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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應有心撬精誠明達的黃主任的心腹愛将何知非, 雖然知道他有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但許主任聽他正式說起的時候,還是愣了愣。
“......你怎麽就看上他了呢?”
“當然是因為他的能力啊。”許應輕笑,“有了他幫忙, 我升高夥不是指日可待麽?”
許主任看着他, 提醒道:“何知非這個人, 是不可能一輩子甘于人下的,他現在能跟黃鐘鬧獨立, 以後就可能跟你鬧分家。”
許應聳聳肩, 神情有些漫不經心,“沒有人會願意一輩子跟着一個上司的,我也不需要,只是互惠互利罷了。”
許主任聞言點點頭, “行吧, 你既然想清楚了, 我就幫你去說和一下,大家都同行嘛,老黃也沒必要跟他鬧得那麽難看, 畢竟還有幾分師徒情分。”
“不過......”他頓了頓, 似笑非笑的看向許應, “何知非是不是跟你團隊代了同個案子?”
許應點點頭,“是啊,塗川那個合同糾紛,他原本代的是原告,結果又被反訴,現在何知非那邊是反訴原告。”
許主任聞言立刻舉起手裏得水杯準備将他打出去,媽的, 事情都沒解決完就想着撬人牆角,也不怕說出去被人家戳脊梁骨。
官司贏不贏不知道,撬了被告的代理律師,這操作真夠騷的。
許應忙起身往角落躲,“君子動口不動手,我這只是提前跟您通氣,又沒說今天就要做成。”
“......你等着,今晚回去收拾你。”許主任剛要罵他,手機就響了,于是匆匆改口。
許應笑笑,“那我今晚不回去了,住酒店。”
說完他轉身就溜了,出了主任辦公室,走過幾間辦公室,又經過一片公共辦公區,見到梁博,剛想叫他,就聽他先開口了,“許律,長利的楊總來找您,我已經帶他過去一號會議室了。”
長利集團的楊總?
許應眉頭一挑,點點頭,“送兩杯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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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腳步一轉,往會議室方向去了,一進門就看見楊總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麽難事。
“楊總,是什麽風把你吹到這裏來了?”許應一邊進門一邊笑着和他寒暄,“公司的事你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何必勞動你親自跑一趟。”
楊總苦笑着搖搖頭,“正因為是私事,所以我才親自求上門來了。”
許應倒也沒覺得多意外,點點頭,“不如說說?”
這位楊總在長利主管法務,本身也是學法律出身,能有什麽事是他搞不定的?許應很好奇。
“是這樣......”楊總似乎有些尴尬,清清嗓子,接連看了幾眼許應,見他沒露出什麽奇怪的神色來,這才開始說出自己的事。
事情很簡單,說白了就是他出軌同公司的女同事,被他老婆知道了,鬧着要離婚,他同意了,願意把兩套價值千萬的房産和車子全都給妻子,自己只帶走一部分存款,“畢竟我們也是要生活的。”
他說的是自己和情人,從他的言語中,許應聽出來這位是把情人當真愛了,難怪會同意離婚。
“所以楊總來,是想拟一個離婚協議?”
“不僅如此,主要是還想請你出面跟她談談,不要鬧到單位去,不好看,我說的話她不聽......”楊總苦笑着搖頭。
這不是什麽難事,許應覺得,而且畢竟是熟人,他很幹脆地答應了下來,按照慣例,他們走流程簽訂代理合同,許應就代理了楊總這個離婚案。
送走楊總以後,許應回辦公室繼續看自己的材料,順道把一些資料交給梁博拿去翻譯,忙到下午五點左右,忽然想起蘇盈袖還答應請他吃飯來着,也沒見個動靜,別是給忘了吧?
他想了想,撥通蘇盈袖的電話,響了許久也沒人接,幹脆就挂斷了,根據經驗,他猜測這時候她可能在手術室。
蘇盈袖的确是在手術室,一臺剖宮産術,患者是她在門診的老病人。
一次人流清宮後宮腔粘連,此後兩年內輾轉多地求醫,只為要個孩子,最終到了蘇盈袖門診。治療上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最後那個月,監測排卵時看到宮腔內膜下段厚度只有3.7mm,上段也只有7mm,蘇盈袖覺得沒戲了,偏偏就那個月懷孕。
此後一路小心翼翼地保胎,做産檢,随着孩子越來越大,一家人的期待也越來越大,眼看着到35周了,又被确診是中央型前置胎盤,蘇盈袖考慮許久,決定讓她住院繼續保胎,保了兩周,今天滿37周了,終于可以安排手術。
手術很順利,下午六點半,剖出一個哭得很響亮的男嬰,蘇盈袖抱着給她看,她看着皺巴巴的嬰兒,眼淚和汗水瞬間混成一片。
蘇盈袖松口氣,心情分外愉悅,從手術室回到辦公室,看手機才發現許應的未接來電,一邊回撥,一邊準備開始寫手術記錄。
電話很快就接通,她問什麽事,那頭的人沉默半晌,才有點委屈的開口:“你昨天說的請我吃飯還算不算數?”
蘇盈袖一愣,随即有些讪讪的幹笑兩聲,“......呵呵、不好意思啊,我給忘了......這樣吧,地點你定,行麽?”
許應聽了還沒說話,就聽見她那邊有別的聲音傳來,“蘇醫生,你的16床說鎮痛泵醫保不報銷,不用了。”
“行,那就不用吧,我這邊DC掉。”
蘇盈袖應了聲,又對着話筒道:“就這樣吧,你挑好地方給我發個信息,我這邊事情多,先挂了。”
蘇盈袖挂了電話,改完醫囑,起身去看看16床,就是剛剛從手術室送回來的那個産婦。
“怎麽了,我聽護士說你不想用鎮痛泵?”蘇盈袖走到她的床前,看了看床頭的心電監護,“能不能受得住?”
“......可以的。”她神色虛弱,臉上卻透着一股喜悅,對她來說,能和丈夫有個愛的結晶,比什麽都重要。
為此她不惜千裏求醫,辭去工作,耗費兩三年時間,花掉幾十萬積蓄,現在連一千塊的鎮痛泵都舍不得用。
蘇盈袖點點頭,看一眼正在用熱毛巾替她擦手的男人,心裏嘆口氣,“要是疼得厲害了,爸爸多安慰一下。”
男人低着頭,用力的點點,沒說話。蘇盈袖查完房,出去的時候轉身關門,看見他伏在妻子的被子上,肩膀顫抖得厲害,她的頓了頓,關門的動作放得更輕了一點。
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有了一個還算圓滿的結局,不是嗎?
她回到辦公室,聽見劉殷殷在吐槽一個新收的病人:“外院轉來的,查了三次凝血都查不出,轉急診過來,一抽血,好家夥,一半紅一半黃,我看得真真的,不用查都知道肯定有高血脂,問她怎麽弄的,說是怕營養跟不上,這仨月天天大魚大肉加燕窩,吃出來的。”
“......沒産檢?”左雲問了句,手裏的蘋果都不啃了,有點傻眼。
劉殷殷搖頭,“沒,四個月前查過一次,一切正常。”
說着看見蘇盈袖進來,立刻道:“袖袖啊,我們新收了一個......”
“我都聽見了,休想坑我,前幾天那個九斤的胖娃我還心有餘悸呢。”巨大兒,9斤,還非要自己生,蘇盈袖就差跪求她同意剖宮産了,勸不住,結果最後還是剖了,媽媽難産大出血,小人兒産傷低血糖。
就這,人家家裏還歡天喜地呢,九斤!誰家娃有我家的長得好,這就叫贏在起跑線上,媳婦真争氣,麽麽噠:)
蘇盈袖看着他們一家缺心眼兒的,勸都沒力氣勸,合着當時怕得要死只有她一個呗。
劉殷殷收的這個新病號最終還是留在了自己手上,不過她提醒蘇盈袖,“很可能就是咱們倆搭臺了,做好心理準備。”
蘇醫生面無表情:“......”就不能放過我???
還有,你們懷個孕吃那麽胖做什麽!?知不知道你們每多吃的一口,都會成為身體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直到吃晚飯,對着許應,她還是覺得心裏堵得慌,難得的喋喋不休抱怨起孕期無節制進補這種古老的不良習氣:
“真不知道怎麽想的,吃得多就好嗎?”
“肩難産、糖尿病、高血壓,分分鐘要命,巨大兒出生過程中可能發生窒息、低血糖,甚至合并先天畸形,這叫可愛結實?明明是可怕!”
許應聽得很認真,不住點頭,“你說得對,這點的确不好。”
“是吧,可是好多人是不聽的,還有人問我,醫生你生過孩子麽,咋的,我沒死過就不能知道有什麽死法了?真是氣死人。”
說着她還鼓着臉重重呼一口氣,表示自己此刻的無奈和憤怒。
“這沒辦法,你不能指望所有尋求你幫助的人都懂這些,也不是你的勸告他們都會聽,更不是你做的每件事都會有想要的結果,但求問心無愧吧。”
許應邊安慰她,邊拿起公筷給她夾了一塊蒜香排骨,“吃塊肉,不生氣了啊。”
蘇盈袖低頭吃菜,半晌忽然擡頭問:“許律師,聽說你近年來勝訴率百分百,我很好奇,你輸過嗎?”
許應失笑,“輸過啊,哪會有律師沒輸過的,但基本開庭前就知道大概了,這都不是事兒,反倒有時候就算贏了,也贏得憋屈。”
“……為什麽?”蘇盈袖好奇極了,打官司不是都想贏麽?
看她筷子不動了,眼裏閃爍着好奇的光,許應忍不住笑起來,“給你講個故事吧。有一年我代理一個案子,一對農民工夫妻幫某置地公司給新開發的小區刷牆,結果男人摔進了地下室的集水坑裏……”
救上來之後因為多處骨折和挫傷在醫院躺了四個月,出院後想找開發商陪醫藥費,來找律師咨詢,當時是許應接待的他們。
“因為覺得打官司時間太長,他們想早點拿到錢還債,我就建議他們去□□辦找相關負責人調解,順道帶他們去做司法鑒定,按照規定的标準算了35萬,然後去調解,那邊咬死了不肯賠那麽多,說最多十萬,可十萬連醫藥費都不夠,于是回頭跟我說起訴吧。”
“他們沒錢,我們就簽了風險代理,賠償款拿到後我提10%。”
上訴過程極為曲折,原本沒什麽争議的案件,最後一審卻只判對方負80%的責任,只賠26萬,這對夫妻原本不同意,但因為維權實在太困難了,加上許應打聽到一些消息,勸了他們,才肯接受這個結果。
蘇盈袖聽到這裏覺得有些懵,“......這不是他的錯啊,為什麽不是對方負全責?”
許應看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是啊,特殊侵權,過錯推定,開發商不能證明自己沒錯,那就該賠償,可是一審還是判了我們自負20%的責任,就這樣,當時那位法官還私底下跟我說,差點被駁回。”
蘇盈袖一愣,“為什麽?”
許應伸手往上指指,“那個公司的法人,是當時某位人物的小姨子。”
寥寥幾句,說盡其間複雜關系。
“那是我贏得最憋屈的一個案子,我一直記着,覺得自己特別锱铢必較。”許應說。
整個案子,前後拖延兩三年,一審差點敗訴,是原告的妻子用跳樓來扳回一城,二審時也是她用下跪換來法官的支持,到了執行階段,對方賴着不給錢,更是她“賴”在法院,才賴來的賠償款。
他們有理,但他們也是低到塵埃裏的小人物。許應那時才發現,原來這個世上有些人,竟然能無賴到如此惡心,他們明明只要賣一間房,都不用一套,就能賠的錢,卻寧願賴着,吃相難看到無以複加。
蘇盈袖沉默半晌,又問:“後來呢?你跟那家公司打過交道麽?”
許應這時卻笑了,笑得眼尾都皺起來,像是能跳舞,“後來啊……第二年,那位大人物被雙規,這個公司被吞并收購,成了現在長利集團的子公司,那位小姨子也早就蹲班房去了,而我……是長利集團的法律顧問。”
“阿盈,你看,我是不是特別小氣?”他的聲音輕快,彌漫着惬意。
蘇盈袖狠狠地點頭,“明明是特別解氣!”
這就是老話說的,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幹杯!祝這些不要臉的下輩子投胎當蟑螂!”蘇盈袖笑嘻嘻的,舉起茶杯。
許應失笑,肩膀聳着,笑個不停,半晌問她:“想不想喝酒?”
“......不想喝!”她伸手捂住自己的杯子,滿臉警惕的看着他,“你休想坑我。”
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像一個憨态可掬的幼獸,許應看着她,忽然心裏有某個角落一點點化軟。
“我怎麽舍得坑你。”他的聲音輕緩柔和,有着笑意和慵懶,好像不用喝酒,他就已經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許律師:沒坑成功,有點失望:)
蘇醫生:……真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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