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虞之隙

那人身披月光,腰佩長劍,看到周絮睜眼,臉色由紅轉青,一把捏住周絮的脖子,力道十足不似開玩笑。

周絮似被海浪拍上岸的魚,艱難地喘息着:“黎……黎桑……咳……”

黎桑用膝蓋壓住他腹部,俯下身在周絮耳邊咬牙切齒道:“周絮你這個禽獸。”

感覺脖子上手的力度輕了些,周絮紅着臉不住地咳嗽,還沒等他喘過氣來,突然感覺眼前一晃,一把明晃晃的劍刺入他雙腿間的被褥,直挺挺地釘入床板,劍身泛着月光的寒氣,周絮打了個寒顫。

黎桑握住劍鞘,冷冷道:“不如今天就閹了你,省得你日後作惡。”

周絮心下疑惑,這黎桑怎麽突然間對他态度如此厭惡,莫不是剛才做那夢,說了什麽輕薄的話,那也不至于吧?或是無知無覺中對他動手動腳?但以黎桑的功夫,就是周絮清醒時都難對他下手,何況夢裏。

“黎桑公子,若是我說了什麽輕薄你的話,我給你道歉,你打我也好,總不至于讓我斷子絕孫罷。”

黎桑臉一紅,眼有怒色,一把抓住周絮的衣襟道:“你竟敢對我師妹……做出此等無恥之事。”說着用長劍抵住周絮的腿間,劍身冰涼的觸感讓周絮一激靈,全身繃得僵直。

當下周絮心裏雪亮,原來黎桑是為沐音的事而來,大概是傳聞聽多了,誤會他賢王要納沐音為妾室。知道黎桑不是為他夢裏的非分之想而惱他,頓時松了一口氣道:“黎桑公子,這是個誤會,你放下劍,我們有話好好說。”

“和你這混賬東西有什麽好說的。”

周絮感覺褲子已被劍割破,暗自啧啧了兩聲,道:“黎桑大俠,實話告訴你罷,沐音姑娘的事,沒告訴你怪我,但她看上的确實不是我,而是我那王叔。”

黎桑皺了皺眉,一臉的将信将疑,手上的力道卻還沒松,劍刃一點點逼近,再往前半毫米,周絮怕就要斷子絕孫咯。

“昨兒她來找我,說了她的心思,既然她等了寧王八年,我覺得能幫一把就幫罷,也沒多大事,就是怕你知道了,會從中阻撓,畢竟黎桑大俠你如此……固執。”周絮又斜了一眼插在腿間的那把劍:“先把劍拔下來罷,你若不信,我帶你去見沐音姑娘,她就在東廂房裏。”

黎桑皺着眉,沉吟片刻,他當然知道沐音小時候和寧王那一出,只是萬沒想到,這麽多年,沐音卻還如此認真,看來真把當時寧王的諾言當真了,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周絮瞧黎桑的表情,想他八成是信了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動身體盡量避開那把泛着寒光的劍。

黎桑冷冷看了一眼周絮道:“随讓你多管閑事了。”說着便拔劍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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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絮松了一口氣,很能理解黎桑此時的郁悶,就像看着自己家的白菜被大肥豬拱了,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姑娘大了留不住,随她罷,你也別太為難沐音姑娘。”

黎桑也不言語,松開抓住周絮衣襟的手,兀自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衣服似要離開,周絮問道:“黎桑公子,你要去找沐姑娘問明白麽?”

黎桑沉吟片刻,道:“不去了,她既有意瞞着我,我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罷。”

周絮看黎桑平日固執死板得很,一根筋的人物,沒想竟然這般開明,心下竟覺得這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人有些可愛,诶?可愛……一定是瘋了才會對黎桑用這等形容詞。好死不死,周絮竟回味起剛才那個荒唐的夢,夢裏嘗到黎桑的滋味,清淡又不失纏綿,當下身體一熱,臉一紅,骨一酥——我他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周絮暗罵自己一通,心下卻留下了一點旖旎。

“對了,剛才你夢到什麽了?”準備越窗而出的黎桑回過頭來,月光灑了他一臉。

周絮心尖兒微微一顫,像是被人看了裸體般窘迫,支支吾吾道:“我夢……額……剛才折騰了一番忘了。”

黎桑眯着眼凝視他片刻,哼了一聲,翻身躍出窗子,消失在夜色裏。

周絮嘆了一口氣,這人從窗子出竄進竄出的,動靜也忒大了,早晚得出事。

第二日,寧王如約而至。輕衣快馬,只帶了兩個侍從,很是随意。

魁梧的寧王照例将周絮按在胸前蹂*躏一番,咧着嘴哈哈大笑,似從胡須稍兒到腳趾甲蓋都樂開了花,當真是愛侄兒心切。

被按在懷裏蹂*躏的周絮開始隐隐擔心,奄奄一息地想,不知道沐音姑娘看到如今的寧王這副粗糙的樣子,會不會……尋死覓活事小,絕望至極看破紅塵出家為尼就不好了。

寧王也不客氣,在賢王府兜兜轉轉上蹿下跳,就跟在自家一樣随意,一會兒說這一架薔薇容易藏人,一會兒說那一帶水榭容易設埋伏,一會兒又說這座那座假山可被賊人利用放暗器。他目之所及,處處都有隐患,處處都需要改進。寧王嗓門大,說得又快,老徐伯腿腳不靈便,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記錄着,累得眼睛都直了。

周絮瞄了一眼徐伯手中的卷軸,得,都記到第八十八條了。心下雖覺得寧王多疑,但一細想,又覺得也有點道理,畢竟,黎桑出入這王府也跟出入自家似的,有事沒事半夜來一趟,可不是防衛疏忽所致麽?

周絮看時間差不多了,徐伯也被折騰得夠嗆了,便邀寧王來花園喝點新茶吃點點心,坐一坐敘敘家常聊聊北疆見聞,稍晚些便吃晚飯了。

寧王說了半天口幹舌燥地,于是便爽快地答應了。

小院子裏擺了一張梨花木茶幾兩張椅子,桌上擺着幾色點心,精致纖巧。寧王一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便要茶。

一名侍女穿着一身簇新綠色紗衣,挽了個如意髻,插了枝白玉簪,粉黛薄施,旖旎動人。她端着茶盤,娉娉婷婷走來,容色溫婉可人,眼神又灼灼動人。周絮看得目瞪口呆了,從沒見過沐音如此嬌媚可人的模樣,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沐音沏了茶,也不退下,直勾勾地盯着寧王瞧,寧王覺察到她的視線,與她四目相對了片刻,便有些窘迫地別過臉去,伸手拿起茶一飲而盡,爽快贊了聲好茶。

沐音還是不走,雙眼一刻也沒離開寧王那張絡腮胡子的臉,聲音顫顫地道:“寧王可喜歡這茶?”

寧王看這侍女沒大沒小地跟他搭話,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好得很,我在北疆這些年,對京城的茶可是想念極了。”

沐音又道:“寧王想念的,只有京城的茶麽?”

寧王止住了笑,沉吟片刻道:“當然,還挂念着我大荊國的大好河山。”

沐音淺淺一笑,道:“就沒有挂念的人麽?”

周絮看寧王久久不言語,便道:“音兒,不可如此無禮,你先退下吧。”他一擡頭,便迎上沐音含着淚的雙眼,心中一緊,忍淚佯低面,最是傷人心,暗暗嘆了口氣。

當然,戲還是要繼續唱下去的,寧王給周絮講了許多在北疆的所見所聞,孤軍長驅的寂寞與背水一戰的兇險,臉上并無異色。

直到吃罷晚飯,寧王喝了兩壇子葡萄酒,似微醺,面有憂色,語氣沉沉地與周絮開口道:“侄兒啊,王叔有一事想求你。”

周絮何時見過寧王這等卑微的口氣,愣了愣,道:“王叔有話請直說,侄兒一定全力相助。”

寧王幾次開口,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索性又灌了一杯酒,道:“王叔想跟你要個人。”

周絮心中咯噔一下,已經明明白白,面上卻詳裝不知,笑問道:“被王叔瞧上的人,侄兒怎會不給,不知王叔指的是——”

“就是剛才那沏茶的丫頭,她是本王的……故人。”

周絮笑,這哪裏是什麽故人,就是他寧王心尖上的人兒,八年的約定,今夜花好月圓,終于圓滿了。

今夜後,京城又多了一段風流佳話罷。

本來周絮給沐音備了一頂轎子,沐音偏不願坐,定要與寧王同騎馬而歸。

周絮送了她一匹飛雲錐,臨走前,沐音抱拳對他說:“周大哥,以後只要你的一句話,沐音就算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周絮笑笑:“沐音姑娘,以後這種死死活活的話不要亂說,畢竟你将來和王叔一同去北疆,戰場兇險,多說說吉利話罷。”

沐音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道:“我會親自與師兄告別的,以後師兄還請周大哥多多照料,他面上雖然頑固傲氣,其實十分——沐音在此先謝過周大哥了。”

周絮內心啧啧啧了幾聲,看,黎桑這個家夥多糟糕,連沐音都找不出形容他好處的詞。

周絮點頭,笑道:“你師兄人精兒似的,你放心罷,我保證,他殺我我絕不還手。”

沐音破涕為笑道:“師兄他其實舍不得殺你的,他那人就是撇不開面子放不下過去,我看着也着急。”

果然,沐音姑娘是個明白人。

“好侄兒,以後有機會,到北疆瞧瞧,王叔帶你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哈哈哈。”

周絮抱起:“一定。”

寧王在京城呆了不到半個月,便又奉旨出征了,這一次,他是帶着一個女将去的。

從此寧王府,再沒有出現過說媒的人。

人人都道,寧王的王妃,雖不是大家閨秀,但是是難得一見的巾帼英雄、女中豪傑,兩人再般配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一直看文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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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小高能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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