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生而有罪

戰機從來稍縱即逝, 霍去病不是猶豫不決的人,很快就制定好了攻占王城的計劃, 一般來說,霍軍和呼延軍是處于相互策應的關系,但兩軍內部的調動基本上毫不相幹,霍去病把和呼延列溝通的事情交給韓信去辦,自己則放棄糧草辎重,每人帶足五日幹糧,率一萬兵馬連夜奔襲安息王城。

霍去病一走,韓信就覺得心頭壓着的一塊大石去了, 立馬吩咐人象征性地通知了呼延列霍去病的去向, 主要是讓他來接手蘇勒領,随即下令拔營, 霍去病還只是連夜趕路,得了這好幾萬兵馬之後, 韓信連夜都不在蘇勒領過,帶領大軍直接奔向他一早就盯上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薩爾領。

兵少機動能力強,這是突襲戰, 兵多了難以調度,且動靜掩蓋不住,通常來說大軍趕到一地的時候,對方也早就完成了戰前準備,但韓信一向不覺得戰事必須要在戰場上解決, 如同兩個棋手對坐下棋, 實力硬拼不過, 他也有一百種讓對方投降的法子, 前人的兵書他基本不信, 只信一句話,兵者,詭道也。

被韓信盯上的薩爾領位置險要,正在西南角與一名為以得撒的小國接壤處,屬于安息國中一條主河流的上游流域,早在看到全輿圖的時候,韓信就看中了薩爾領,但破薩爾領的目的是以得撒,也就是為了繼續西征,但無論是對于霍去病還是呼延列,攻占安息國才是最重要的,韓信一直等到現在安息國有近半國土被拿下,才準備動手了。

霍去病發動閃電戰攻下安息王城,俘虜安息國諸多王室貴族時,來接應他的卻是呼延列的人手,呼延列一開始也是懵逼的,他正面戰場打得正激烈,忽然被一封書信征調了,首先是那個臨時主将直接棄蘇勒領而走,讓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來接手蘇勒領,随即霍去病又占下王城,霍去病的主力軍卻向西去了,他沒有法子,只能又撥了一部分兵力去接應霍去病。

等兩撥人手前後派走,呼延列瞅了瞅自己還剩下的兩萬多人手,也不想着硬拼了,索性自己帶着人也追上了派去王城的大軍,來和霍去病一處抱團。

這時候前線又傳來捷報,不止是蘇勒領,與蘇勒領相鄰的兩個領也被陸續攻下,其中一個領被自家領土內作亂的起義軍給滅了,起義軍頭領來降,另一個領是被韓信正面輕取,韓信絲毫不掩蓋自己的野心,他如今人都在外了,哪怕霍去病再發調令,他也完全可以當做沒收到。

軍中敬慕有才能的人,卻不代表這樣的做法能夠讓人普遍接受,至少呼延列就挺生氣,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卻也因為這個被小輩算計成下屬,心中不滿是很正常的,霍去病也算是明白了韓信之前種種作為背後的含義,更知道如今王城的軍中廣為流傳的阿蘭将軍美人計賺九萬兵的故事,但他還真就沒什麽額外的感覺,只是依稀想起某一天,少女一臉傲然對他說的那句話。

“若有一日,将軍也在我帳下時,就不會如此發問了。”

他那時覺得可笑,如今再回想起來,忽然覺得脊背一寒,但他轉而安慰自己,哪怕真要到別人手下為将,他自然也是去舅舅那裏。

其實韓信還真不想要他,驚才絕豔的将軍雖然少見,但一個同樣驚才絕豔的主帥卻不見得欣賞這樣的人,韓信本身用兵靈活,也用不着分一小股兵力出去兵行險着,還容易被分功勞,至于霍去病敗家這一點,韓信倒不覺得有什麽,換個人來也不會做得更好了,無情是為将者必備的素質,一人死換十人生,瞬息之間取舍,人命生意罷了。

不同于正常主帥,韓信一直篤信自己能夠打勝仗,對于他來說,決定勝敗的因素,戰場的正面交鋒只占一半。

在攻打薩爾領之前,韓信做了大量繁瑣的前期準備,哪怕以九萬人的絕對優勢,打贏只是時間問題,但他已經考慮到了後續的接收治理,想要盡量完整地留下一個人口繁榮的領地,故而這一仗是他耗時最長的一仗,從七月過半一直打到八月底,戰局将完之時他稍稍松了手,等待霍去病和呼延列派人來接手大軍,他這是準備将功勞讓出一半。

軍中讓功是普遍情況,通常來說士卒立功,獎賞他的上官,上官升位,士卒上升一級,上官的上官得到獎賞,再來獎賞上官,這是層層向上的關系,捷報到君王案頭,功勞就成了主将的,但這卻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所有人的利益,這也是常态了。

霍去病壓根沒搭理,期間又帶着兵馬打了幾場突襲戰,呼延列雖然有心接功,但他畢竟不是這個阿蘭的直屬上官,王将軍都表現出如此袒護的态度了,他也不好說什麽,韓信等了許久沒等到人來,也就懂了,随即發兵将薩爾領徹底拿下,薩爾領商業發達,繳獲物資也頗豐,韓信清點過軍備之後,将那些貴族的財富盡數封存,等待上官來取走。

一看就知道,老将軍了。

姬越估算着時間,等到捷報傳來時就派遣了天使帶着賞賜去犒勞三軍,另外還帶了封賞韓信的旨意,這也相當于一道保護符了,畢竟韓信這次立功雖然不小,卻壞了軍中的規矩,也就是霍去病沒有真的去計較,否則一個不遵軍令擅自調兵的罪名壓下來,天大的功勞也雞飛蛋打。

韓信對此沒有絲毫意外,他一向知道自己只要顯露本事就會被重用,如今重活一世,比以前多想了一遭兒,是讓自己時刻記得不能功高震主,除此之外,就是想着怎麽打仗。

沒過多久,安息國全境淪陷的捷報就放上了姬越的案頭,距離她給的時間還剩下不少,這就要看兩名……不是,三名主将自由發揮了,霍去病一向實行的是擒王戰略,在仔細看過朝廷下發的輿圖之後,他和韓信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自薩爾領向西征伐,下以得撒國,屯兵于此,再攻加拉太。

以得撒是一個居住在河流上游的小國,王室早亡,國中大半是奴隸,由一個叫做羅馬教會的組織控制權柄,軍事實力不算弱,安息國八大領地單獨拎出來,也只有一兩個能有滅以得撒國的實力,安息國分裂已久,倒是讓這小國有了喘息的時間。

對于這種積弱之國,攻打是最次的手段,韓信幾人商議之後,留存一部分守衛安息國的兵力,三軍合一處兵臨城下,以得撒人早就被吓破了膽子,有穿着袍子的主教站在城頭遠遠望見晉兵黑色的披甲和閃閃發亮的武器,仔細看去,仿佛能窺見每一個人背後那陰森森的血氣,主教臉色慘白如紙,大喊着魔鬼來了。

魔鬼軍屯兵城外,找了商人來充當翻譯,晉軍一路行來經過不少部落小鎮,這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座城池,不過輿圖上沒有标注,誰也不知道這就是以得撒的教會所在城池,城中大門緊閉,教會一衆信徒面色茫然惶恐看向從城頭上下來的主教,主教從嗓子裏嗬嗬幾聲,忽然神情嚴肅,對衆人緩慢開口道:“諸位,有一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大家……”

信徒緊張地看着主教大人。

主教痛心疾首地說道:“我們的神明居住在九重天之上,而我們并不是天界或是地界的居民,我們生而有罪,是這地獄的魂靈,如今魔王遮蔽了神明的眼,血色的屠戮在這地獄的每一個角落發生,祂要這地獄再也沒有神明的福音!”

信徒驚惶得像羔羊,忍不住向神明祈禱起來。

主教恨不得把話掰開了揉碎了塞進這幫愚蠢的羔羊的腦袋裏,他還維持着一點主教的尊嚴,嘆息着說道:“魔王的力量不可估量,祂存于這地獄,就像神明高居天堂,神雖然愛每一個人,但被魔鬼殺死的人無法進入天堂,我們應該相信神,好好地活着……活下去!”

他說這話時,神情悲憫得近乎痛苦。

信徒們紛紛跪在地上哭泣起來。

半個時辰後,教會之城的門向魔王軍緩緩開啓,主教帶領着一衆信徒跪在街道兩旁,神情馴服中帶着畏懼,一個個縮着腦袋偷窺魔王軍的精美盔甲和健壯馬匹,越看越是恐懼,但主教不允許他們向神明祈禱,沒有了力量源泉,破衣爛衫的信徒們個個縮手縮腳,宛如受難的羔羊。

呼延列是草原部族的人,早年間見過不少不肯歸順晉國的草原部族生活窘迫的情景,自認也見過世面,但他還沒想到一個也算富庶的小國能有這麽多難民,擺了擺手,讓人分出一些軍糧來,就在城門口熬粥,準備施舍難民。

他倒是不知道,教會的狂熱信徒都是這樣,教會主張人人生而有罪,所以信徒的每一分錢都要拿給教會去給自己贖罪,什麽時候死了就是贖清了罪,死了之後可以上天堂,在這一點上,和佛教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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