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明月明月
八卦這種東西,就像水,無孔不入,四處流散。
第二天,京城的街市上就開始流傳着步霆将軍,與宮玉樓名妓明月姑娘的桃色轶事。
一個是金盔鐵甲下冷峻正經的大将軍,一個是青樓裏輕歌曼舞搖曳生姿的紅塵女子,這一對組合很明顯吸引了大家的興趣。
客棧、酒樓裏從客官到小厮都在低頭議論着。
“話說這步将軍不是兩年前才回京麽,難道那時兩人才認識?”
“不是,聽說是老相好,我看在步将軍去姜國之前兩人就相好了。”
“那步将軍幹嘛不給她贖身啊,把自己的女人留着青樓裏算什麽?”
“這你就不知了吧,紅顏知己,又不是認真的,步将軍又不可能娶她,留在青樓裏時時去調情一番不更有趣?”
“不是。那明月姑娘是藝妓,不賣身的。”
“什麽不賣身,看樣子早賣給步将軍了吧……哈哈,聽說昨晚當着十幾人的面,坐在将軍腿上喂他酒呢……”
“哈哈!”
酒樓裏一個年輕男子剛欲拔劍,他身旁的黑衣男人止住了他的手。
年輕男子道急道:“哥,他們把你說成什麽樣子了!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這年輕男子正是當朝楊大将軍——也是步霆義父之子,楊思欽。
“思欽,市井之言,何必太在意。”步霆道。
楊思欽猛地将酒杯放在桌上,發出悶響,“哼,這群市井小人,下回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話說……”楊思欽低聲道,“哥,你真的不認識那個什麽明月姑娘麽?”
步霆眉輕皺,又回想那女子的面具下的樣貌,雖然他只看一眼,但卻很清楚并非自己認識的人。
步霆搖搖頭。
“那……那女子也太放蕩了吧。都不認識就坐在……”
“思欽。”
“不是,哥,我在想,那人會不會有什麽陰謀,是不是朝中那些與我們作對的人故意派的人接近你的,欲敗壞你的名聲?”
步霆喝了一口茶,緩緩道:“是不是,很快就能知道……”
暮□□臨,宮玉樓來往的顧客逐漸多起來。
迎客的姑娘看到不遠處正走過來的人,突然激動地捂住嘴,連忙去拉正在準備酒具的老鸨。
“媽媽,你看是誰來了!”
“哇。”老鸨眼睛一亮,連忙正了正衣冠,迎上去道:“步将軍您怎麽來了。”
步霆淡淡一笑回禮,随即道:“明月姑娘在嗎?”
“明月……在!我馬上找人去叫她!您稍等!”老鸨連忙轉身叫了一個小厮,“快,去明月屋裏叫人!”
說完立馬回頭迎上步霆,老鸨在心裏琢磨着,聽到街頭巷尾傳說的她本來不以為然,因為知道步霆昨天是第一次來,且明月這幾年來也一直在她眼皮底下活動,不可能是步霆的小情人。可看今天這樣子,這步将軍要是迷上了她們家的明月,以後可就有靠山了。
身邊一個小丫頭撅着嘴道:“媽媽,明月姐不是不賣身嗎?”
“別廢話!”老鸨輕斥,“在這青樓裏,還想有多幹淨啊。明月要是真能搭上這主顧,別說賣身,賣腎她也得幹!
”
步霆已經走上閣樓坐下,幾個姑娘上了幾盤小菜和一壺酒。
鮮少來到酒樓,步霆望着剛上上來的花生米和酒壺,竟有些一瞬間愣神。可是耳邊是男人的喧鬧聲和女人的嬌呼聲,立馬将他拉回了現實。
喝了半杯酒,一擡眼,白紗飄飄的人兒就坐在了對面。
明月嘴角微微含笑,眼中卻不複昨日熱情,坐下來先喝了一杯酒,笑着道:“将軍還念着明月,明月心中甚是歡喜。”
“哦?”步霆低頭不看她,“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歡喜的樣子?”
明月突然起身,白紗清揚,步霆的手、在她坐到自己腿上前,已經抓住了她的胳膊,同時自己随着凳子退後些許,保持與她的距離。
“我還以為,将軍是想要明月像昨日一般,坐在将軍腿上呢……”
步霆擡頭看她,坐到他腿上是民間的傳言,看來她沒少注意民間的傳言呢。
步霆嘴角勾起笑意,不回應,叫了不遠處的小厮過來:“跟你家主人說,這層閣樓我要包下來。”
“好的!”
明月一驚,直直地看着他。
不一會兒,幾個人就把整層閣樓清場了,只剩下這兩人。
“将軍這是何意?”
“姑娘不必緊張,只是想聽與姑娘喝喝酒,聽姑娘彈彈琴。”
明月笑道:“都說步霆将軍為人嚴厲正直,原來也喜歡來這喝喝花酒,戲戲美人。”
步霆眸色更深,輕笑道:“是啊,男人誰不愛美酒佳人呢……明月姑娘一再挑逗,步某怎好拒絕。”
步霆敬了明月一杯,她仰頭喝下,轉身便去拿琴。剛走出門口,卻聽到閣樓裏有窸窸窣窣之聲。
她藏在門口,卻看到幾個人身着黑衣從閣樓窗戶中翻了進來,明月一驚,卻看到那些人卻對着步霆跪了下來。
他們齊聲喊了幾句,說的話卻似是外域之語,令人聽不懂。
步霆對他們做了個手勢,那些人才起來,明月這時才發現他們中有受傷的兩人人,其餘人扶着那兩人在這閣樓中包紮起傷口來。
明月想了一會兒,快步去了自己房間,不一會兒便拿着一把笛子緩緩歸來。
步霆看她手中竹笛,笛身十分簡樸,只刻有簡單的花紋,還有些陳舊感。
“這笛子有些年數了?”
“是啊,是小女的珍藏。”
明月執起笛子剛放到口邊,笛子出氣口卻一把被步霆抓住。
“步将軍抓住笛口,明月還怎麽吹奏?”
步霆面色卻不再平靜,眼睛盯着她,眸色深沉,似醞釀波濤,又看看那笛子道:“姑娘的笛子為何有一股草藥味?”
“哦?”明月笑道,“将軍鼻子好靈敏,回将軍,小女子自小身體就弱,經常服用中藥養身,笛子自然沾得中藥味。”
“是麽?姑娘長期服用中藥,可姑娘身上卻無草藥味。”
明月笑得燦爛道:“那将軍想說什麽?我身上脂粉香氣蓋住了藥草味罷了,總不能陪客人時一身草藥味吧。不過……将軍為何對草藥味如此靈敏?”
步霆不再回話,明月吹起笛子來,笛聲本就纏綿,似哭似泣,明月吹的又是思人之曲,更顯凄涼。
步霆靜靜地聽着。
待一曲結束,他笑着道:“姑娘吹得好笛。”
明月淺淺行禮道:“獻醜了。”
“姑娘久經風月,還有如此純淨的情懷,是為可敬。”
明月笑着緩緩道:“将軍不也是。将軍久經沙場,沉穩冷靜,卻會為一只笛子上淡淡的藥草味而有失鎮定,這其中心情實在令小女子好奇。”
步霆靜靜地看着她滿載笑意的眼睛,只淡然道:“姑娘确實是聰明之人,步某下次再來造訪。”說罷,起身離開。
明月站在原地,眼中似有嘲諷,嘴角依然含笑道:“男人習慣說下次、以後、未來,女人又怎能信此?明月歡送步将軍,也等着您的‘下次造訪’。”
步霆邁出宮玉樓大門,對從牆頭快步走過來幾個百姓打扮的人說道:“盯着她。”
“是!”
第二天中午,幾個人進了将軍府。
“回将軍,那女子并未有任何異常舉動。”
步霆放下手中的兵書,問道:“我走後她做了什麽?”
“她回了房間,中途出來換了熱茶水,然後就一直睡到今天早上。”
“你們确定她房間裏,沒有向外聯系的其他途徑?”步霆身邊的楊思欽奇怪地問道。
“沒有,将軍和她……聊天時,我們去了她的房間看過,并未有異常。”
步霆沉默着,楊思欽苦想到:“大哥故意讓她看到自己和姜國人有交涉,這女子卻未把握機會上告。那這女子要不是真的沒什麽陰謀,要不就是非常聰明、背後的力量也很隐蔽。”
步霆點點頭,對跪着的人道:“你們繼續盯着,不得懈怠。”
待他們退下後,楊思欽給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步霆道:“哥,要不要跟爹說啊?”
“不用了。先等等看,看她到底想幹什麽。”
夜深了,步霆屋內還亮着燈,他正看着手中的瓷瓶似在發呆,兩個人已悄然潛進屋中。
“主子!”他們低頭抱拳道。
“恩,查得怎麽樣了?”步霆輕聲道。
“三岔口茶館現在在一孫姓衙役戶下,茶館的原主人……查不到他的戶籍和身份。”
“可有用女子的性別查過?”
“恩,無論男女都沒有,他并未留下真實姓名和任何戶籍線索。”
步霆揉揉眉頭,嘆了口氣又問道:“那她人現在在哪?可有查到?”
“……屬下無能,還未查到。他會易容術,将軍又讓屬下不能公開查問,所以還沒有線索。”
“恩,不怪你們,她一向鬼靈精怪,難找也是正常。”
“對了主子,你讓我查的明月姑娘我都查到了。”
“怎麽說?”
“她原名程月,今年二十三歲,父母都是農民出身,自十歲起便入教坊學藝,正值芳華時一直是宮玉樓的花魁,但是近兩年因為身體不大好,也只是偶有表演。身世并未異常或出奇之處。不過……”
“不過什麽?”
“屬下查出她與即将上任的宋國師似早有男女之情。”那人又貼近步霆,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國師?宋繼遠?”
“是。”
“風塵女子和道士國師,這事還挺有意思。”步霆又“嗯”了一聲,“下去吧。着重去查阿飛的下落。”
“是,屬下一定盡快去尋。”
随着輕輕地關門聲,步霆緩緩閉上了眼睛,手中緊緊握緊那小瓷瓶,眉目中盡是疲憊之态。
阿飛,你在哪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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