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咱倆走着瞧

蔡斯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擺出一張正經臉:“放心,我不會傷害宮先生的,我也沒有那個能力。我只是想和宮先生談一談,能不能讓我過得自由一點?”

“我想出去工作,想去見人,想在正常的社會中,有一個正常的位置。你們不能就這樣把我關在家裏,連太陽都不給見,這樣對我而言太殘酷了,只會讓我想再死一遍。”

李青龍死盯着他,好像他随時會圖謀不軌:“你不會有機會再自殺的。”

蔡斯年狡猾道:“我也不應該有機會能逃出去啊。”

兩人對峙着,氣氛越發升級。

特殊的能力讓蔡斯年能聽見所有人的心聲,極高的精神力增強了他的五感,讓他能察覺到每一個人的呼吸。但就在這時,另一個呼吸加入了進來,這個呼吸清晰可聞,但心牆卻阻隔了他的探聽,安靜得詭異萬分。

蔡斯年适應能力很強,不過二十多天了,他已經适應了生活在心聲之中,突然出現一個人,他竟然沒法竊聽,反而感覺十分不習慣。

‘誰在外面?’蔡斯年心想,向門口看去,正看到玄色的衣角浮動,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走進來的步伐十分的沉穩典雅,氣勢卻頗為驚人,仿佛位高權重的國家領導人。

也确實是位高權重的國家領導人。

宮政和坐在了他對面,蔡斯年上下看着這位真領導人,或者說人類領袖沒準更加貼切,不可控制地注意到這個人似乎每一步的距離都是一樣的,而現在的坐姿,也端正尊貴到了一個有點變态的程度,眼睛向下看着他,眯縫着,壓迫感極強,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讀不出來一丁點信息。

‘是真的變态啊’,蔡斯年想,‘格調特別高,程度格外深的那種’。

作為一個破獲過數起大案的前任刑警,蔡斯年覺得自己算的上犯罪專家,也覺得眼前人确實可以跟案件中的變态殺人魔相較,比如強迫症殺人魔之類的。

他自我調侃地想想:是不是又得寫遺書了?還能再穿越到一個正常一點的環境裏嗎?

“斯年,”宮政和笑了笑,但跟上鏡時完全不同,一點感情也沒有,“我不想你死。”

蔡斯年說:“我也不想我死。”

宮政和:“但我也不想你出去随意行動,向他人透露我們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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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斯年:“我可以不透露我們的關系。”

宮政和搖了搖頭,肯定道:“你會的。”

“我不會的,只要你讓我過正常的生活。”蔡斯年微笑着談判,企圖用真誠的小眼神征服對方,“但是如果你不讓,那我确實會。”

宮政和還沒回答,一個看着像技術員的男人忽然慌慌忙忙跑進來:“宮先生,所有的結婚證信息上的遮擋都少了一塊,露出了一個……”

蔡斯年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蔡字。”

宮政和目光略微銳利起來:“所以你甘願被抓回來,是相信自己的後招。”

蔡斯年:“這是一個普通的全息圖片型軟件,通過最新技術‘精神力操控系統’操作,軟件不被儲存在任何一塊硬盤上,而是存在于整個網絡之內的每一張結婚證全息圖上,只要我用精神力遠程發出指令,遮擋部分就可以任意添加和減少。”

感謝未來世界,感謝新興技術,阿彌陀佛。

宮政和不以為意:“我可以把你圈禁在屏蔽精神力波的地方。”

蔡斯年:“如果我不每小時遠程發出指令,軟件就會自動剝落全部遮擋。”

他接着說:“你們可以全網檢索,全部禁止軟件功能,但是連全網檢索然後全部删除你們都做不到,還是算了吧。只要在網絡上還有一條,我就能繼續操作,既然你們不可能全部删掉,不如聽聽我的條件,怎麽樣?”

“我可以不回到原來的工作,出門就用精神力面罩改變容貌,而且絕不透露我們的關系,自願接受你們的監視,配合宮家的一切需求。只要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讓我能過得別那麽想死就行。”

他最後看向宮政和:“如何?”

宮政和看他的目光頗為若有所思,似乎并不太讨厭被人脅迫,反而覺得挺新奇。他深思熟慮了一番,修長濃重的睫毛下面仿佛能看出翻滾的冥思,蔡斯年敏銳地發現,如果他不總是垂眸且面無表情,那雙眼睛其實相當好看。

蔡斯年盯着他的眼睛多看了一會,卻聽宮政和終于說:“不行。”

“我要求的不多,”蔡斯年皺起眉頭,“你的人完全有能力禁止我透露我們的關系,就算我真的透露了,你也有一百種方法讓我生不如死,為了自由的生活,我不會犯蠢的。”

宮政和說:“我知道。”

“那你還……”

宮政和說:“你利用所有技術人員全力□□的時間,避免他們搜到你的那臺光腦,在得知搜到你的光腦,但是沒有查找到你所說的軟件之前的短暫時間,運行軟件,露出你名字的一部分。”

“但是你剛才說的,為的是讓技術人員在廣闊的網絡中搜查所有圖片,這款軟件确實存在,但我相信你用的不是它,或者說不只是它,因為圖片确實是可以删完的,只要我們費時間。”

“你會在圖片全部删除之前,露出部分的名字,和部分,但是能夠認出是你本人的證件照。但是圖片全部删除,廣大網民的記憶不會删除,輿論會嘩然,會質疑,媒體會擴散事件,哪怕我們能請大的媒體保持沉默,卻無法使所有人不發聲。”

“在輿論喧嚣達到頂點的時候,你就會用隐藏的軟件,乃至是一種病毒程序,再次發布結婚證。”

“等着鑒定結婚證的專家會立即說證件是真的,之前還在懷疑的人們,則會因為之前力度強大的□□,認為這一切是真的。你我本來就在公衆目光的中心,不同的是我在明,而且名聲脆弱,你在暗,只要改變一張臉,就可以獲得你想要的所謂‘自由’。”

“到時候,我會不得以面對公衆,只有兩個選擇,交出你,并且不再限制你的自由,或者,即使面對最讓人信服的證據,也不交出你,但是如果是這樣,我的名聲會永遠跟你的失蹤綁在一起,很快,我會從與‘蔡斯年’結婚的人,變得更糟,到與‘蔡斯年’結婚,并且□□他,甚至可能殺死了他的人。”

“政客的職業生涯是脆弱的,這樣一來,我的政治生涯就完了,作為宮家的這一代繼承人,我最為珍視的家族也會為之蒙羞,受損。以至于我就只有一個選擇:把你放出去,然後跟你離婚。”

“對嗎?”宮政和問,“斯年。”

蔡斯年冷淡地看着他,冷笑了兩聲,一副被猜中了,但是還負隅頑抗不承認的樣子。

宮政和說:“你又裝。”

他貼在蔡斯年耳邊,輕輕地,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你能讀所有人的心,但是讀不了我的心,是因為我的血統,是神宮星的皇族,你的血統,是神宮星的士族,你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麽,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蔡斯年剛使了個詐,希望對方能夠足夠多疑,再自己推翻自己的結論,誰知卻被人不輕不重,有理有據,并且十分玄幻地擋回來,心情非常僵硬。

但也不是那麽玄幻,在這個有精神力,乃至于他自己都能讀心的時代,誰知道人類還有什麽深藏的潛能被激發了出來?尤其是宮政和血統好,權力大,壓箱底的本事指不定有多神奇。

他忽然明白剛才被他吓跑的保镖們的心情了。

雖然他還在本能地懷疑着,但心裏已經選擇先信了幾分。犯案不容易,推理更難。如果宮政和不是通過什麽異能,而是用一兩個小時,就看穿了自己盤算了二十幾天的這一切,那這個人……此時真正可怕。

宮政和堵上了他的兩條路,第一條路,叫做“別再搞什麽幺蛾子,你想什麽我都知道”,第二條路,叫做“別再搞什麽幺蛾子,就算你想什麽我不能清楚地知道,但是你會怎麽做,我一眼就能看穿”。

無論哪一條,都對于他的再犯,很有威懾力。

“斯年,我也覺得你要得不多,”宮政和慢慢地,認真地說,“你要得太少了。”

蔡斯年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只見宮政和站起來,雙手插入另一只廣袖中,把東北老農民叉着手取暖的姿态,演繹得如同古時候的名門貴族,甚至清高超脫到如同世外高人,氣質清新到不可思議。

“我覺得你應該有露出真正的臉的權利,不僅如此,你還應該回到原本的工作當中,”宮政和漸漸如同在競選臺上演講,進入了鼓舞人心煽動氣氛的狀态,“你應該捍衛你的自由,實現你的夢想,做一個好演員,好歌手,好藝人,把本來不應該加諸你身的污名,全部洗清!”

“拿到光明女神獎影帝,拿到星際最受歡迎藝人獎,發唱片,演電影,參加真人秀,讓所有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星際娛樂圈男神。”

蔡斯年嘴角抽搐:“不用,真的不用。”

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了解的就是原主的信息,當時就恨不能再死一遍穿回去。他甚至不知道一個人怎麽能把自己搞臭到這種程度,幾乎是什麽事會被罵死就做什麽。讓他回娛樂圈?且不說有沒有戲演,有沒有節目上,恐怕用自己的臉一出門就會被人揍,能不能活到片場都讓人懷疑。

蔡斯年心想:宮變态你在想什麽?不想過了又懶得離婚,打算讓人渣自己出去被大衆毀滅是不是?

宮政和居然真的聽到他的心聲一樣,微笑起來,本來冷冰冰的面容這麽一笑,像是春江水暖一般,終于顯出好看的樣子。他走過來,用手指一點蔡斯年的額頭,一瞬間,窸窣的電子音響起來,蔡斯年的精神力面罩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露出真實的面容。

真實的蔡斯年有一張有點混血樣貌的臉,可能因為他們家有些俄羅斯人和少數民族的血統,整張臉精致而立體,身材也修長結實。因此,原主雖然沒有那種退便從容不迫,進便邪氣危險的氣質,但也算是高冷貴氣,出道的時候,還一炮而紅過。

當然,馬上就黑得不可收拾。

蔡斯年心下不爽,面上卻勾起一個笑容,靠近宮政和,他多年修煉,對于勾引人之類的事情可謂輕車熟路,瞬間散發出暧昧的氣息,嗓音暗啞挑逗得恰到好處:“老公,”他拖長了老公兩個字,像是撒嬌一樣,“你這麽厲害,讓我吃點軟飯吧,我一定什麽都聽你的。”

“什麽”兩個字顯得格外意味深長,讓人浮想聯翩。

他本來以為宮政和本人就是個城府深,沒表情,心計吓人,偶爾激發政客狀态的人,沒想到,宮政和卻根本不躲,也靠近蔡斯年,目光專注又迷離地在他的眼眸間、臉頰上乃至嘴角輕輕刮過,那雙眼睛不再被高深莫測遮擋,頓時顯出本身難以逼視的美感。

“蔡先生,”宮政和微笑道,“新時代的男性要獨立自主,你還是多靠自己吧。”

蔡斯年被他那雙漂亮帶笑的眼睛晃了一下,忽然忘了下一句說什麽。

這時,戈金剛好闖進來,本來風風火火地要吼,看見兩個人貼近的姿勢,直接石化了。

宮政和直起身子,面上還殘留着一絲笑意:“今天就停了蔡先生的全部服侍,給他收拾一個最小的屋子睡覺,冬天不給暖氣,夏天不給空調,一日三餐全都改成白粥鹹菜,白粥裏不能有米飯,鹹菜裏不能有鹽。”

“給他配一個經紀人,找一個不怎麽樣的片子,下周就開始上工,做不好工作就不用回來睡覺了。”

宮政和又笑起來,好看的眉目一旦生動起來,竟然還顯得優美而深情:“斯年,好好工作,好好掙錢,交了家用就有好東西吃,好地方睡,不然……”他做了一個“你知道的”的動作,轉身準備走。

蔡斯年咬牙切齒:“你不怕我直接把結婚證的遮擋全撤掉?”

“撤吧。”宮政和頭也不回,“找幾個知名專家,說這是合成的,再說說某人多麽喪心病狂,本來就有諸多劣跡,現在居然為跟我扯上關系,甚至不惜作假……”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你覺得大衆更願意信哪種解釋?”他回頭看了一眼,心情頗好,“這回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戳破你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計劃,難嗎?”

漏洞百出的計劃?!

……宮政和!

蔡斯年明白了,宮政和這是既不讓他失蹤,又不透露兩個人結婚的信息,他會讓公衆不再相信自己的話——雖然本來也因為名聲不好,沒什麽信譽度。同時,宮政和還通過各種威逼利誘,杜絕他以後再作妖的可能性。

蔡斯年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好不容易緩過來,被氣得想笑。

也對,那麽容易能控制住,宮政和也就不是從小就“厚黑學學得特別好”,年紀輕輕穩坐高位的政客了。

但是蔡斯年一個光腳的,不怕宮政和這個穿着不能脫的名牌鞋的,只要不會死,作妖不會止。

“工作就工作,小心老子一下給你拿個影帝。”蔡斯年對着他的背影說,雖然心中忌憚,還是給自己鼓勁兒似的,心道:大變态,咱倆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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