級的。你之前也多少檢驗過的嘛。”
“……”
“可以先試用下,覺得我手藝不合格,再換人嘛。”
“……”
面對如此誠懇的自我推銷
,肖騰最終決定給他一個下崗再就業的機會。
容六笑着半跪下來,小心托起他赤裸的雙腳,仔細放在泡着小檸檬和藥草的溫水盆裏。
青年的手指按摩着他的腳底,輕柔靈巧,肖騰在那指壓之下,不由發出一聲呻吟。對方動作頓了一頓,而後繼續緩慢而有力地婆娑揉搓着他。
他居高臨下地,能看得見青年的頭頂的黑發,纖長的睫毛,還有那一點鼻尖。
容六這麽專業,他也不好挑剔什麽了。反正他只是來享受按摩的,至于操作的人是誰,并不重要。
按完腳,才是身體,肖騰坐在床上,慢慢側躺下去,而後翻身趴好。他多少保持着他的警惕和清醒。
作為一個接受按摩的客人,去除袍子以後,他穿得自然不多。
背對容六,這樣失去控制權地趴着,讓他腦子裏一時簡直是百轉千回,思緒萬千,未等他想完,就聽得對方溫柔得近乎誘哄的聲音:“我要開始了哦。”
“……”
在他看不見的狀态下,依舊能敏銳地感覺到青年靠近的氣息,而後對方的手掌觸及了他皮膚。
肖騰莫名地猶如觸電一般,起了一陣顫栗,全身緊繃。
“你的肩膀很緊。”
“……”
“你可以放松一點。”
肖騰深呼吸了一回。他面朝着下,下方還放了個盛着鮮花的水盆,滿滿當當地布着水靈靈的花朵,全是鮮嫩怒放,竟無一瓣枯萎的。
肖騰仔細研究着那些花,盡量讓自
己專心于此,而刻意忽略掉其他一些幹擾。
他感覺到青年在用手掌和胳膊肘按壓着他的背,手法确實是專業而敬業的,只是這種說不出意味的貼近讓他不自在。
他在背後青年的動作之下,難免有種種說不出的酥麻疼痛,只能并住牙關,盡力壓抑着呻吟。
而後溫熱的氣息拂在他耳邊,弄得他一陣發癢,青年的聲音輕輕道:“這力度還可以嗎?沒有讓你不舒服吧?”
“……”
那聲調裏有種魔性的溫柔。肖騰冷靜地:“嗯,可以再輕一點。”
青年笑道:“好的。”
肖騰又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靜心享受這純粹以放松肌肉為目的的服務。
按摩室也是半露天的,涼亭式的設計,沒有生硬的牆壁,沒有人造的冷氣,沒有多餘的音樂。周遭只有夜晚清風,無邊的蓮池,和細碎的蟲鳴。
和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太美妙了,肖騰頗欣賞這種原始的設計。伴着清冷的空氣,那些讓他困擾的雜念一掃而光。
容六妥帖仔細地在他背上推拿揉搓,既有男性的力道,又有着不遜于女性的溫柔細致。那雙手的力度和強度适中,指腹掌心溫暖,帶了電流一般,令他一度難以思考,昏昏欲睡。
不能睡着!肖騰心想。
絕對不能在這樣有外人存在的陌生場所睡着,那樣太缺乏警惕了。
然而他的意識還是出現了斷片。
上一刻他記得的畫面明明是下面水盆裏怒放的
嬌嫩的花朵,再下一刻,他睜眼,就看見屋頂漏下來的星光。
肖騰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不由的一個激靈。
他忙轉頭,見得青年坐在他身邊,正低頭望着他。
“你醒了?”
肖騰猛然坐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單滑落下來,赤裸的上身驀然一片清涼,他一時情緒有些不穩:“我睡着了?!”
“是的……”
“睡了多久?”
容六看着他:“沒多久,就一會兒而已。”
肖騰定了定神:“嗯……”
在他沉吟的時候,一杯清茶讨好地送到他眼前。
“喝點水吧。”
肖騰接過來,抿了一口,茶水的芬芳清潤讓他鎮定了一些。
他這回有點太放松了,尤其方才那種不合時宜的慵懶的困意,肖騰不滿于自己的異樣。
這種危險的放松和軟弱。
這令他有了點惱怒,但不知是沖着誰的。
容六問:“你今晚要在這裏休息嗎?”
肖騰警醒地:“不,我回酒店。”
容六看着他:“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
容六笑道:“你行李還在我車上呢。”
“……”
驅車前往他下榻酒店的路上,車裏有種微妙的沉默。肖騰板着臉不想說話,容六也沒了插科打诨,本分地開着他的車。
肖騰覺得有那麽點不對味。
幾個小時前他還欣慰于容六的識相,而現在他突然覺得這其實并不好。
容六就應該是輕佻浪蕩的,嬉笑怒罵的,胡鬧瞎混的,什麽都不能當真的。
而這過于
正經了。
這是不正确的。
到了酒店,容六送他回房間,幫着周到地放好了行李。
肖騰一點客套話沒有,直接下了逐客令:“多謝。你可以回去了。”
青年望着他,道:“你很累了嗎?”
肖騰精神不錯,雖然前面按摩的步驟讓他難免疼痛,但一覺過後,全身筋骨都舒展了,神清氣爽。
“是的,我很累,我要早點休息。”
青年并不馬上離開,依舊望着他,而後突然說:“這些天,你想過我嗎?”
肖騰反應很快:“沒有。”
青年摸一摸鼻子:“哇,好無情,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随即又微笑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還以為你壓根不會回答這種問題呢。”
“……”
過近的距離讓肖騰覺得不适,正要轉身走開,青年往前一步,截住他的去路,把他困在牆壁與胸膛之間。
“……”
肖騰正待發作,擡眼就見青年注視着他,而後突然朝他低下頭來。
肖騰猝不及防,有了一刻的空白,幸而及時說:“不行。”
青年在近到無法看清對方表情的距離停住,頓了一頓,低聲笑道:“真的不行嗎?”
“對,”肖騰厲聲厲色道:“你該回去了。”
青年微微後退一些,楚楚可憐道:“那我可以睡在這裏嗎?套間有的是地方,我保證守規矩。”
“不行。我不喜歡被人打擾。”
青年露出些失落的神色,但還是說:“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容六走了。
肖騰
關上門,如臨大敵地反複确認反鎖好了,而後眉頭緊鎖,頗不愉快地坐下。
他反思了一回,還是覺得自己的表現有誤差,顯得比較失常。
雖然他很果斷,但那種果斷,反而顯得逃避和軟弱了。
正确的姿勢不應該是要麽劈頭蓋臉給容六一頓揍,要麽掏出支票甩在容六臉上,說聲“買你一晚服務多少錢”才對嗎?
大概是着實太累了,才令他不夠霸道總裁吧。
次日容六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清早就溜達過來找他。
“親愛的,今天有空嗎,我帶你去逛逛!”
肖騰扣着袖扣:“沒空。”
他是來忙正事,又不是來勾勾搭搭游山玩水吃喝玩樂。
容六毫不氣餒:“你要去哪裏,能帶上我嗎?”
肖騰心頭一動,但還是說:“不能。”
他在這裏,要去談的那些事,如果有容六出面,那不用說了,自然事半功倍。
這一帶地方,誰能不給容家面子啊。
不過還是算了。狐假虎威的事少做,容家也不是傻的。
容六笑眯眯道:“哦……”
而後又繼續搖頭擺尾地賣萌:“那,親愛的,等你忙完了,打算在這多留幾天不?”
肖騰道:“今天辦完事,明天我就回去了。”
容六大驚失色:“別啊,難得來,多呆一陣子嘛,我帶你到處好好逛逛。”
肖騰面無表情地:“我沒時間。”
再說有什麽可逛。他什麽景色什麽世面沒見過,天底下的山山水水還不都是長的差不多。
“有的啦,時間怎麽會沒有嘛。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你慢慢擠,我趕時間。”
肖騰不由分說就出門了,把大呼小叫的容六關在後面。
然而這日的會面并不愉快,也不成功。
這項目本來就是塊難啃的骨頭,對方比預想的更加寸步不讓,态度冷硬。
強龍難壓地頭蛇,這道理肖騰自然懂的,但踢到鐵板還是令他十分上火。
氣狠了,只覺得頭猶如被箍着一般,腦袋裏面摸不着的地方一跳一跳地扯着痛,像是有把針在腦仁裏惡狠狠地亂紮,直痛得他眼前模糊,心浮氣躁。
容六又打扮得美輪美奂地來套近乎的時候,他正将胳膊撐在桌上,頭疼欲裂地按着腦袋,連趕人也懶得。
“怎麽了,又偏頭痛?”
肖騰眼冒金星地哼了一聲。
“我給你揉揉。”
這回肖騰痛得太狠了,容六認真給按了好一會兒,他才略微緩過來。
肖騰閉着眼睛吐了口氣:“你還挺會的。”
容六笑道:“久病成醫嘛。”
過了一刻,容六又說:“我說真的,你需要休假了。這是你的身體在向你報警呢。”
肖騰皺眉道:“你看我像那麽閑的嗎?”
“親愛的,你好久沒放過假了吧,趁機休一下也不為過嘛。”
肖騰不為所動:“休不了。”
“我可以把我的時間借給你啊。”
肖騰看看他:“這想法有意思,怎麽借?”
“簡單啊,你想休幾天休幾天,有什麽該做的都
交給我,保證不會耽誤事。”
“……”
容六打了個響指:“你煩惱的部分我全都能為你解決哦。”
“……”
“好不好嘛?”
“……”
“如此竭誠的服務,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
“要不你先休一天試試?試一天不吃虧,試一天不上當。要是覺得不妥,可以随時改變安排的嘛。”
這貨不去大賣場打工,真是可惜了。
在容六死纏爛打的促銷之下,肖騰莫名其妙迎來人生中第一個計劃外的假期。
次日肖騰睡到自然醒,而後由新上崗的導游容六自告奮勇地領着出門游覽。
容六先是帶着他去了市區,而後指着一棟建築物。
“這是我出生的醫院。”
“……”
肖騰想說這與他有何關系?
繞了一圈,容六又把他帶到另一個地兒:“這是我小時候讀的幼稚園。”
“……”
然後再繞一圈:“我小學是在這裏念的。”
“……”
肖騰心想這特麽也叫景點?也叫觀光?
他能報警投訴嗎?
“不過,其實我來這裏的時間很少,”容六笑道,“小時候身體不好,大部分時候都在家呆着。”
“那時候好羨慕能出門的人,我總趴在欄杆那,眼巴巴看別的小朋友在路上玩。有次他們在踢球,有個球飛進來了,我可高興地跑去撿,還沒到手呢,張媽就跟見了鬼一樣的,一把将我抱走了。”
“然後我就連前門都不能去了。”
“那時候比較虛弱,稍微摸點髒
東西,我就得生場大病。大家都特別防着。連我爸抱我之前,也得專門洗手。”
這個肖騰倒是記得,當年跟着父親帶上賀禮來見着容家這新生的小少爺的時候,不誇張的說,确實得沐浴更衣消毒。
肖騰心想,這說成是“虛弱”也太客氣了,這家夥的身體根本就有大問題啊。
“那時我爸媽很少抱我,親吻什麽的更不用說了。跟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得保持着點距離。”
“外頭的小孩子也不愛跟我玩,我家規矩太多,他們都覺得煩。所以小時候我幾乎沒有朋友,”容六轉過頭,看着他,笑道:“誰喜歡脆弱的人啊,是吧。”
肖騰一時也不知說什麽。雖然和容六有些不同,但他的童年也是寂寥的,擁抱親吻對他們而言都是奢侈品。
于是他說:“跟我講這些幹嘛。”
他不習慣于剖析內心,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容六挺腼腆地:“我想讓你多了解我嘛。”
“……”
“去我去過的地方,看我看過的景色,見我見過的人。”
肖騰沉默了一刻,說:“無聊。”
容六笑嘻嘻地:“那好嘛,等下帶你去不無聊的地方。”
這回容六帶他來了江邊,方才下了場雨,水面上像是有着飄渺的霧氣,隐隐可以望到對岸青山。
容六興致勃勃:“我小時候,常來這裏的。你要是秋天來,會更美,”
肖騰不由眺望了一下,霧氣迷蒙時候的山色有種特別
的情致,陽光自天頂灑落,光線交錯之間,那些或濃或淡的綠意令人炫目。
而後他聽得容六說:“親愛的,上來吧。”
轉頭看去,容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上了一條竹筏,正長身玉立地撐着根竹篙,笑眯眯瞧着他。
“……”
容六笑道:“你放心,我技術過硬,不會把你弄進水裏的。”
“……”他真是想報警了啊。
肖騰有些尴尬地上了竹筏,竹子圓而濕,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橫着踩。
在矮小的竹椅上坐下,他不甚穩當地舉目四望,碧澄澄的水面既長且闊,令人覺着自己十分渺小而不安全。
他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陪着容六瞎鬧。
容六伸長胳膊,狀似輕巧地将竹篙往河邊穩穩一撐,竹筏便漂流起來了。
腳下的竹筏随着水流,猶如彈奏鋼琴一般上下晃動,肖騰好容易才保持好重心,他簡直擔心站在前沿撐竹筏的容六會随時滾進水裏去,然而青年的身形十分挺拔而穩當。
等坐穩了,肖騰才開始審視這左右的景色。岸邊的鳳尾竹迎風搖曳,陽光透過霧氣,從頭頂朦朦地照射下來。
水面廣闊而平靜,竹筏于水中緩緩前行,兩岸青山變換着往後退去。
除了他們,江上還有其他的竹筏和游船。有游船上的人朝竹筏上的漁翁招手,大概是要買東西,漁翁便慢慢把竹筏撐近了,肖騰見得竹筏上面只有簡單的一竹簍和兩頭魚鷹。
一番交談
過後,漁翁彎腰從水裏扯出一串繩子,原來魚都挂在繩子之上,浸于江中,取出來時尾尾鮮活跳躍。
肖騰沒見過這種新奇,一時不由地盯着看。鮮魚和竹簍裏的活蝦遞上游船,漁翁接了錢,便完成一樁交易,竹筏又悠悠撐遠,隐到了山水之中。
這樣水墨丹青一般的惬意悠然。肖騰默默看了半晌。
這竹筏,他還真沒坐過。他從不花時間在這些無益的旅游項目上的。
他赤腳于竹筏上,看那江水時不時弄濕他的腳底,溫潤調皮的觸感。好像是孩童時代的游戲。遙遠又陌生的感覺。
看了好一會兒自己的腳,肖騰擡起頭來。
青年站在竹筏一頭,也正回首望他。四目驀然相對,青年沖着他笑了一笑。
“……”
背後青山如黛,碧空如洗,那張年輕的面孔上的笑容,真的猶如星辰點亮了暗夜,春花點亮了山風。
肖騰忙轉過頭去,專心看另一側的風景。
這竹筏一撐就是二三十分鐘,對于非專業人士而言,其實是相當費勁的。
上了岸,肖騰看着青年的臉色,問:“你會不會太累了?”
容六笑了:“親愛的,你這是關心我嘛?”
“……”
兩人猶自提着鞋子,赤着腳,站在濕漉漉的河灘上,身邊是一些奔跑玩耍的當地小孩子,正值日落,霞光萬丈,兩人就那麽站着,看着太陽一點點隐退到天的另一頭。
容六并肩同他一起,問:“好看嗎?”
肖騰
說:“嗯。”
“來來,我們合照一張。”
“……”
肖騰猝不及防地就被摟着肩膀,強行卡嚓了一聲。
未等他發火,容六已經美滋滋地揣好他倆的合照,說:“親愛的,我帶你去吃晚飯,特新鮮的那種。”
驅車沿江走了一段路,就見得挨着岸邊泊着不少漁船。江灣處有高大豪華的,遠處也有些簡陋的,船燈在緩緩降臨的暮色中影影綽綽地閃着光,雖不輝煌,也夠明亮。
肖騰自己上了一艘簡單但熱鬧的漁船,船上可選的魚種類相當豐富,好些他連名也叫不出來,都是現撈的,水還是江水,魚在其中活蹦亂跳,十分的野趣。
肖騰動手挑了些魚,容六用當地方言和船老板交談,一番來去,就算把晚餐安排好了。
兩人要了些啤酒,就着小菜,邊小酌邊等着主菜上桌。
不多一時,各種各樣的魚類菜肴便送上來了,清蒸,幹燒,麻辣,酸辣,水煮,油炸,還有配着酸菜苦筍煮成湯的。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全魚宴,熱氣騰騰地熱鬧着。
沒有僵硬的形式,也不是浮誇的排場,只是純粹饕餮而已。
肖騰随意地下着筷子。老實說,這裏的制作方法相對簡單,沒那麽講究,但勝在新鮮和過瘾。調料的辣度剛剛好,讓人還能認真欣賞這魚的肉質和鮮味。
野生魚的肉質确實得更為緊實和彈牙,即使在鮮香麻辣的沖擊下,他的舌尖和牙齒也能品得出這細微的差別。
配料酸香辛辣,湯汁燙嘴,但又鮮美無比。肖騰吃得有些狼狽,但他知道無人會在意他的儀容。
這裏只有徐徐夜風,一輪明月,一江碧水,還有容六陪着他。
肖騰感受到了堕落的力量。
人真的是容易玩物喪志,樂不思蜀。
不管不顧地大快朵頤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好像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并沒有純粹的“享受”兩個字。
吃過這頓晚飯,都已深夜了,容六又死活要堅持送他回酒店。
“包接包送也是服務的一部分嘛。”
“……”
等到了酒店房間,肖騰不等他開口,就說:“你回去吧。”
容六不開口,只用明亮的眼睛盯住他,那眼光并不犀利,也不刺探,依舊是帶着笑意,卻像能穿透他似的。
過了半晌,容六說:“那晚安了。”
“嗯。”
“明天見。”
“再見。”
容六又笑道:“我現在就好期待明天了。”
“……”
肖騰毫不留情地當着他的面關上門。
他突然有點懷念容六大呼小叫雞飛狗跳的時期了,因為收斂起來的容六似乎反而更危險。
肖騰躺在床上,在透過窗簾灌進來的夜風中安靜地思考。
他是見過許多繁華世面的人,但說實話,容六的安排讓他非常的舒服。
容六太會察言觀色了。
只要這家夥願意,幾乎沒有他做不好的事,讨好不了的人。
其實身為肖家長子,什麽樣的讨好伺候他都體驗過,只是這有些不同。
與其說是殷勤,不如說是體貼。
或者說,是一種愛。
肖騰感覺略微怪異。 他沒經歷過任何熱烈的仰慕。女孩子們多半矜持,再怎麽豪放大膽的,也不至于多麽主動,更不用說他多麽令人望而生畏了。
男性就更不用提了,不在認知範圍內。
對他有熱情,又敢于展現熱情的,容六是第一人。
他發現自己現在,居然并不排斥這種感覺。
可能為人所需要,真的是件不錯的事情吧。
這一日容六又來找他玩,想玉樹臨風,但又黏糊糊地在他身邊溜達不止,而後說:“對了,今天我家有個晚宴。”
肖騰看了他一眼:“怎麽?”
他知道這個宴會,原本是與他無關的。但若問他想不想參加,他的回答必然是想。
那是政屆名流的聚會。容家涉政頗深,早已四通八達,而對他這種代代從商的商人而言,這種場合就有些微妙,是以他一直想肖隐走從政這條路。
容六長嘆一聲,說:“我不喜歡這種應酬。忒無趣。”
“……”
見鬼了吧,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比這貨更有交際花天賦的人。
容六居然還撒了個嬌:“親愛的你陪我去吧?”
“……”
容六的用意再明顯不過。肖騰也沒傻到那份上。
這一晚上肖騰站在他身邊,自然而然又不亢不卑地見了許多人,許多對他而言很有用的人。
即使是敷衍的酒,喝多了也有點上頭。生怕醉酒失态,眼看應酬得差不多了,肖騰便尋了個借口走開,讓自己緩一緩那酒勁。
廳外的花園是個好去處,茂密的花枝在夜色和暧昧的燈光下提供了許多遮蔽,肖騰找了個地方坐下,背後是樹,周遭是各色繁華的植物,可以掩護一下他的不勝酒力。
空氣中有月見草和萱草花的幽然香氣,他倚樹坐着,居然不知不覺迷糊了一下。
驚醒是因為突然聽見容六的聲音。
前面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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