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兩個侍讀官
天氣漸暖,姬越讓人整理了魯地士族那裏得來的書籍, 由國子監的師長親自謄抄一份, 比起先前寒酸的藏書樓, 如今的國子監真正算對得起官學的名頭。
狄仁傑難得有這樣直接接觸異世書籍的機會,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各種珍貴古籍帶來的震撼裏,也是通過書籍,他對這個世界的各項制度才有了一個深入的了解, 以往覺得違和與不解的地方也都有了解釋, 最重要的是,這些藏書裏還包括魯地士族記載的野史。
士族的野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要比正史還可信。
想要融入一個地方, 首先就要了解一個地方的歷史和文化, 狄仁傑從原身那裏得到的信息量有限, 別說史書,就是普通的書都不多,而那些農夫百姓再怎麽旁敲側擊,至多告訴狄仁傑武帝乃至明帝朝的事, 這已經是很有見識的鄉老了,而作為一個想要為官的士人來說,那就大大不夠了。
狄仁傑來到國子監這些日子, 在別人看來也許挺清閑的, 但對他一個前後只能數出四個帝號的異界來客而言, 在學者氛圍濃厚的國子監裏, 堪稱步步為營, 很多他一知半解的事情就絕口不提,除了和同樣話不多的周老先生能有點交情之外,和別人的關系都不深。
收不到學生的事,狄仁傑也是之後才聽說的,畢竟他出身也不算低了,對于招生的事情,他和姬越周解持的是同一種看法。
周解除了名聲不太好之外,他的學識超過很多一輩子守着祖宗藏書的士族宿老,以往招收學生也大多收的是像狄仁傑這樣的寒門子弟,偶有幾個普通學生,也都是像先前收留他的商人一樣有些見識又很聰明的學生,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為五等民不比士族差,但事實證明,能像他一樣的人太少了。
周解沒有放棄,又去了附近幾個村落,這一次幹脆是被人擡回來的,腦門都被人砸出血了。
國子監的一衆講師們起初義憤填膺,還吵嚷着要去告官,也是和周解同行的差役解釋了一下,才都沉默下來。
周解去的前幾個村落還好,村民至多認為他們是騙子,抄起農具趕走他們,但去的最後一個村落卻不一樣,一聽孩子的事,村民們眼睛都紅了,一下子動起手來,後來誤會解開,詢問之下才得知,原來這個村子新年祭祖,被一幫不知道從哪流竄過來的盜童鬼掠去了十幾個孩童,報了官至今沒有音信。
盜童鬼就是俗稱的拐子。
姬越看過相關的案卷,深惡痛絕此類案件,過了她的手,最低也是腰斬大刑,但基本上能抓住的都是人伢,也就是販賣孩童的人,拐子是很難抓住的,因為各地信息不流通,拐子得手之後換個地方就沒人認識,将拐來的孩童出手之後,拐子就如魚入海,再也尋不到蹤跡了。
周解制止了差役和村民動手,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勢,也沒為難那些愧疚的村民,帶着差役回到國子監。
這次出去,一個學生都沒收到,因為春耕到了。
衆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周解頭上還敷着傷藥,見衆人長籲短嘆的樣子,當即喝道:“昔日孔聖人周游列國,所遇之艱難險阻何止多我們百倍,吾等為聖人門生,受陛下大恩,豈有畏難不上之理?”
有講師低聲說道:“陛下要成萬世之功,何懼小節,就将那些學生強征來又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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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就被周解瞪了一眼,這時狄仁傑忽然開口說道:“不,正因為陛下要做的古往今來無人做過的事,才不能令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成為笑話,百姓愚鈍卻又精明,不識往後利益,只認眼下春耕,如此一來,只要許以切身利益,事情必然迎刃而解。”
見衆人都是一副似有所思的樣子,狄仁傑笑了笑,說道:“也不用太過花費,只要讓膳堂每日多蒸些粟飯,讓學生吃飽之後,能給家人也帶回一碗,盡夠了。”
如果說先前的一番言論還算有理,讓衆人立刻琢磨起了要給學生家裏多少銀錢,後面的話就讓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了,有個儒學的講師笑道:“真像你說得那麽容易,監長也就白忙那麽一陣子了,許以前程不肯,許以飽食不肯,偏偏每日多一碗粟米飯反倒肯了?”
然而賬不是這麽算的。
一碗粟米飯雖然不多,但兌水也能煮一鍋粥,十三四歲的少年長期吃不飽,幹活的力氣也不多,下田也多半是累贅,其實他們的勞力根本抵不上每天一鍋粥,之所以很多人拒絕送孩子上學,是因為打聽到要學好幾年,擔心如果在學裏沒學出個樣來,還回家種田,打小就不下地的人,會不會就讓官學給養成廢物了?
狄仁狄仁傑做過閣臣,也當過縣令,他和各種階層的人都打過交道,粟米飯的事雖然屬于開玩笑的範疇,但也有些認真的成分,散會之後,他隔日出了一趟城,走訪了兩三個村落,回來的時候心裏就有數了,找到周解,簡單提出了幾點自己的意見,其一,改課單,其二,粟米飯。
周解不明白他為什麽就和粟米飯扯不開了,但改課單的事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農耕是社稷根基,但士族官員高高在上,基本除了粟官署,沒有官員會去特意了解農耕的情況,士族的良田又不需要他們親自去耕種,在國子監建立之初,衆人的思想都沒轉過彎來,按照的是士族的教育方式,這哪裏能符合五等民的情況?
狄仁傑提出,五等民學生要按軍隊裏的管理方式,即便入城學習,平時也不許像正常學生那樣随意在城中游玩,養成貪好奢華的風氣,如今首批招收的是良民,等以後必然會有士族學生,這兩種學生之間要分開管理,在普通的課程之外,将射禦這類課程改成種田,按照學生的籍貫,一個月兩個村子輪換,也不必要學,就是幹活。
周解哪裏還看不出這看似簡單的提議背後的深意,思索了一番之後,十分高興地說道:“好!都按你說的做。”
狄仁傑抿唇一笑,看上去就像個得了師長贊揚的乖巧年輕人,一點都看不出他比眼前的老先生還大個十來歲的樣子。
狄仁傑的方案很快實行了下去,出乎衆人意料,這套方案實行當天,各個村落就陸陸續續送來了近兩百多名學生,注意,是送!而不是挨個上門去收來的。
父母大多憐子,農戶之家能有兩餐溫飽已經算是安逸,原本能讓孩子吃飽已經讓不少農家意動了,如今人家官學還特意改了課單,就算孩子學不成本事,也不會落了種田的手藝,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國子監的第一批生員很快就收齊了,甚至還有不少不在招收之列的村落都讓人來問,什麽時候才輪上第二批。
姬越知道,第二批應該不會那麽快收到這些村落,因為她有一個更大膽的設想。
國子監招收良籍學生沒有引來絲毫風波,即便是在士族眼裏,良家子的地位也是不同的。
但姬越一開始提出辦國子監時,對周解說的是“辦一個讓五等民也能入學的官學”,就像她提拔寒門之外還要弄一批良籍官員,這批良籍官員還沒豐收,她已經在想弄一批下等民吏員了。
暫時不必想那麽多,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開春之後各地呈報上來的奏牍比過年之前多了一倍不止,這也是士族官員的通病,凡事都喜歡拖,拖到過了年之後才陸陸續續開始辦,他們辦理一件事情花費的時間,都沒有千裏迢迢呈報給姬越,姬越批複完再送回來,一來一往花費的時間長。
這也就不能怪姬越看士族不順眼了。
因為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姬越在尚書女官之外,又添了一個侍讀官的職位,侍讀官一共兩名,顧名思義,在她看奏牍看累了之後讀給她聽,這也是從媚娘那裏得到的啓發。
未免讓那些弱不禁風的士族嬌花傷眼,姬越自己定好了兩名侍讀官的人選,一個是魏家的魏懸,一個是韓家的韓和,這兩人她都見過,魏懸沉穩,韓和溫雅,都是士族中難得出色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
魏懸新婚剛過,具體點來說,他新婚剛過四天,魏家主也沒想到姬越說的真就那麽實誠,說等魏懸新婚啓用他,就真的等魏懸新婚完就啓用,魏家的流水席還沒撤呢!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也算是極大的臉面了,魏懸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匆匆整理了一番儀容,就準備去領官牌上任。
而在韓家,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韓闕整個人都精神了,讓人把韓和叫來,滿眼熱切地看着這個家族裏最漂亮的年輕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殷殷交代,仿佛韓和不是去宮裏陪王伴駕,而是要上戰場。
這是當然,和魏家最貌美的二郎君争鋒,怎麽不是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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