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種您進來

□□貼在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冰冷感,宮政和穿過院子,十幾個黑衣保镖從各個方向走出來,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後。他又把槍拿出來,格外确認了一下保險栓,然後再次插回去,下意識不太習慣地調整着位置。

現在的□□都是鐳射槍,安全系數極高,但一旦走火,就不是中彈的問題,而是整個人直接爆炸汽化。

但危險好像還有另一種屬性:令人着迷。

司機已經等在懸浮車中,雖然自動駕駛系統幾乎已經淘汰了司機這一職業,但為了避免百萬分之一的差錯,需要雇司機的人還是會雇。

宮政和坐在寬闊舒适的真皮後座上,只覺得靠在椅背上時,□□還在緊緊抵着他,冷、硬,突兀,好像提醒着他:你不應該這樣。

不應該對鮮活的危險感興趣。

車子啓動,他在不間斷的突兀中,試着,學着與之和平共處。

“去找蔡先生。”宮政和說,望向窗外。

車子滑入黑夜,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宮家大宅坐落在一座清幽的山中,如果不是規模太大,裝潢太華美典雅,很可能被誤認為一座曲徑通幽的寺院。

下了山,能看見周圍的村落,山上的村民種茶,山下的村民賣山珍奇石。偶爾有西式的山莊撞入眼簾,大片的草地,或者大片的花。偶爾能看見做生意的農家院,各種文化的都市風格被拼湊在一座座獨棟小樓上,形成一種自豪又茫然的鄉村時尚。

走一個小時就能看見公共交通,懸浮電車、輕軌、地鐵、大巴,錯綜複雜地聯系着地圖上的每一個地點,随便一個村民想去哪裏,都能用光腦瞬間搜索出幾十種乘坐路線。

蔡斯年本來只想找個山坡躺一會,或者爬到哪棵樹上去,看看有沒有新鮮的水果能摘來吃。他胸中充滿了生命的激情,冒險的精神,卻無事可幹,只是覺得憋悶,打算等人來抓他時打一架,抒發一下胸臆。

四周一片大山,走到市區怎麽也要三四個小時,他再想走遠只能幕天席地,或者睡車站,睡快餐廳,還不如放完風回去睡小木屋。

但很快他就改變了想法,因為他被一群人圍住了,但是這群人似乎沒打算沖上來。

蔡斯年刑警的神經,加強過的五感,像是一個巨大的知覺網,捕捉着方圓三五十米的一切動靜,他躺在一棵大樹有力的枝杈上,嘴裏叼了根有甜味的草,看着不遠處山下的燈火,還是耐心等着這幫人跳出來把他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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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那群人還在那裏,什麽動靜也沒有。

蔡斯年想起自己穿過防護系統的手,又想起自己手指頭中有定位功能的芯片……

這一刻,他的目的改變了。

猛地一下,他跳下大樹,在樹林草叢中潛行。未經多少破壞的大森林裏,灌木幾乎比人還高,草木為了争奪陽光,像是無數伸向天空的手,耗盡了全部能量瘋長。蔡斯年聽到身後的人跟着動了起來,訓練有素,不遠不近地跟着他,立即加快了速度。

不到三十分鐘,他就出了森林,穿過一片草地,寬闊的路面顯露出來,他往周圍看了兩眼,黑暗中似乎有十幾雙黑暗的眼睛默默注視着他。他往視線的中心看去,意外地發現,一輛頗為低調又頗為奢華的轎車停在一個不尴不尬的位置,好像就是随便那麽一停,又好像有心遮掩,顯露出一種佯裝淡定的別扭。

‘不會吧。’蔡斯年心想,下意識否定,但又忍不住思索,這回真吃驚了,也真的來興趣了。他看見來了一輛電車,用跑百米的速度一路“草上飛”過去,在車關門時進入了感應區,蹿上車在打卡區按了一下食指,滴的一聲,車費支付成功。

蔡斯年“呦”了一聲:居然有錢!

他産生了一種随便穿件外套,翻出了好幾張人民幣的快感。

懸浮電車速度跟地球時代的動車差不多,從窗戶看出去,遠遠能看見十幾輛黑車幽靈一般懸浮着跟過來。他看了好一會,心中的猜想更加明确,轉過頭來對着空氣笑了兩聲,眼中飛快地閃過無數浮光掠影,像是一窩蜂的壞主意。

車上不多的乘客基本都昏昏欲睡,沒人注意他,只有一兩個人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看神經病一樣看過來。

蔡斯年趕緊調動精神力面罩,變了張臉,正襟危坐了一會,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覺得自己“老公”這個人,挺有意思。

如果丫不是個變态控制狂,沒準可以交個朋友。

沒十分鐘,電車就進入了繁華的區域,都星首都,寸土寸金的不夜城,各種發色各種面孔的人頭在街上攢動,穿着大衣和穿着內衣的人們互道了一聲“傻逼”,年少年長的人們或哭或笑、或吃或吐地錯身而過。

蔡斯年又加固了一下精神力面罩,到站滑滑梯一樣“飄”下車,左右看了看,走進一家最為五光十色的夜店。一瞬間,暧昧又刺眼的光線,湧動又嘈雜的音樂,擁擠又迷離的軀體,一股腦湧上來,仿佛将他吞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怪獸腹中。

他還穿着一身黑色漢服,低頭看了一眼,只好把領子扯得更大些,把頭發抓亂,在脖子上沒輕沒重地掐了兩下,估摸着大概殷紅起來才松手,冒充吻痕。最後,他風騷地把腰封上的帶子系了個蝴蝶結,揚起那種漫不經心地笑容,像是被怪獸的胃酸消化了一般融了進去。還剩下一點殘存的驅殼時回頭看了一眼,門外數輛黑色的轎車幽幽停下,隔着漆黑的車窗,似乎有一道視線牢牢鎖定在他身上。

議會山是宮政和的地界,夜店就是蔡斯年的窩,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互相從未踏上過對方的地盤,但是到自己家門口時,還是忍不住發賤,勾勾手指調戲一下。

蔡斯年笑,心想:有種您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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