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殘忍

晉宮占地廣, 姬越從前出入都是騎馬, 後來改換成乘坐禦辇, 但普通官員沒有這樣的待遇,出入還是靠兩條腿。

姬越平日裏多在明光宮處理公務,接見下臣, 明光宮和開朝會的承天宮一樣, 屬于前朝,而居住是在北宸宮, 屬于後宮, 姬越搬到北宸宮之後并沒有遷移原本居住在後宮的妃嫔,只是封了兩側的道路, 讓妃子不能像從前那樣随意進出。

明光宮有兩個側殿,左殿是媚娘在用, 姬越就把右殿空出來留給兩個侍讀官,平時讓他們在側殿裏負責勘校奏牍,主要是把一些無意義的歌功頌德和姬越不想看到的奏牍篩選出來, 事情重要也不重要,還分擔了一點媚娘的工作,但在姬越看來,這兩個侍讀官最大的用處,還是讀奏牍。

少年人根骨還沒長成,不适合久坐, 姬越當皇帝之前還有時間練習步伐和習劍, 射禦也會一些, 但當了皇帝之後,基本上沒怎麽好好鍛煉過了。

經過幾天的磨合,魏懸韓和兩個人慢慢适應了明光宮的生活,雖然這裏沒有什麽內閣的概念,但這樣的機會還是讓兩人心中澎湃難言。

天子近臣!

魏雍之前不過是個鳳翎衛校尉,如今都是執掌宮禁的中郎将了,現在誰敢拿魏雍的庶子身份說事?即便是士族嫡子,見了魏雍也得笑臉相迎,稱兄道弟,兩人雖然不至于羨慕魏雍,但都對自己的前程有了一個新的概念。

魏懸還好一些,經歷了三年的折磨,他已經磨去了不少當初的棱角,如今新婚燕爾,更多了一份旁人沒有的珍惜。

韓和就真的很争氣,他不像魏懸那樣小心謹慎,不敢多看,不敢多說,只要姬越傳喚,他就比誰都要積極,加上他的聲音确實比魏懸好聽一些,姬越傳喚他的次數就稍微比傳喚魏懸多了那麽幾次。

韓闕對此十分滿意,他倒是沒有作死到提醒韓和的地步,事實上姬越的身份,整個韓家也就他和長子韓青知道,他雖然把希望寄托在韓和身上,但更清楚,一個習慣掌控一切的上位者不會喜歡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姜君就是前車之鑒。

這些日子姜君過得很不好,他原本服食了一段時間的五石散,劑量極大,想把自己慢慢毒死,這樣不必牽連家族,但先皇過世,姬越直接令他為先皇服喪三年,也就是說,至少在這三年之內,哪怕他猝死都是罪名,是要牽連全族的。

求生不得,求死未果,戒斷五石散的那段時間裏,姜君想起了很多事情,最多的莫過于姬越,他原本以為自己深深愛着康王府的小郡主,但自從她死後,他竟然一次都沒有夢過她,睡裏夢裏都是同一張臉,淩厲的,狠戾的,冷笑的,面無表情的,甚至有一次他為小郡主作畫,明明回憶是那麽清晰,到了筆下卻勾勒出一張夢魇般的俊麗容顏。

姜君死死地盯着那張畫,仿佛看到了什麽怪誕得不得了的東西,他驚覺姬越的容貌和小郡主是很像的。

對小郡主的感情已經是他最後的支撐,他可以假裝自己也有過一段值得活下去銘記的美好感情,可倘若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個替代品呢?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從來不會多看他一眼。

姜君安靜地戒了五石散,閉門為先皇守喪,姬越甚至都快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各地馬場的羌人安置下來之後,她設了一個專門處理羌人事務的官職,她這個人一貫是沒什麽審美的,就起名叫羌務司,由義渠國的珍珠公主管理。

Advertisement

拟定了每年對義渠國以及周邊草原的援助之後,姬越暫時還沒有收攏這些土地的意願,畢竟放在那裏也跑不掉,她實行的正是武帝時期對柔然的政策,要不了多少年就能不動刀兵解決的事情,不必要埋下一顆仇恨的種子。

柔然郡的情況與義渠國截然不同,過了糧水豐足的一冬,姬越派遣官員前往募兵的消息剛傳到柔然郡,就有大量柔然青壯四處打聽,确認消息是真的之後,柔然郡官員的氈帳都要被踏破了。

倘若當時選擇問罪柔然,也就不會有如今的情形了吧。

事實上姬越從登基以來實行的政策都有一個軌跡,那就是大量募兵,不少士族的眼界已經夠廣了,經歷千年征伐,晉人幾乎已經征服了他們所知的每一寸土地,像義渠東瀛高麗那些地方,不是打不下來,而是晉人不要,因為太貧瘠了。

武帝打柔然至今還是史書上一個黑點,畢竟打下柔然花費不少,利益與支出完全不成比例,如果不是切實發覺了武帝對柔然政策經歷數十年之後帶來的好處,就連姬越也是這麽覺得的。

很多士族都開始懷疑姬越是不是準備打一些小國來立威,好宣揚自己的文治武功,但就算猜到這一點的,也沒人作死進言,畢竟揣摩上意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但也有不少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只當不知道姬越的打算,一個勁反對她募兵就是了。

對于這些進言,姬越是一個字都不聽的,她這個人就有一項好處,不想聽的東西完全不挂在心上。

晉國廣開言路,設有通政監,各地郡縣都有一個專門的驿站負責傳遞各地進言,很多自負才學又沒有門路的人會把自己的進言送至通政監,經由審核呈至天子桌案,先前周解的進言就是這麽來的,但這種東西要看運氣,姬豈一朝通過進言上位的官員幾乎沒有,武帝朝也只有寥寥十來個。

姬越也沒那個時間看這些東西,人和人的眼界是有差別的,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覺得自己比大多數官員要強,但在皇帝看來,只要不是真的才華耀眼到無法忽視,是沒必要專門去提拔的,可以替代的人有很多。

正好多了兩個閑得喝茶下棋的侍讀官,姬越就把篩選進言的事情也一并交給了他們,兩個人還不是分別篩選,而是魏懸篩選過了由韓和再篩選一遍,工作量并沒有因為多一個人分擔而減輕。

魏懸只是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進言就感受到了什麽叫窒息,韓和卻眼前一亮,四舍五入,他這也算是把持住了天下無官士人進言的命脈!

這是權啊!這是權啊!

身為二房生的二子,韓和雖然也算是嫡出郎君,但在韓家的身份還真沒有高到哪裏去,韓二郎君的名頭時常伴随着美貌和溫柔兩個詞出現,但他一點都不開心,在他這個位置上,不做個安靜的美郎君能怎麽辦?他難道能像大哥那樣在家裏練把式,出門到哪都斜着個眼睛看人嗎?

初次體驗權勢的魅力,韓和覺得自己的野心被喚醒了,全然不知道自己走上的是千百年前無數韓家先輩走過的路。

韓家人的骨血裏渴慕着權勢。

這和老秦人是沒什麽關系的,白起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辦案。

慈不掌兵,能領兵打仗的将軍一般都有兩個極端,一個是極端漠視人命,一個是極端珍視人命,世人大約都以為白起是前者,但他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他信奉以戰止戰,一旦天下一統,天下必然太平,在此基礎上,再多的人命也是為了太平付出的代價,但他高估了自己,長平一戰後,他只要閉上眼,就會想起那一雙雙帶着希冀的眼睛。

趙人。

他們想活下去,他騙他們可以活下去,但終究将他們推入了深淵之中。

來到這樣一個清平世道,白起已經不想再拿起屠刀殺人了,做個秉公執法的廷尉就很好。

……好吧,也不是非常好,至少在有些案子一直沒辦法告破的情況下,白起發覺有時候殺點人還是可以的。

黑不見底的大獄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聲,離得很遠都能聽到,不少一輩子在廷尉府做事的吏員都覺得不寒而栗,白起只剩下不耐煩,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沒有太多的刑訊手段,好像除了大刑就是夾夾手指頭打幾板子,在沒辦法随時動用一定要上報天子的殘肢刑罰的基礎上,他覺得這裏面可以做的文章很多。

比如剝皮,燙烙鐵,手腳上釘釘子,把頭按在水裏。

受刑的一夥人伢子欲哭無淚,為首的那個人伢早年落網過兩次,第一次受了宮刑,出來之後變本加厲又販了十來年的人,又被抓住,這一次丢了左胳膊,但無論是哪次受刑,都是一刀兩斷,還給善後,哪見過這樣殘忍的刑罰!

白起又不是故意折磨人耍樂,他盯準這夥人伢的原因是因為這些人大多是慣犯,必然有一條甚至多條拐子的門路,雖然拐子會換地方,但撬開這些人的嘴,至少能讓他距離真相更近一些。

他也沒想到,一個落網過兩次的慣犯了,只被剝了一條腿上的皮,泡了會兒鹽水,就有什麽說什麽,把知道的全都交代了。

白起有點懷疑這份口供的真實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