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名眉舒
在我出生那天,幹旱許久的西疆終于等來了久違的大雨,百姓齊歡。那一日父親很開心,便對母親說,“漁得魚,心滿意足。樵的樵,眼笑眉舒。”就叫眉舒吧,希望她一生笑眼眉舒。于是我便得了名字,傅眉舒。
“多久了?”問書道。
“已經一個時辰了。”問畫看了眼目不轉睛看着銅鏡的少女道。
傅眉舒看着銅鏡中年輕鮮嫩的容顏,輕摸了一下眼睛,沒有疼痛感。“進來吧。”
問書,問畫連忙走進去。
傅眉舒拿起一串珍珠鏈遞給問畫道“你将這鏈子改改,将金色珠子都去掉,拿母親大前日給的那盒珠子替上。”
問畫聞言一怔,這串珠子小姐最喜歡,怎麽要改。“是的,奴婢這就去。”
傅眉舒見問畫離開,對問書道。“今日是幾日。”
“今日十二月十一,三日後是老夫人大壽,小姐這次壽禮送什麽,是挑些東西還是寫字作畫。”問書問道。
傅眉舒想了想道“就送聞空大師送的那本佛經吧。”記憶中因為這本佛經後來自己還惹了不少麻煩,自己得聞空大師另眼相看,不少人眼熱,還是先将這東西送出去,以絕了那些人的心。
問書面漏不舍道“小姐,老爺讓你好好保管那佛經,你怎麽能拿來做壽禮呢。”
傅眉舒轉眼繼續看着鏡子道“不就是一本書嗎,給了祖母父親不會說什麽。替我梳頭吧。”
問書覺得今天小姐有點不一樣,只好給她梳頭。
傅眉舒道“将我那件白狐披風拿來。”
“小姐這是要出門嗎?”
“恩,去母親那看看。”
問書聞言很開心,将披風給傅眉舒披好道“我還在想小姐怎麽讓問畫去改鏈子呢,原來是想去夫人那。”
“她的性子該改改了。”
“她只是想要為小姐好,四小姐脾氣也大了點,這次将小姐氣病了那麽久,問畫心裏憋屈才和白芍吵了起來。”
傅眉舒向外走去,此時正值深冬,滿天白雪,少女傳一身碧色衣裙,披一件白色披風,潔白的小臉掩在白色絨毛裏,身邊一個穿着紅襖衣裙的清秀丫頭撐着傘,徐徐走來。
“二弟,那是六妹妹?”傅晉看着遠處走來的少女,纖纖細步,曼妙無雙。
“大哥離家幾月,連六妹都不認得了,确是眉舒。”傅籌道。
傅眉舒走到庭中,對兩人行了一禮,笑意盈盈的看着兩人道,“大哥,二哥好雅興,雪色裏煮酒對弈。”
傅籌起身走到傅眉舒身邊,替她籠籠披風道“天氣那麽冷,怎麽出來了?”
“多日未見母親,想去看看。”傅眉舒看着眼前疏朗俊秀的少年道。
“如此,便去吧,母親那生了火,暖和。”傅籌寵溺摸摸少女的頭道。
傅眉舒一怔,原來自己幼時與哥哥這般親密,想起前世種種,哥哥那般結局,心中大痛,從自己醒來已經兩日,這兩日自己昏昏過日,以為是一場夢,今日才真的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這時,哥哥還是那個不知愁滋味的翩翩少年,父親母親健在。
傅籌看着忽然白了臉的少女道“可是不舒服,前日聽聞你病了,昨日去看你,你都不見人,可是還沒好?”
傅眉舒回神連忙道“已經大好了,哥哥快去和大哥下棋吧,我這就走了。”
“恩,去吧,改日哥哥也與你下一局,父親上月回來時說你棋藝大漲,哥哥還未領教呢。”
傅眉舒看着眼前故作沉着的少年一笑,本來看着只是清秀的容顏因這一笑瞬間如煙花般燦爛,“那我明日去找哥哥可好。”
傅籌想了下道,“明日不行,明日我要出書院,等祖母過來壽我去找你。”
“也行,我走了。”傅眉舒對傅晉行了一禮,又對傅籌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傅籌看着少女走遠,轉身坐下。
傅晉看着面含笑意的少年道“原來你與六妹妹關系這般好。”
“大哥說笑了,六妹妹與我一母同胞,自是更親密一些。”
傅晉笑了笑沒說話,自己二叔家這三個嫡子嫡女,每個都聰慧過人,各有千秋,可惜有那麽個外家,注定比其他人成長更艱辛。
傅眉舒來到落雪閣,走進院內,冬日深雪将院中植物深埋,院中一小潭,水面結了冰,水中錦鯉在冰下游着,好似想沖破冰面而出。走進室內,一片榮華,牆壁上挂滿各家名畫,屋內擺放也都不是凡品,看着這片繁華景象,傅眉舒心中一嘆,自己終究與母親不同,母親愛繁華,可能與她出生背景有關,姐姐與母親不論愛好還是習性都比較相似,自己則與父親更合的來。
一着黃衣的丫頭打開珠簾,看到傅眉舒一笑道“六姑娘來了,太太早上還在念叨你呢。”
“晨光姐姐好,太太今日有午休嗎?”傅眉舒走進道。
“太太已經起來,四小姐也過來了,剛聽到動靜,叫我出來看看是不是你。”晨光覺得今天六小姐似乎有點不同,但那裏不同又說不上。
傅眉舒走進屋內,一華服女子靠窗而坐,手裏拿着一本賬本,對面是一紅衣少女,少女一張臉生得極好,明媚大氣,兩人同時看過來,臉上表情一致,傅眉舒忽覺得竟像是看到了同一人,只是在不同年齡。“母親,四姐姐。”
風落雪放下手中賬本,對傅眉舒招招手。
傅眉舒走近風落雪,風落雪摸了摸她的頭,“可是大好了?”
傅眉舒微偏偏頭,風落雪的手放了下來。“已經好了,母親不用挂心。”
“過來吹了風冷了吧,快去坐下一會就暖了。”風落雪看着眼前少女,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道。
傅眉舒将披風解下遞給問書,走到傅容歌旁邊坐下。
傅容歌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問書道“問畫那個臭丫頭呢?”
傅眉舒道“我叫她辦點事,沒帶過來。”
傅容歌撇了撇嘴,繼續玩手中的九連環。
風落雪繼續看手中賬本,傅容歌玩着手中九連環,傅眉舒閉目養神,柳嬷嬷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色,心中一片暖意。
“夫人,二小姐住進去了。”
傅容歌将九連環丢在桌上,憤怒道“我就知道是傅搖光那個賤人。把我擠出來,以為就可以得祖母喜歡了,她以為住智善堂就是祖母身邊第一人了。”
風落雪道“柳嬷嬷,你覺得這事是誰做的嗎?”
“老奴覺得不像二小姐做的,可能是三房那邊,畢竟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事三房做了不少。”
“四姐能給我說一說那一日的情形嗎?我只聽說四姐害的七弟落了水,被祖母罰了,還從祖母那搬了出來,不知具體怎麽回事?”傅眉舒道,記得前世好像也有這麽一回事,四姐是祖母最喜歡的孫女,可是三房那個嫡幼子的嫡幼孫七少爺才是祖母的心頭肉。
“與你說有什麽用,你一天除了寫詩作畫還會幹嘛?”傅容歌道。
傅眉舒莞爾,搖了搖傅容歌道“四姐,都說三個臭皮匠,勝個一個諸葛亮,你說說大家一起想辦法。”
風落雪見傅眉舒對傅容歌的事上心,又想着兩姐妹比較疏遠,也希望她們多交流一下。“歌兒給你妹妹說說那日到底怎麽回事,怎麽你就将七少爺推了下去。”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日在掬水居賞雪,當時四哥,三姐在下棋,五妹在一幫觀戰,我和七弟,二姐,七妹,八妹一起在邊上看前幾日大哥放進去的鯉魚,不知怎麽七弟就掉下去了,七弟醒來就說我推得他。”
“當時丫頭婆子在身邊沒有,按理說有誰動了手腳不會沒人察覺。”風落雪聞言問道,她知道自己女兒平時杖着老夫人寵愛,行事比較魯莽,以為這次是她不小心害的七少爺掉水,自己只想息事寧人。
“當時只有我身邊的白芍,二姐身邊的小檀,七妹身邊的夢兒,大家都離得比較近,從角度上講除了我最可能碰到七弟的是小檀。”
柳嬷嬷訝然道“難道真是二小姐?”
傅眉舒想起傅搖光,覺得不可能,傅搖光是大房嫡次女,自從府裏大小姐出嫁後,她就是獨一份,平時誰都不看在眼裏,不像做這種事的人,心裏有了一個想法。“聽問書說七弟與七妹走得很近,連三姐都及不上。”
“三小姐和七少爺雖然是同胞姐弟,但感情的确不及七小姐,七小姐是姨娘所生,只是為了讨好七少爺,事事順着他,七少爺又是個耳根子軟的。”柳嬷嬷道。
“原來七弟七妹感情那麽好,那四姐上次在賞梅宴上下了七妹的面子,豈不是連着得罪了七弟。”傅眉舒輕言道,這事是昨日從問書和問畫的交流中聽來的。
“得罪她怎麽了,一個庶女而已,還要讓我讓着她。”傅容歌不屑道,說完又覺得不對。忽然明白了過來“難道根本沒人推七弟,從始到終都是他自導的一出戲。”
“我沒這麽說,可是四姐自己猜的。”傅眉舒無辜道。
風落雪和柳嬷嬷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這是最大的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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