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桃花花瓣散落在徐淵清掌心。
他看向收起劍勢的雲容聲。這時, 他的指尖才傳來輕細的疼。
雲容聲走近,眸光落在徐淵清微擡的指腹處,神色一動, 遲疑道:“師兄, 你的手受傷了。”
“是因為我嗎……”
雲容聲一邊出聲, 一邊擡手,自其指間覆下一抹靈力, 輕緩地掃過徐淵清指尖那道血痕。
淺細血痕在他靈力輕掃之下, 轉瞬消失。
徐淵清指腹血痕被治愈時, 傳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似被柔羽輕撩般。
他慢慢蜷縮起指尖, 将掌心散落的桃花花瓣一同攥在手中, 出聲道:“不礙事,是我自己要去接那朵桃花,才受傷的。”
“況且……”徐淵清話音微頓了下, 才繼續道, “這點傷,不算什麽。”
“剛才你所練的一招一式,與宗門基礎劍訣一般無二,沒有半分差錯。”
雲容聲眸光盈盈,輕聲笑道:“那看來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至少,在之前看過師兄你練那麽多次的劍訣,我都有認真看的。”
雲容聲說話間,将手中所握的桃花枝放在一旁的桌上,又道:“其實, 我還可以用師兄給我折的竹枝和梅枝再試一次。”
“師兄, 你想看嗎?”
掌心之中仍舊攥着那朵已經七零八落的桃花, 徐淵清神色平靜道:“你的傷還沒好,不必如我一般,每日練上一個時辰的劍。”
“師兄是覺得我身體吃不消嗎……”
雲容聲聞言,微垂的眸光閃了閃,又道:“那我今日還是看着師兄你練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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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淵清折身去練劍時,雲容聲照例坐在桌前。桌上是徐淵清給他備好的茶點吃食。
一個時辰的時間似轉瞬即逝般。
徐淵清結束練劍後,朝雲容聲走來,望見他伸手将此前放在桌上的桃花枝拿在手中。
雲容聲出聲道:“師兄,我可以将其帶回去嗎?”
“可以。”徐淵清道。
雲容聲得了應答,便将那支桃花枝一并帶回住處。
傍晚時分,徐淵清自山腳下一路點亮燈盞上來。在院落中,他望見雲容聲站在窗前,正擡手擺弄着清晨折下的那支桃花枝。
雲容聲将桃花枝放置了在窗前一個空閑的花瓶之中。
天邊最後一抹夕陽落下,照拂在窗沿前,光影變幻中,仿若有流金灑落,混着嬌豔卻漂亮的桃花色,是欲活的生機。
雲容聲修長手指自桃花上掠過,他指尖好似也一并染上桃花色般,如瑩澤美玉。
他察覺到院中徐淵清投落而來的目光,擡眸望去,彎唇解釋道:“我想到我房間前的窗沿旁有一個閑置花瓶,便将其利用起來,作插花之用。”
徐淵清擡起的視線落在雲容聲面容之間,他慢慢回神,開口道:“很好看。”
“那就好。”
徐淵清在陪雲容聲穿越桃花林去溫泉池邊的路上,出聲對雲容聲道:“下月中旬,是東荒一處秘境開啓之時。”
雲容聲問道:“是在師兄你的生辰之後嗎?”
“是。”徐淵清神色頓了下,繼續解釋道,“此秘境名為相山境。”
“東荒相山境開啓,限制了進入秘境修士的修為,只有金丹、元嬰這兩大境界的修士方可進入其中。”
雲容聲安靜聽着,出聲道:“我知道,謝道友給我傳的靈訊裏,全是在抱怨這個相山境的,說他家為了讓他進這個相山境,這段時間都不讓他出門了,就為了讓他從築基進階到金丹初期。”
徐淵清思索道:“謝述的境界卡在築基大圓滿有一段時間了,他是該進階了。”
雲容聲問道:“師兄到時候也是要去相山境的嗎?”
上一世,他因那一場重傷而錯過了此次相山境現世開啓的時機。
等下一次相山境開啓的時候,他的修為也已經看不上相山境了。
徐淵清答道:“應該是。”
“那我猜……”雲容聲開口道,“我猜你跟我說相山境之事,是想讓我也去這相山境。”
“師兄,我猜得對嗎?”
“相山境歷練,對于我們而言,應當是一件好事。”徐淵清道,“相山境內,曾出現過雲荒仙帝未大乘前所留下的劍跡與感悟,此前有劍修曾偶遇,從中得到了一些對他劍道有益的精進感悟。”
“你來自中州,對于雲荒仙帝理應更熟悉一些。”
上古時代,雲荒仙帝成道時,立昆侖聖地于中州。至今為止,中州昆侖仍舊是五域第一大宗門勢力,無人能撼動其地位。
“其實,我最近倒是聽說了一些消息。”
雲容聲平靜出聲:“據說是從一個從昆侖聖地逃出來的棄徒口中所傳出來的,雲荒天宮将在明年重現世間。”
“師兄,你覺得這個消息屬實嗎?”雲容聲道,“這個消息還是我從別人手裏買到的,花了我好一些靈石。”
徐淵清聞言,遲疑道:“這個消息……我父親曾傳靈訊給我,是說過這個消息的。”
“我并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只是這個消息在短時間內就能傳遍整個東荒,其背後肯定是有人在推動的。”
“另外,若真的雲荒天宮現世,那只會是渡劫大能之間的争奪。”
雲容聲來到溫泉池旁,擡手去解腰間系帶,輕聲笑道:“我猜也是。”
“所以,我那些靈石就白花出去啦。”
徐淵清正思索着,擡眸時,視線所及便是雲容聲背對着他解外衣的動作。
此前他同雲容聲說話時太過入神,一時之間忘記此事,竟跟着一起走了過來。
徐淵清忙移開目光,落在還未曾點亮的燈盞前,快步走過去,站在燈盞前,擡手去欲點亮燈盞。
他指尖靈力掠起。就好像今夜的風大了些,将他掠出的靈力給吹滅了般,他用了兩次靈力,才将面前燈盞點亮。
徐淵清正準備遠離溫泉池邊,卻又聽見雲容聲喚他的聲音。
雲容聲擡眼道:“師兄,你明日幫我帶一塊側靈石吧,我想測一測我現在的靈力。”
他輕聲低語:“要是剛好就到了金丹境界呢?我就不用像謝述那樣辛苦巴巴地修煉了。”
好半晌後,徐淵清應了聲“好”,然後快步朝自己此前所站的桃花樹下走去。
雲容聲在溫泉池中溫養過自己宛若漏風似的靈脈後,便起身穿好了衣服,朝徐淵清走去。
兩人回到院中。
徐淵清将今日搜尋到的安神香交給雲容聲,道:“這是新的一種安神香,你可以試試。”
雲容聲接過安神香,應聲道:“那我試試。”
“你……”
徐淵清像是仍然不放心般,遲疑了一瞬。
“師兄?”
雲容聲好似是看出了徐淵清的遲疑,眸光安靜地看向他,語調帶笑地問:“師兄要是不放心,覺得我任性的話,今晚可以守着我,看看我有沒有認真聽你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淵清解釋了一下,留下一句“今夜好夢”的話,便先回了自己房間。
雲容聲目送他回房後,才拿着安神香回到自己的房間。
袅袅煙氣從香爐中升起,将他帶入一場熟悉的夢魇之中。
被夢魇纏身,至死不休,是他的重病。
翌日,徐淵清從外面帶回來一塊測靈石,交給雲容聲。
徐淵清解釋道:“以測靈石相測,能夠準确測出你靈脈間能容納的靈力。”
雲容聲接過徐淵清手中遞過來的測靈石,握在手中,緩慢地注入一抹靈力。
旋即,他慢慢攤開手掌,望着掌心瑩瑩剔透的測靈石。
好半晌後,雲容聲輕笑着問:“師兄,這塊測靈石是不是壞了?”
“應當不會。”
徐淵清一邊說着,一邊從雲容聲手中拿過測靈石,運轉靈力,沒入其中。
不過瞬息,他手中所握的測靈石便亮了起來。
瑩瑩藍華,色澤中偏深,是金丹後期,未至金丹大圓滿。
“原來沒壞……”
雲容聲輕聲低喃着,徐淵清将那塊測靈石放回他手掌之中,他緩聲道:“那可能是我的靈脈‘漏風’了。”
說話間,雲容聲再度湧出一抹靈力,沒入測靈石。
他等了好久,測靈石才慢悠悠亮起一點光華,微末的光華逐漸亮起來,色澤不斷變幻着,卻始終沒有定在哪一種光華之中。
“師兄,看來我這靈脈狀态是真的很古怪,就連這測靈石都測不出來。”
徐淵清遲疑片刻,開口問道:“需要去找師尊看看嗎?”
雲容聲聞言,彎了彎唇,道:“可以,師兄你去問問師尊吧,可有什麽辦法。”
當日,徐淵清便去天衍殿找過祁越明,又得來了一朵靈蘅花。
徐淵清将靈蘅花煉制而成的藥丸帶回來,對雲容聲道:“這是師尊這幾日在外所尋到的靈蘅花,我已經讓煉藥堂幫忙煉制成藥丸。”
“另外,師尊他說,溫養靈脈之事不能操之過急。”
“是這樣嗎……”
雲容聲輕應了聲。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
溫養靈脈之事,不可操之過急。
所以,上一世,祁越明等了三年,才等到對他下手。
興許是白日裏提到過祁越明,傍晚過後,雲容聲在溫泉池中閉眼休憩時,又進入夢境,做了那個熟悉的噩夢。
冰冷的天衍殿,濕冷的鮮血,以及上古傳送靈符所帶來的靈光。
當他鮮血浸染時,恍然之間,萦繞在他耳畔的,是那句淡漠的低語——
“怎麽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呢?”
意識開始模糊之際,他瞥見那枚瑩白的骨玉小劍,卻無端覺得冷極了。
是一種痛到極致的冷。
這枚瑩白的骨玉小劍,似是世間最為鋒利的劍。
好像并不是錯覺。
後來,徐淩啓用那枚骨玉小劍,親手剜出了徐淵清的天生劍骨。
劍骨完美,瑩瑩如玉,染血卻漂亮,與那枚鋒利的骨玉小劍相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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