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衍宗宗主,祁越明,也就是徐淵清拜入天衍宗的師尊。

上一世,在極淵之地時,這張似端方君子般的臉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裏,猶如噩夢般,始終揮之不去。

雲容聲慢慢回過神,眼睫微垂了下,将眸中呼之欲出的滔天仇恨死死壓制住了,又才抓住徐淵清伸來扶他的手,緩緩站起身來。

當祁越明完完整整看清被徐淵清護在懷裏之人的容貌時,他面上神色微微一陣。

在這世上,竟有如此想象的兩個人嗎?

徐淵清将雲容聲扶好後,轉身朝祁越明行禮,出聲喚道:“師尊。”

祁越明将目光從雲容聲面容間移開,問徐淵清道:“阿清,這是你的……雙生兄弟?”

徐家之大,在整個東荒也極為出名。

像徐家家主徐淩啓有雙生之子這種事,沒有道理不透露出任何風聲來。

徐淵清聞言,搖頭道:“并非如此,雲道友他……”

徐淵清話音未落,自身側傳來輕細動靜。

他迅速伸手,将倒向他之人接住,轉瞬抱在了懷中。

“師尊。”

徐淵清抱着已然昏迷過去的雲容聲,擡眸看向他師尊。

祁越明見狀,也不好再過多追問,只道:“你那兩個好友已經被我帶出去了。”

他揮手拂袖間,将徐淵清連同他懷中之人一起帶離此地,并随手封印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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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落回至地面,先前被祁越明帶出藥樓的謝述和霍沉時察覺到動靜,主動迎了上來。

“徐淵清。”

謝述率先注意到徐淵清懷中所抱之人,關切道:“聲聲他怎麽了?這怎麽就又暈了呢?”

徐淵清解釋道:“在最後時刻,瀕死的藥樓樓主靈力自爆,他應該是受到了餘威的影響。”

站在一旁的霍沉時聞言,垂眸看了眼躺在徐淵清懷裏的雲容聲,下意識覺得這是雲容聲的苦肉計。

旋即,他意識到什麽,向徐淵清追問道:“那你呢?可有受傷?”

徐淵清搖頭,轉瞬看向祁越明。

祁越明應聲說道:“好了,你們三個也別在這裏圍着了,你們此前落腳的客棧是何處?我順道送你們過去。”

之後,他再回到這裏調查情況。

……

在地底遇見祁越明時,雲容聲暫且不想出聲搭理祁越明,他怕自己一出聲、一擡手,就會克制不了想要出手殺了祁越明的沖動。

再加上他又不想在徐淵清面前落了個失禮的影響,索性就朝徐淵清所在的方向暈了過去。

意識陷入沉睡之時,雲容聲又做了那個經常會做的夢。

夢境裏,是一派祥和之景的天衍宗。

這一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日,風輕雲淡,天幕如洗。

徐淵清結束修行時,憶起上午時去拜訪師尊時,師尊說讓他下午結束修行後,去一趟他殿中。

從劍鋒前往天衍殿的路上,會經過宗門弟子的練劍之處。

一路上,不斷有宗門弟子向徐淵清問好。

“徐師兄。”

“徐師兄,下午好。”

“徐師兄,這是要外出嗎?還是去哪裏呀?”

邁步走上通往高處天衍殿的山道時,徐淵清還接到過來自于謝述的靈訊。

靈訊中,謝述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開心,道:“徐淵清,我們都好幾個月沒見了,今日是你生辰,你可一定要跟我聚一下啊?”

“也不知道霍沉時那家夥怎麽突然就去中州了?他過去可是從來不會缺席你的生辰,這次簡直奇怪得很。”

“我在荒境城最常去的酒樓等你啊!你回了徐家之後,就快點來找我。”

徐淵清回了一道靈訊給謝述,應聲說好。

随後,他收了靈力,繼續拾階而上。

徐淵清到天衍殿前時,天色還未暗下來,天衍殿殿門此刻卻緊閉着。

他心中并未生疑,畢竟沒有人會想到自己的師尊對自己出手。

徐淵清擡手敲響殿門。

瞬息後,自天衍殿內傳來他師尊的聲音,道了一聲“進來。”

“把門關上。”

徐淵清聞言,轉身去關殿門。

不知為何,适才的偶然一瞥,他覺得他師尊今日神色有些沉凝。

是出什麽事了嗎?

将殿門關上後,徐淵清轉身前一瞬,仍在思索。

幾乎是在徐淵清轉過身擡眸看向他師尊的同一時間,殿內忽生的可怖威壓朝他碾壓過來。

強大威壓迫使徐淵清身形往下傾去。

最終,他單膝跪陷進已然崩裂的地板之中,以手撐地。

一滴冷汗從他額角滑落。

“師尊……”

徐淵清仍是不解,艱難擡起頭來,眸光落于坐在天衍殿殿中高高在上的師尊身上。

祁越明端坐于殿上,目光冷漠地盯着他。

威壓駭人,壓得徐淵清幾近直不起身體。

他眸中帶着一瞬的迷茫,又喊道:“師尊?”

“溫養近三年,時至最近,你的靈脈終于至臻無瑕。”

祁越明緩步起身,紫衣曳地,朝他走來時,神色依舊如舊,好似端方君子般。

然而,他說出的話卻令徐淵清不解至極。

祁越明走近時,身形高大,淡薄身影落在徐淵清面前。

“咔嚓!”

清脆響聲自寂靜大殿中響起。

祁越明伸手握在他肩上,毫不猶豫地捏碎他的肩骨。

在天衍宗三年,徐淵清來天衍殿見師尊,從不配劍。

本命長劍察覺到其主人危機之時,自劍峰蟄伏而出,轉瞬便到了天衍殿殿外。

劍華如月,穿越殿門而來,卻在斬至祁越明身側前,被祁越明輕而易舉轟碎!

鮮紅的血将徐淵清雪衣浸染,自肩頭蔓延開來,染了半側肩臂。

他慢慢伸出的指尖觸碰到半截被斷開的劍身。紫衣曳地拂來,祁越明緩步踩碎最後的半截劍身。

“師……”

……

“師尊。”

徐淵清察覺到祁越明的到來,起身行禮道:“師尊,你去探查過那座藥樓了嗎?”

祁越明自虛空而出,目光落在不遠處躺在床上之人身上,回答了徐淵清的話,道:“剛才去探查了一番,藥樓樓主修為自爆,将那裏所有的靈力痕跡都毀去了。”

據徐淵清所說,藥樓樓主身具魔種,被人挖去靈脈後,一身靈氣溢散的同時,還有魔氣不斷溢出。

單以此來論,就足以斷定藥樓昨日夜裏之事,與藥樓樓主本身是脫不了幹系的。

祁越明問道:“阿清,你這位友人還沒醒嗎?”

“謝述替他探過靈脈,他本來就有舊傷,再加上昨夜藥樓樓主修為自爆所影響,此刻傷勢又嚴重了些。”

徐淵清站在床側,看見他師尊正欲走過來,便出聲問道:“師尊?”

祁越明道:“我看看他的傷勢。”

祁越明還未走近時,徐淵清隐約有所察覺,轉眸看向原本仍在昏迷沉睡的雲容聲。

纖長眼睫微微顫了下,雲容聲睜眼醒了過來。

徐淵清上前一步,輕聲道:“雲道友。”

好半晌後,雲容聲才似緩過神來般,安靜的眸光落在徐淵清處,借着他伸過來的手臂,慢慢坐起身來。

“徐道友。”

雲容聲喊了一聲,像是察覺到房間內還有其他人一般,轉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祁越明身上,開口問道:“這是……”

徐淵清介紹道:“這是我師尊,天衍宗宗主。”

“師尊,雲容聲是我近日歷練所認識的好友。”

雲容聲聞言,欲起身行禮,卻被祁越明擺手制止。祁越明道:“不必,你既是阿清新認識的好友,又有傷在身,不必起身行禮。”

随後,祁越明繼續出聲問道:“我聽說你此前靈脈就受到過損傷?”

雲容聲坐回至床側,看向祁越明,點頭應道:“是,謝道友還說我的靈脈之傷難以治愈,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溫養。”

徐淵清低聲對雲容聲道:“謝述去幫你用靈蘅花煉藥了。”

雲容聲應了聲,又看向祁越明,似乎有些猶豫般,遲疑着開口詢問:“祁前輩可否幫我看一看我靈脈間的傷勢?”

雲容聲解釋說:“我并非不信任謝道友的能力,我只是想知道,我還能繼續修煉嗎?我在修煉一途上,還能走多遠,畢竟……”

他還有仇沒報呢。

祁越明答應下來。

徐淵清聞言,神色微頓後,起身讓開位置,道:“師尊,請。”

祁越明來到雲容聲身邊,擡手探于雲容聲手腕處。剛有所觸時,他的心便驀然一怔。

這是……

好半晌後,祁越明完整探查過雲容聲靈脈間的傷勢,收回手并道:“你靈脈間的傷勢确實較為嚴重,我聽說謝述已經去為你用靈蘅花煉制靈藥了。”

“靈蘅花藥性屬溫,對溫養靈脈有極大的好處。若是在之後溫養得當,以你的修行資質,不會止步于此。”

雲容聲聽見這話,面容間顯露出的些許緊張神色稍微一松,連帶着他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

祁越明起身時,瞧見雲容聲如此神情,狀似無意地問:“你看起來好像對自己将來的修煉之途是否會就此中斷特別的看重?”

“因為……”

雲容聲話語微微一頓,眸光落于徐淵清處,輕聲道:“我有仇在身,若不能手刃仇敵,我心不安。”

若是危險一日還在,他将永不心安。

“徐道友也知曉此事的。”雲容聲道。

他還會讓他親眼看見這一切,看清這一切,看清他的好師尊、東荒極有名的端方君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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