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回,山下熱。”

幼清回答得理直氣壯。

薛白知道他向來懼冷又畏熱,天氣一熱起來,就不許人碰一下,倒是寒冬臘月,纏人纏得緊,哪裏暖和就蹭到哪裏,懷裏還要抱着一個小暖爐,是以只對着幼清微微點頭,語氣沒有什麽起伏,“那便多待幾日。”

幼清歪着頭,“你……哎呀。”

打山上跑來的野兔一頭撞上幼清,幼清沒站穩,下意識扯住薛白的衣袖,緩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低頭去看,一只毛茸茸的野兔耷拉着兩只長長的耳朵,被撞得七葷八素,正四腳朝天地躺在幼清面前。

幼清一樂,“我還沒吃晚飯!”

随即他又想起來薛白還在自己的身旁,連忙偷瞄一眼薛白,結結巴巴地改口道:“不、不是,這只兔子好可愛。”

薛白問幼清:“餓了?”

幼清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薛白拎起裝死的野兔,側眸望向幼清,“怎麽吃?”

幼清饞得流口水,卻還要努力地掙紮道:“兔子這麽可愛,我才不想……”

薛白面不改色地問道:“烤?”

野兔在薛白的手裏不安地蹬了蹬四只腿,幼清盯着兔腿,沒出息地屈服了,“……要多放點鹽巴!”

薛白一手拎住野兔,示意幼清跟自己來。無波無瀾的目光掃過少年,薛白正巧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瞳,幼清走幾步扭頭看一眼,走幾步扭頭看一眼,白淨的小臉秀氣又漂亮,此刻又滿是對野兔的垂涎欲滴。

深黑的瞳眸掠過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薛白刮過他的鼻尖,“貪吃。”

幼清振振有詞道:“兔子這麽可愛,肯定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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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幾步,他們路上又遇到和尚釋心,幼清生怕釋心會讓自己放生這只野兔,從薛白手裏搶過來又緊緊地抱住,結果釋心二話不說就磨刀霍霍,甚至主動架起火堆。

“好可憐。”

來到後山,薛白翻烤着野兔,細嫩的皮肉裏冒出油水,并在火堆裏滋滋作響,香氣四溢。幼清眼巴巴地瞅着,過了一會兒,又捧着臉無不遺憾地說:“我們只有鹽巴沒有別的香料。”

釋心忍不住笑,“王妃可真是個妙人。”

幼清好奇地問他:“你們出家人是不是不可以吃肉?”

釋心回答:“自然不能。”

幼清無比同情地說:“那你也好可憐。”

釋心見他一臉認真,不由失笑道:“還好。”

稍微想了一下,幼清眨巴着眼睛向他提議道:“要不然你偷偷地吃一塊,我們誰都不要說出去就可以了。”

釋心半開着玩笑說:“王妃不說,說不定王爺會向方丈揭發貧僧。”

薛白瞥一眼釋心,懶得搭理他,只是扯下一只兔腿給幼清。

幼清咬下來一口,更是同情釋心了,不過他兩只兔腿下肚,吃飽就想睡覺,光是坐都坐不大穩,東倒西歪的。薛白見狀幹脆把人攬進自己的懷裏,低頭問道:“晚上去我那裏睡?”

幼清迷迷糊糊地說:”不要。”

薛白捏住他的肩,“嗯?”

幼清犯困犯得連說話都是颠三倒四的,聲音也軟軟的,“你不要做和尚,不能吃肉,還得天天念經,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薛白擡眉,“我不做和尚。”

“不行,你還是做和尚。”幼清反悔了,他咕哝着說:“這樣我就可以早一點和爹爹、娘親一起回金陵了。京城好熱,我不喜歡。”

“回金陵?”

薛白把幼清貼在頸間的黑發拂開,并不意外幼清會有這樣的念頭,畢竟近日他住在趙氏與幼老爺那邊,更何況倘若讓他們把人帶回金陵,幼清應該是領不回來了的。薛白雲淡風輕地說:“過段時日我陪你回去。現在……”

他俯身親吻幼清的額頭,“你想都別想。”

釋心啧啧嘆道:“看來王爺也不能免俗,搞不定自己的丈母娘和岳丈。”

薛白抱起睡着的幼清,擡腳欲走,動作卻又倏忽頓住。他半阖着眼簾,語氣很淡很淡,“人,你已經見到了。”

“太妃若是泉下有知,也終于可以放下心來了。”

薛白沒有開口。

釋心嘆道:“人死如燈滅,只是事到如今,王爺卻還是執迷不悟。”

薛白的神色逐漸冷下來。

釋心搖了搖頭,不再勸解,“夜間風大,幼公子白日便已受涼,王爺還是早些帶他回房休息,切莫染上了風寒。”

薛白“嗯”了一聲,把幼清抱回客房。

幼清躺回床上摸了摸自己吃太多鼓起來的肚子,只顧閉着眼睛抱怨道:“難受。”

薛白便把手放上去,給他揉了幾下。

待到幼清沒了聲兒,薛白才推門而去。

第二日,幼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他不喜歡寺廟裏的全素齋,但是趙氏昨晚來過幾趟,見幼清都還睡得香噴噴,不忍心把人叫醒,這會兒怕他餓着了,哄着幼清多吃幾口素齋,把肚子填飽。

清湯白粥太過索然無味,幼清小聲地說:“娘親,你們說的從嘉王好像沒有那麽讨厭。”

趙氏放下碗筷,“怎麽了?”

幼清不敢老實交代自己昨晚偷溜出去吃烤兔,只好支支吾吾地說:“就是沒有那麽讨厭。”

趙氏随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幼清胡亂地點了點頭,壓根兒都沒有把趙氏的話聽進去,甚至滿心期待着今天會再有一只笨兔子往他身上撞過來。

一想到那兩只兔腿,幼清就開始犯饞。

用完膳,趙氏打算同幼老爺去佛堂上幾柱香,幼清百般無聊,難得沒有要留在客房裏偷懶,而是鬧着要跟過去。

他平日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今日着實有些一反常态。幼老爺頗為驚詫地問道:“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兒出來了?”

幼清吐舌頭,“南邊。”

幼老爺見不得他得意的模樣,擡手敲了一下幼清的腦袋,“傻裏傻氣。”

“你怎麽又上手打人了?”趙氏捂住幼清的額頭,怒目而向道:“明知道他傻還專往腦袋上敲,再打幾下豈不是更傻了?”

幼老爺連忙把手背到後面。

這回倒是有趙氏給幼清撐腰,幼老爺卻止不住地扭頭偷笑。幼清嘀咕着說:“娘親,你變了。”

“你笑什麽?”

趙氏捏住幼清的臉,斜睨着幼老爺,兩個人一起教訓,“都給我消停點。再鬧騰,就老老實實地去佛堂聽幾天和尚念經,修身養性。”

作者有話要說: 幼清清:兔兔這麽可愛,怎麽可以……

不加孜然就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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