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4】

我驚訝地看着他:“哥,你怎麽了?為什麽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驟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滿臉痛苦地對我說:“啊啊啊,頭疼……我一想起過去就腦袋難受,醫生說我是車禍的時候,被撞壞了頭。”

我頓時就緊張起來:“什麽?!車禍?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哪裏受傷,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吧……”

他可憐兮兮地看着:“沒,治好了,就是腦震蕩導致了記憶的缺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但是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周圍也沒有人認識以前的我,事故現場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我可憐的哥哥,果然是腦袋受過傷了,難怪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他真誠地凝視着我的雙眼,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許言,你能不能跟我多說一些以前的事情,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我剛才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特別的親切,你看我們長得這麽像,肯定是有血緣關系的。只是剛才事情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你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呢……”我揉了揉眼睛,強忍着淚意對他說,“哥,不管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又或者是你曾經做過些十惡不赦的壞事,我都永遠是你的家人。你現在別着急,腦震蕩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你可以問我。”

“那能不能告訴我,我叫什麽名字。”

“哥,你的名字是許冰,言午許,冰山的冰。”

他有些驚訝地脫口而出:“不姓薛?”

為什麽要姓薛?

【175】

養父姓“許”,咱媽姓“柳”,即使是諧音也諧音不到“薛”上去啊。

為什麽“我哥”會說出如此奇怪的話來?

然而還不等我發問,他臉上的驚訝表情,就迅速轉變成了燦爛笑容:“別在意別在意,”仿佛驅趕空中的無形蒼蠅似得,他揮了揮手,“我也就是随便亂猜的,”他攤開雙手,“你也知道我失憶了嘛,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既然說起名字,哎,我問你,那你媽……哦不,應該是咱媽,咱們的媽媽叫什麽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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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不得不誇獎一下,“我哥”轉移話題的技能實在是太娴熟了。

若是其他人的話,恐怕就讓他漫不經心的态度給糊弄過去了。

只可惜偏偏他今天的對手是我。

我在三歲時,曾一度因為溺水,而在黃泉裏泡了很長一段時間。

換句話說,我腦袋部分區域的進水現象十分嚴重,因而導致淹沒在水下的腦部零件嚴重生鏽。

而薛一之前說的那三個字,剛好就“噗通”一聲掉進這個重災區。

你也知道的,如果長時間浸泡在水裏的話,那麽,思維的齒輪勢必會生鏽。

所以,盡管他試圖轉動話題,但我大腦的齒輪卻鏽得根本就轉不動,依舊還是卡在之前的問題上。

“哥,我不明白,為什麽在超過22000的姓氏裏,你卻偏偏提到了‘薛’?”我滿臉困惑地問道,“要知道,李、王、張,才是咱們最經常遇到的姓氏吧。而且……”我撓了撓頭,“占全國1%以上的姓氏總共有19個,裏頭可沒有一個是姓‘薛’的。從概率的角度來講,你如果是随即抽中這個姓氏話,可能性也實在是太小了吧。”

我哥的表情剎那間變得十分古怪。

【177】

你可千萬別覺得我對“薛”這個姓氏太敏感了。

換做是你,在遇到了喬厲鴻這種人渣以後,又怎麽可能會不對這些讨厭的豪門世家産生警惕呢?

更何況,咱市的巨擘數量本來就不多,總共就只有五個。

三十年前的胥嘉市,沒有我,也沒有我發小,但卻有五個臃腫龐大、權勢熏天的大家族。

若給它們做個排名的話,從大到小,分別是:“崔”、“莊”、“喬”、“方”、“薛”。

但是,時間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變的婊.子了,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裏:

“崔”家人全死絕了,兇手逃離境外,至今仍未捉拿歸案——雖然大家私底下一致認為,所謂的“兇手”,其實只是故意擺在公衆面前的“擋箭牌”而已。真正的犯人,應該就是喬家的太上皇——喬太爺(喬義)。

“莊”家則被喬厲鴻他爸吃得只剩最後一口氣——這還是看在他老婆(莊洛月,喬厲鴻他媽)是莊家大小姐的份兒上,才特意高擡貴手給大家最後留一點臉面。

“方”家還是那個方家,永遠都是只為利益而吹動的牆頭草,并且還是那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草。他們家人智商很平均,性格很平均,長相也很平均,總而言之就是特別大衆化的一群人……但是,他們別的能力不見的出衆,可偏偏就是特別能生!特別特別能生!祖父那一輩就有七個兄弟,到父輩的時候已經可以組成足球隊,而且,還是屬于有替補隊員和球隊經理的那種超龐大陣營。至于現在……子生孫,孫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盡……相信大家也不需要我再多廢話了。

而“喬”家……

喬家我不想說,一想到躺在醫院裏的那個植物人我就胃疼。

那麽,為什麽我會一聽到“薛”就立刻緊張地汗毛倒立呢?

這是因為曾經的五大家族裏,在經過幾十年的變遷後,已經幾乎變成了姓“喬”的一言堂。

換而言之,現如今的胥嘉市裏,恐怕也只有從乾隆時期就在這兒的“薛”家人,才有那個資格和實力,與“喬”氏集團并肩相站吧。

現在,光一個喬厲鴻就搞得我焦頭爛額了,喬家的其他人都還沒對我出手呢。

如果“我哥”再和薛家人扯上什麽關系,比如說,被“薛厲鴻”或者“薛婷婷”騙婚又強【哔——】的話……

那可就真的是“1個喬麻煩+1個薛麻煩>2個核彈級麻煩”了。

【178】

我不記得有沒有跟你們說過,我哥是個很聰明的人。

如果沒有的話,那麽,我在這裏再次鄭重重申一次。

我哥很聰明!

真的非常非常聰明!

如果将整個胥嘉市的人召集在一起,集體進行智力測試,并且,同時在另一邊就“誰才是智商第一名”開設賭局的話……

相信我!千萬不要猶豫!拿出你的全部身家財産,然後都全都壓到我哥的身上!

你絕對會贏得賭局然後一夜之間成為億萬富翁的!

我之前不是在擔心“我哥”和薛家人有啥“不能述說的秘密”嗎,你猜怎麽着?

我這廂都還沒說出口呢,就讓“我哥”一眼看穿了心思。

“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和澤橋地産有關吧?”

【179】

問:澤地地産的董事長是誰?

答:薛家目前的掌權人——薛澤橋。

薛澤橋是和喬厲鴻他父親(喬昌誠)同輩的人,同為大家族之後,他們卻成為了兩個性情行事風格完全相反的兩個人。

和風流嚣張、倨傲暴虐的喬昌誠相比,薛澤橋作為儒商之後,性情更為溫和文雅,最擅長不動聲色地扮豬吃老虎,玩的是高智商的腹黑游戲。

喬昌誠脾氣躁,性格急,最讨厭啰嗦的繁文缛節,一貫喜歡開門見山,“爺今天揍的就是你!怎麽着,不服?不服也給老子忍着!想報仇随時歡迎!”。

而薛澤橋則更加喜歡當面和和氣氣稱朋道友,你好我好大家好,然後就在你被灌得醉醺醺以為啥事兒都沒有時,剛出門就被人套麻袋,拖到暗巷子裏直接打成殘廢。而且更冤枉的是,你回頭還沒法兒找他麻煩,因為他有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毫無疑問,薛澤橋是個牛逼人物,要是沒有他及時力挽狂瀾的話,薛家今天是否還能存在,估計都得打上個大寫加粗的問號。

而且,這家夥從出生起就話題不斷。甚至還沒出生,就已經成了遠近十裏父老鄉親們口中的話題。

為什麽?

因為薛澤橋,是他爸足足等了五個女兒後,才日盼夜盼終于盼來的獨苗苗。

他爸爸(薛老太爺,薛晉鵬)當年究竟渴望到了什麽程度呢?

這一點,從他姐姐們的小名就可以看得出來。

家裏五朵嬌滴滴的漂亮金花,要放別人家裏,那絕對是掌上明珠,可薛家倒好,“招弟”、“來弟”、“領弟”、“想弟”、“盼弟”,名字取得可真是又直接又粗魯。

長大後,他的姐姐們還經常拿這件事情開玩笑,埋怨他說:你怎麽老是賴在娘的肚子裏不肯出來啊,害得我們頂着那麽難聽的名字差點嫁不出去,非得等到你出世後,才能有個像樣點的好名字。

據說,當年為了換來他這個寶貝兒子,他爸還曾經重酬邀請了茅山道長的關門弟子,在他家禍害了好幾年後,才把帶把的種子,放進了他媽的肚子裏,這才算是延續了薛家的香火。

薛澤橋雖然是家裏的老六,但上無兄長,下無弟妹,所以,既是家裏的老幺,又是家中的嫡長子,作為全家上下獨此一根的寶貴男丁,那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他的童年生活,用“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來形容也不為過。

只可惜,愛子如命≠善于經營。

等到薛家這個綿延了三百多年的龐(燙)然(手)大(山)物(芋),終于傳到薛澤橋的手裏時,它已經被薛澤橋他爸給禍害得瀕臨破産。如若不是薛澤橋力挽狂瀾,恐怕這只洪荒恐龍真的就令人惋惜地死去了。

此人深懂“舍得”二字之精髓,并且眼界看得十分之高,竟然提前預測到了未來房地産領域的噴井式爆炸發展,從而将公司的核心經營領域集中到房地産領域,并去粕存精,将與公司整體理念不和的多餘累贅公司廉價出售,資産并購重組,同時引進大量海外投資資金,內部雷厲風行地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

發展至今,澤橋地産已經成為市值總和超過千億的薛系集團中,市盈率最高的龍頭公司。非但如此,六年前,澤橋地産更是一舉登上了世界五百強的名單,正式成為是本市僅次于“喬”家的第二大企業。

現在的薛澤橋已經進入“知天命”的年紀,而他除了在商業上的成功之外,在本市的名聲好得簡直不可思議。

作為一家龐大上市集團的幕後董事,他竟然能夠幾十年如一日的不出軌、不偷腥、愛老婆,并且長期霸占“最想嫁的男人”榜首,而方太太更是成為了無數人“最羨慕的其他人家的老婆”。

此外,薛澤橋的學歷更是高的吓人。別人可能光一個總經理的職位,就忙成了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職位更高一點的像喬厲鴻,一年也有一大半的時間當“空中飛人”,但薛澤橋倒好,除了同時身兼澤橋地産董事長,薛系實業集團主席,觀海慈善理事……多個職務外,而且拿下了八個碩士學位和2個博士。而且,據說此人現在更是朝着藝術領域進攻,快退休的年紀才開始拿起畫筆學油畫,一年時間居然能夠獲得國際名畫大師的狂贊……報刊雜志已經不再說他讓人“羨慕嫉妒恨”了,而是直接将他稱呼為“膝蓋收割者”。

綜上所述,如果薛一和這樣一個恐怖的家夥扯上關系的話,那我看,咱也別談什麽報仇不報仇了,我還是直接叫救護車吧。

【180】

“我猜對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他。

“你可真是愛開玩笑。”“我哥”不由苦澀地笑了起來,“車禍後,我根本什麽都記不起來,但別人總不能老是管我叫‘喂’吧,所以在醫院就随便取了個最簡單的。”

我好奇起來:“那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一’”他用手指在空中虛畫了一橫杆,“我叫薛一。怎麽樣?夠簡單吧!”他眯着眼睛笑道,“我當初想着,反正是随便取的名字,那幹脆就選個筆畫最少的,就叫‘一’,呵呵,這樣以後簽起名來也省事。”

他笑得倒是一臉豁達,但我卻仿佛聽出了笑聲背後的凄涼,不由覺得更難受了。

“名字可是會跟随一輩子的啊,哪有你這樣随便的……哎……”我真想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哥,這些年你到底是怎麽過的啊?”

“哎……別提了。”他仰天長嘆,“夜深人際,孑然一身,即便想要思念,卻連個名字都沒有,永遠都是一個人過中秋節,既不知道爸爸是誰,也不知道媽媽是誰,更加不知道我究竟是從哪裏來。”

“感覺自己就像是從石頭縫兒裏蹦出來的似得。活着時沒有歸宿,死了……”他嘲諷地勾起一個笑容,“恐怕也不會有誰會為我掉淚。”

說着說着,他似乎難以抑制剎那間湧出心頭的悲哀,竟然驀地眼眶一紅,眼睛忽然就濕潤了。

“誰說沒人會掉淚!你難道把我忘了嗎?!”

我既憤怒又難過,立時就哽咽了。

萬萬沒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看到我哥如此脆弱的一面。

想必這麽多年來,他孤孤零零一個人,一定是很寂寞吧。

“哥……你還有我呢……記不起來也不要緊,我們總還是同一家人。”

我起身過去想要安慰他,然而“我哥”卻掩飾地猛低下頭去,同時迅速而又堅定地豎起右手阻止我的靠近。

男兒有淚不輕彈。

即使情到深處,也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露出自己難堪的一面。

即便這個別人,是自己的親弟弟,也沒有例外。

他是最要面子的人了,從來都不在我的面前落淚,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再遇,竟然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我頓時對他任何懷疑都沒有了。

看着這個樣子的“我哥”,我恍惚間,竟然覺得又回到了從前。

哪怕此刻我的對面是暗黑系朋克打扮的高跟鞋人妖,但是我知道,在內心的深處,他依舊是我那個最硬漢的哥哥。

“哥,你別傷心了,你這個樣子會讓我也忍不住的……”淚水在我的眼眶打轉,我的聲音已經哽塞,“哥!你!你別哭啊!”

雖然嘴上這麽說了,但身體的反應卻是完全相反的。

我的眼睛總是一言不合就發洪水。

吓得“我哥”也不敢再難過了,趕緊擡起頭來阻止我。

“好好好!不哭不哭!你趕緊給我停住!”

他雖然還紅着眼睛,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

真見鬼!

明明是他在難過,我只是被他悲哀的情緒感染了而已。

可是誰來告訴我啊!

為什麽到最後哭得最傷心的反而是我?!

“難得我們兄弟重逢,我們就不要再說這些讓人難過的事情了,咱們來說些讓人開心的事情好了。比如,我們可以說說咱媽呀。她現在怎麽樣?死了沒……你看我,禍害留千年,她當然還活着啊。那她身體怎麽樣,有沒有得什麽特別痛苦的癌症,有沒有頭發掉光還要天天做化療,有沒有已經到了晚期……你怎麽又哭了?天!不是說好了不要難過的嗎?”

“你怎麽那麽容易就掉眼淚啊。”他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胡亂的在我的臉上抹了一把,“趕緊擦擦,你瞧瞧你,哪裏還像個男子漢大丈夫嗎。”

“哥…………”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幾乎是泣不成聲地說,“你怎麽連媽媽也忘了?她早就已經死了呀,你難道忘了,是我們一起去警察局驗的屍嗎?!”

我哥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硬了。

“哥,你怎麽了?”我對他的奇怪反應感到不解。

“抱歉,我只是突然得知媽媽竟然已經死了……那個女人真的已經死了嗎?”他沉默片刻,“埋在什麽地方了?我親愛的弟弟醬~你就告訴哥哥吧,她一個人在地下孤孤單單的,肯定很高興有人去掃墓的。”

我困惑于他臉上冷嘲熱諷的詭異表情,但還是沒有多想,直接把地址告訴了他。

他謹慎的重複了一遍地址,然後向我确認:“是這個地方嗎?”

我點頭。

完全一字不差!

氣死人了!

我哥的記憶力怎麽還是那麽好啊?!

他問:“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啊…………”我表情複雜地看着他,“這就說來話長了。”

【181】

*********回憶·三歲溺水+母親之死********

我媽是怎麽死的呢?

這件事,要從我三歲那年的溺水開始說起。

我哥說,那天我媽不知為何突然興趣高漲想要去郊游,于是趁我哥上學的時候,偷偷把還在搖床裏睡覺的我給抱了出來。

大巴轉小巴再轉拖拉機,太陽落山之前,母子二人終于抵達了市區幾百公裏外的一個偏僻湖區。

然後,不知怎麽回事,我就突然不小心摔進水裏去了。

而且更加不知道為什麽,我落水的時候,我媽居然不在附近,所以沒能及時發現。

我對整件事情一點記憶都沒有,但是我哥說,那天的情況其實特別危險,因為我的心髒曾經一度停止跳動。

換句話說,其實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而我之所以沒有把命交代在那個深不見底的寒潭裏,是因為我落水時,恰巧附近有一個臉上有疤的啞巴叔叔,遠遠地聽到我的救命聲後,于是迅速趕來了。

雖然等他到了以後,湖面上已經一片平靜看不到人影了,但他還是不顧零下十幾度的寒冷溫度,勇敢地跳下水。

并且,在幾度潛下去又浮上來後,他終于成功地在最後一刻,把我從死神的手裏給搶了回來。

之後,那個好心的啞巴叔叔把我送到醫院,并且替我墊付了所有的醫療費用後,在看到我蘇醒确保我還活着後,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就默默地離開了。

再之後,大概又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媽死了。

車禍。

肇事司機說,她是主動撞上去的。

但由于司機沒能通過酒精測試,所以責任方落在了那個說話有口臭的啤酒肚身上。

也不知道我媽哪裏弄來的錢,居然提前買好了生命人壽險。

所以去警察局後不久,我們又遇到了上門調查的保險公司,并獲得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資金,總算是逃過了因為拖欠房租而被掃地出門去睡天橋的悲慘命運。

【182】

以上的一切,都是我哥告訴我的。

我想我大概是天生的記憶差吧。

不過,我人生中交往的第一個女生,同時也是交往時間最久的那一個,分手的時候,送了我四個字的評論。

沒心沒肺。

當然了,她的原話要比這四個字長得多,并且內容也更加難聽,刺耳的程度僅次于喬婷婷。并且,十分湊巧的是,在她和我分手的那一天,就像喬婷婷一樣,她的手也摟在劈腿對象的腰上。

醉過哭過罵過撕逼過,大二失戀的那件事,我已經放下了。

而之所以突然又提起這件事,主要是因為,她對我的這個評論,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

所以,從前因後果來說,我大概因為曾經溺過水,所以記憶差,從而導致特別沒心沒肺。

又或者……是倒過來的關系?

總之,雖然那天啞巴叔叔救了我,按道理來說,我應該把他的形象放在心裏感恩一輩子。

可是我沒有。

非但沒有,我甚至連對方的聲音長相全都忘記了。

而比起忘記救命恩人更加過分的是,我竟然連自己的母親也一同忘記了。

遺忘的過程很輕松。我完全不需要像便秘時拉不出來,所以憋住了全身力氣去使勁兒。

從來不曾記住過,又來遺忘一說呢。

她活着的時候,我沒啥記憶。

倒是等她死後,那場只有三個人的葬禮,我卻神奇的記得相當清楚。

我記得那天的太陽明媚得特別詭異--本該暴雪紛飛的日子,突然之間回到了酷暑。甚至就連電視氣象臺的節目主持人,都禁不住發出了“熱得簡直不科學”的感慨。

我還記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特別喜慶的紅色羊絨衣,衣服的最上面是白色的“聖誕快樂”,下面是很多長翅膀的卡通馴鹿,每一只都咧着嘴吧笑得特別開心。

當然了,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哥牽着我的小手,表情冷漠地注視着養父,看着他從殡儀館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骨灰罐,然後他又從養父的手中接過骨灰罐。

然後,在我哥抱住沉甸甸的骨灰盒的那一瞬間,他臉上所有肌肉都癫狂抽搐起來。

那表情實在太過猙獰,以至于我被他吓了一大跳。

我哥轉過頭來看着我。

他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平靜得……好像之前的失控全都只是我的錯覺。

他用一種新聞聯播主持人轉述國家發.改.委今天最新會議紀要的口氣對我說:

“許言,從現在開始,咱家,就只剩我們兩個人了。”

我還差幾天就滿四歲了,而我哥比我大六歲半,所以,我哥當時的實際年齡只有十歲。

但是,當他看着我的時候,我卻産生了與一個成年人對視的錯覺。

“但是你不要害怕。”我哥看着我,冷靜而又淡漠地說,“我會讓你活下去的。”

他擡頭仰望天空。

“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因為他的語氣和念報紙沒什麽區別,所以,我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然後無憂無慮地笑了起來。

那一天的天氣真的很好。

驕陽明媚,冬季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的。

我哥的笑容也暖暖的。

唯獨站在一旁的養父,卻突然莫名其妙的大聲恸哭起來。

**********************回憶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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