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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就是一起聊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生孩子。

蔡斯年跟宮政和,最近經常一起聊天,偶爾一起吃飯,從沒一起睡覺,結果就要一起生孩子。

走在宮家私人醫院越來越幽深的長廊裏,蔡斯年越來越糾結,終于無法忍耐,停下來:“政和啊。”

宮政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一起看他的還有蘇爾曼醫生,宮家的安全主任李青龍大叔,以及兩個小護士。蔡斯年被人一看,本來想說“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孩子”,“為什麽感覺有點奇怪”就說不出來了。

他從不愛安定,對自己也沒什麽自信。

回憶過去,原生家庭很幸福,但命運實在不幸。

在十一二歲的時候,所經受的喪父的創傷,親眼看着妹妹死去的慘狀,在快要成年時喪母的不幸,讓蔡斯年對于家庭非常渴望,同時又恐懼。就像常在鋼絲上走,腳下就是深淵的人,會害怕背後有留戀的溫情。

再沒有誰比缺失親人,家庭殘破的他,更明白一個孩子需要怎樣安穩的環境,安穩的,來自父母的愛,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而且他也說不清自己跟宮政和算個怎麽回事。

‘為什麽感覺宮家把生孩子當任務呢?’蔡斯年不太愉快地想,‘這種大家族都這樣嗎?’

“沒什麽,”蔡斯年不自然地又跟上去,眉頭始終蹙着,小聲問宮政和,“你小時候生活得幸福嗎?”宮政和還沒回答,他就繼續小聲說,“不幸福吧,每天除了背書就是考試,連游戲展都沒去過。”

宮政和:“……”

宮政和無奈:“宮家的繼承人,與旁人家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蔡斯年同情地看着他,心想:是啊,不一樣,可我不想我家孩子從小就受這樣的教育啊。

宮政和看上去是很不錯,成就也斐然,但真的好嗎?這樣就真的好嗎?

宮政和看明白了他的眼神,有些無語,努力平靜道:“對家族的責任感,對社會的責任感,一個人要成長為優秀的人才,尤其是……”

蔡斯年揮揮手,示意別說了,嘆了口氣,惆悵地走在了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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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政和不知該怎麽辦,心想:老婆說好要生孩子,事到臨頭又不想生了,怎麽辦?

苦惱。

別人生孩子需要一間溫暖的屋子,一張溫馨的床,宮政和需要一間巨大的地下實驗室。許多穿着無菌服的科研工作者走來走去,滿屋子蒼白冰冷的巨型的、小型的科研儀器,活像在搞生化危機的研究。

蔡斯年顯出很鎮定的樣子,其實已經有點遲疑,據他了解,兩個男人要個孩子,好像也不需要這麽複雜的儀器。

資料說,需要兩個人一人一半染色體,合成普通細胞,通過一系列刺激和轉化,變成胚胎早期的全能幹細胞,而後放入人工子宮增值,模拟真實母體環境,十個月後就有孩兒了。

這項技術已經很成熟,普通醫院都可以做,不用這麽嚴陣以待才對。

蘇爾曼溫和道:“二位去換手術服吧。”

蔡斯年轉了個心思,笑道:“手術服這個說法總是讓人有點緊張,呵呵。”

說完若無其事地盯着蘇爾曼的眼睛,蘇爾曼果然迅速回想了一下胚胎實驗的步驟,蔡斯年沒看到太多,只是幾個畫面,其中似乎有人躺在透明橢圓長艙內,幾個醫生手拿針管等儀器圍着,像是非常精細的實驗。

宮政和拍了一下蔡斯年,低聲說:“沒事,也不一定這次就能要上,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讨論這些事情。”

蔡斯年:“……”

感覺太怪了!

而且确實不對,果然不對,他查的資料裏,說是這項技術成功率在八成以上,怎麽聽宮政和說,好像多麽困難一樣。接着,他又想到宮政和說,他們的家族是過去的皇族,蔡斯年家則是士族,只能相互配對,而且要選出最匹配的。

匹配,不是器官啊,血型,骨髓之類才需講匹不匹配麽?

蔡斯年充滿疑慮地走進準備室,一個護士和一個保镖陪着他,顯得格外嚴重。

他裝作随意問:“這個實驗成功率實在是不高,對吧?”

護士笑了笑,沒說話,不過眼中說的:當然了。

關門前,蔡斯年又說了一句:“畢竟宮家跟普通人不一樣,步驟也不一樣。”

護士又笑了笑,眼中說:當然。笑罷退出門外:“先生,我們在門外等你。”

蔡斯年充滿了危機感,磨磨蹭蹭換上了手術服,感覺四面漏風,手臂和頭頸本來就露在外面,還有有好幾個能夠打開的部位,包括背後的脊柱部位,還有胸口。

過了一會,護士問:“先生換好了嗎?”

蔡斯年應了一聲,護士推着一個小車進來:“蔡先生坐好,我把您的頭發剪一剪。”

“……”蔡斯年:為什麽造個娃還要剪頭發?!

蔡斯年終于從各種方面,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問題,不經意似的問:“咱們都要提取什麽部位的細胞來的?”

護士笑了一聲,蔡斯年發現這護士真是愛笑,就是不愛說人話。她笑着就開始拿一個類似小推子的東西,把蔡斯年脖子後面最下部分的頭發慢慢推掉。蔡斯年這才發現,他以前摸自己後腦勺時,總覺得下面有一小片發茬,原來是上次實驗時剪掉了,現在才短得那麽突兀。

看不出來,但确實存在,就像某些巨大的陰影,龐大的問題。

蔡斯年掙脫了一下,回頭又問:“是哪幾個部位?嗯?”

這次他不笑了,他臉色蒼白,眉眼濃黑,長相特別精致,自然有一種貴氣。一笑起來,就有一種迷惑人心的意思,一旦冷下臉,就格外令人害怕。護士愣了愣,口中說:“先生不用怕疼,跟上次一樣,都是全麻,您睡一會就做完了。”

護士雖然沒說,但是心中卻說了,她快速想了幾個部位,還有一個關鍵字,幹細胞。

骨髓造血幹細胞,骨髓間充質幹細胞,側腦室神經幹細胞,心肌內心髒幹細胞。

全是重要部位。

蔡斯年頓時就驚了。

老天爺,怎麽造個娃需要抽他骨髓,吸他腦殼裏的神經細胞,還需要把他心髒挖一點下來?就算沒有太多生物學知識,也知道幹細胞大概是能夠增值,但是絕對屬于自己身體相當珍貴的一部分,誰知道他們一次需要提取多少,會造成什麽問題?!

蔡斯年一下子感覺特別的不舒服,非常不想讓人動自己的骨髓、神經和心髒,強自鎮定地說:“你們究竟要提取多少?我怎麽覺得這幾個月造血功能都不太好了,臉色都特別白。”

護士還是只會笑:“提取量非常少,您這麽年輕,對身體沒有任何影響的。”

她又說了宮家會怎麽照顧他,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上手術床之前還是要消毒的,”護士理完發,退出去,“蔡先生還記得消毒沖淋室怎麽用吧?”

蔡斯年沉着臉,心情差:“不記得。”

護士只好又進來演示,就是一個浴室,按一個按鈕,整個人就被某種氣浪狂沖,所以可以消毒前就穿上衣服,那氣勢,完全是地獄式的洗禮,總覺得似乎會掉一層皮。

說完了,護士總算出去了,蔡斯年感到十分壓抑,穿着件四面透風的白大褂,整個人都特別不好,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別人家的實驗鼠,或者一顆被種下去的菜,目的就是收割他身上的各種珍貴細胞,完成繁殖的任務。

這感覺太不對了!

而且這什麽鬼實驗,三個月就來一次,沒準要進行一輩子,要被榨幹的感覺,實在是恐怖。雖說宮政和也一樣需要提取各種細胞,宮家對自己的繼承人,應該是不會有任何損害的,蔡斯年還是覺得難受了。

為什麽我就得給他們家捐獻這麽多?所以才随便就給他五千萬投資嗎?五千萬,五千萬是很多,但他能不要嗎?

因為住他的,吃他的,就是他的人?

老子還你,全都還你,拼死拼活也還你!能不能換回點自主權來?

蔡斯年漸漸冷靜下來,頭腦中盤算着,想着欠下的債,未來的生活。

過去那是原主願意,現在原主也不在了,做決定的是他自己,他實在是不太願意。

當然,他向來是一個男人,不是自體生育過孩子的女性,不知道女性生孩子,其實對身體、心理的影響更大,失去的更多,而且是可見的,還有許多是不可恢複的。那基本就是一種自我犧牲,所以才說偉大。

但過去沒有人工子宮的時候,大部分女性還是會生。

蔡斯年皺着眉頭坐着,坐了十來分鐘,護士來敲門了:“蔡先生,還沒好嗎?”

蔡斯年煩躁道:“沒好!”

護士就不敢再問了。

蔡斯年在屋裏轉了兩圈,到沖淋室裏給自己沖了兩下,感覺仿佛被狂風暴雨揍了一頓,立即打了兩個噴嚏,默立許久,終于開門把護士叫來,沉聲道:“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做了,改天吧。”

護士還沒來得及回答,蔡斯年看了兩眼外面一群看着他的醫生,忽然有了主意:“我要看看你們的實驗室,還有上一次的成果。”

護士:“蔡先生,這……”

蔡斯年:“我要看,不給看?不是在為我做事嗎?”

護士不敢說話,後面的醫生們互相看着,這時蘇爾曼似乎被人叫來了,從外面走進來:“蔡先生,聽說您不舒服?”

蔡斯年盯着他,上下打量,知道他是負責人,便勾了勾嘴角,不冷不熱地靠在一邊,抱着胳膊,說了聲“嗯”,又提了要看他們的實驗室,毫不退讓地等着他做決定。

半晌,蘇爾曼嘆了口氣:“蔡先生說不舒服,那就不做。”又似乎有點為難,“說要看……”

蔡斯年的眼神冷漠而強勢,周圍的人都不太敢看他了。

蘇爾曼只好妥協:“那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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