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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 霍沉時壓下自己的情緒,語氣頗涼地出聲道:“我沒有。”

“我不信……”

謝述下意識反駁,他話還沒說完, 眼角餘光瞥見霍沉時一張臭臉, 當即跳開來, 嚷嚷道:“霍沉時,你又想打架, 是不是?”

“你有本事欺負我一個醫修, 怎麽不去和徐淵清打呢?他是劍修, 可厲害了!”

謝述說話間, 跑了好遠。

他同霍沉時一見面必打一架, 一言不合也要打一架, 萬事都要打上一架再說。

兩人本來是來城外接人的,現下卻打打鬧鬧的,先一步進了城中。

雲容聲轉眸看向徐淵清, 開口道:“師兄, 我們現在也進荒境城?”

“好。”

徐淵清應聲收起雲舟,和雲容聲進城的路上,他輕聲介紹說:“荒境城是東荒最大最繁華的城池。”

“除卻主城之外,還有存在于荒境中的幾座浮城,彼此之間以小型傳送陣相互連接。”

荒境城外,浮動着流光溢彩,絢麗又盛大。

兩人說話間,緩步走入荒境城中。

打打鬧鬧的謝述在入荒境城中的筆直長道前站着,一旁的霍沉時冷着臉, 目光瞥見自城外走來的徐淵清時, 他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些許。

等到兩人走近, 謝述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笑着說道:“這次來荒境城,我先來了一日,今個兒早上就在客棧幫你們開好了房間,就相鄰的兩間。”

“另外,我也已經定下荒境城中最大的酒樓中最好的包廂,今夜我們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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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述歡呼出聲,他在家中憋了快一個月,一出來歷練,就徹底撒歡了。

謝述的話一出,自旁側便傳來霍沉時涼涼的聲音,道:“你那酒量……就不了。”

徐淵清聞言,亦是出聲道:“謝述,你應該還記得上一次你生辰時,喝酒撒歡抱着客棧大廳的柱子嚎……”

“停停停!”

謝述連忙叫停,又嗆聲道:“去年的我,又怎麽會是今年的我呢?”

“我年年都不同,這酒量自然也年年都有進步。”

“反正,今晚誰都不準提前走。”

謝述下了定論,目光看向雲容聲,出聲問道:“聲聲,你會喝酒嗎?”

雲容聲道:“想嘗一嘗。”

他沒有說自己會喝酒,也沒有說自己不會喝酒,只道想嘗嘗。

謝述便以為雲容聲不會喝酒,一把勾過雲容聲的肩,一副以過來人的模樣,叮囑道:“聲聲,你沒喝過酒的話,那可就不能多喝,适量就好。”

“師兄也對我說過,淺嘗辄止。”

霍沉時目光一掃。

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徐淵清略一垂眸,視線落至謝述搭在雲容聲肩上的手,卻并未出聲說些什麽。

謝述先來荒境城一日,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帶着其他三人來到入住的客棧,大手一揮道:“看看,你們看看。”

“你們總說我做事不妥帖,我這次可是把吃食住行都給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我已經打聽過了,明日在荒境神之城中,有一場拍賣會。”

神之城,乃是荒境之中的浮城之一。

謝述道:“我們今天住客棧,晚上去酒樓,明日去拍賣會逛一逛,後日去地下黑市轉一轉,再後日不就到了相山境開啓的日子了嗎?”

“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相山境玩兒。”

謝述将三人帶上客棧層樓,拿出三把房間鑰匙,一一分發道:“來,這是你的,這是你的。”

“然後,這把鑰匙是聲聲你的。”

“我住這間,天字一號房。”謝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間房,又道,“鑰匙上都有房間號,我都是随便分的鑰匙。”

雲容聲聞言,指腹輕拂于手中鑰匙刻紋處,開口道:“我是天字二號房。”

謝述道:“那就在我對面。”

雲容聲轉眸看向徐淵清,出聲問道:“師兄,你是幾號房?”

“四號。”

“那就在聲聲旁邊了。”謝述肯定道,“這麽一說,又是霍沉時住我旁邊?”

他一邊說話,一邊瞄了一眼霍沉時手中的鑰匙,搖頭道:“無趣,無趣。”

霍沉時冷哼道:“要是覺得無趣,那你怎麽不只開一間房,大家住一起不就有趣了。”

謝述還認真考慮了一下,拒絕道:“那也太擠了,霍沉時,你不安好心啊……”

霍沉時聽見此言,心跳快了一瞬,看了一眼徐淵清。

緊接着,他就聽見謝述繼續說:“你是不是想趁三更半夜的時候,把我踹床下去?”

霍沉時原本加快的心跳又變了回去,他語氣不平道:“閉嘴。”

說罷,他拿着房間鑰匙,沒再看徐淵清,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謝述還在搖頭,将目光收回來,看向雲容聲,出聲道:“聲聲,我聽徐淵清說,你夜裏時常做噩夢,而他找了很多安神香,都對你沒用?”

雲容聲應了聲,道:“是心結。”

“心結啊……”謝述皺了皺眉,嘆氣道,“那是心病的話,我這個醫修就沒什麽用處了。”

“醫修治愈身體上的問題,卻治愈不了心中的問題。”

謝述這快樂又傻愣的性子,因為雲容聲的心病,只愁苦了一小會兒,便高興道:“沒關系,聲聲。”

“你應該聽說過一醉解千愁今晚我們不醉不休,你就不會再做夢了。”

等謝述回了房間,雲容聲才拿着鑰匙,轉身準備回房。

徐淵清叫住他,道:“你不要聽謝述的話。”

雲容聲問了一聲:“什麽話?一醉解千愁嗎?”

“醉不解千愁。”徐淵清道,“若是像謝述,他醉後是幹傻事,酒醒後回想起自己幹的傻事,就愁苦了。”

雲容聲笑了下,應聲道:“那我今晚看看他的表現。”

雲舟到荒境城外時,天色已是午後很久了。

謝述記挂着今夜的盛宴,傍晚一至,便挨個敲響了自己對面、對面旁邊,以及旁邊的房門,出聲道:“快點兒!出發了!”

其急切模樣,可見他在家中憋得有多狠。

謝述訂的酒樓,是荒境城中最好的酒樓,聞名東荒,向來有不少人在此來往,熱鬧非凡。

興許是因為相山境開啓在即,最近來荒境城的修士就更多了些。

此刻,酒樓內外早已經點上了燈火,流光盈盈,漂亮又熱鬧。

四人一到酒樓,便有人将他們迎至樓上。

謝述所言非虛。他訂的包廂,是整個酒樓視野最為開闊之處,可俯瞰整個荒境主城。

酒樓侍者将四人帶到後,很快就傳了菜上來,一一陳列,皆為此地特色菜品。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因而修仙界中的酒樓所盛菜品,皆以靈性為主,可增長修士靈力,再兼之以色香味俱全。

各類吃食,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包廂內還擺放有一應的酒,一排望過去,竟然也是種類齊全。

包廂是謝述訂的,菜也是謝述訂的,這各種的酒自然也是謝述訂的。

謝述白日裏放了話,說今夜不醉不休,并非虛言。

他一坐下來,就要舉杯碰給今日過生辰的主角。

徐淵清接過那杯酒,想到這是今夜的第一杯酒,便沒有拒絕。

謝述道:“徐淵清,我們兩個認識也有十來年,從前遇到危險是我向你喊救命,往後我保證努力修行,你向我喊救命。”

霍沉時冷笑一聲,道:“這還沒醉呢,就開始說胡話了。”

謝述聞言,哼了聲,往霍沉時手中塞了一杯酒,張口就喊:“小可憐兒啊,你怎麽也開始說胡話呢?”

喝過酒的謝述像是從第一杯開始就醉了似的,跟他口中所說的能打是一個意思。

徐淵清飲下那杯酒,從旁側取了一雙筷子,放在謝述空餘的手裏。

拿到筷子的謝述開始自覺吃菜。

徐淵清沒再管謝述,将新取的筷子遞給雲容聲。

雲容聲接過筷子,出聲道:“謝謝師兄。”

徐淵清又道:“謝述雖然愛玩兒,但是他訂的這些菜,卻也都是酒樓特色,你可以嘗嘗。”

“對對,嘗嘗,聲聲。”

吃了一粒花生米的謝述放下筷子,舉起酒杯,對雲容聲道:“聲聲,我們真的好有緣份,你竟然長得跟我兄弟如此相像。”

“這簡直就是天定的緣分!”謝述道,“為天定緣分,我們該痛飲一杯。”

雲容聲手中也被塞了一杯酒,瑩瑩燈光照得澄澈。

徐淵清見狀,眸光落至雲容聲杯中酒時,遲疑了一瞬,将要出聲時,雲容聲已經擡手,慢慢将那杯酒飲盡了。

雲容聲察覺到徐淵清的目光,轉眸望過來,輕聲問道:“師兄?”

徐淵清無聲止住。

他現在開口制止,好像也來不及了。

謝述就要站起來舉杯痛飲,霍沉時将謝述放下的筷子丢至他手中。

再次得了筷子的謝述又安靜地坐下來,繼續吃菜。

安靜了一會兒的謝述再度活躍起來,一邊祝徐淵清生辰快樂,一邊怼着霍沉時,還抽了一小會兒空,拉着雲容聲問生辰。

“聲聲,聲聲。”

謝述眼巴巴地喊着,問道:“你生辰是多久啊?”

雲容聲彎唇笑了下,應聲答道:“我不過生辰的。”

謝述此刻懵懵懂懂,似乎有些不太明白雲容聲的說法,還想問句為什麽的時候,便被徐淵清塞了筷子在手中。

于是,他又跑回去,安靜地吃菜。

沒到一刻鐘,謝述就将包廂內所有的酒都給開了一遍倒來喝。

徐淵清陪着他喝了幾杯酒,便放下了酒杯,不再接謝述接過來的酒。

雲容聲的聲音适時傳來,他喚了一聲“師兄”,出聲問道:“你怎麽不喝酒了?”

徐淵清知曉自己飲酒的度,再過一杯,他便會有一分醉意。少這一杯,他便能保持絕對的清醒。

雲容聲聽了徐淵清的解釋,眼睫眨了下,輕聲笑道:“師兄真是克己守禮第一人。”

他話音一出,懵懂的醉鬼謝述聽着聲音尋來,坐在他身邊,不知所謂地贊同道:“對對對,聲聲你說得都對。”

雲容聲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謝述湊過來,同他碰了杯,道:“祝聲聲得償所願!”

雲容聲道:“那也祝你快樂無憂。”

謝述又倒了一杯酒,擡手給雲容聲添滿,再道:“祝聲聲未來可期!”

“那也祝你心想事成。”

“祝聲聲大仇得報!”

“那也祝你越來越能打。”

“祝聲聲……”

謝述的話還沒說完,手中便被徐淵清塞回筷子。很快的,他就跑回去繼續吃菜了。

然後,沒多久,謝述又跑到被包廂內被某個人一聲又一聲的“師兄”給刺激到喝悶酒的霍沉時身邊,費勁巴力地喊道:“小可憐兒唉,小可憐兒。”

徐淵清看向雲容聲,低聲道:“淺嘗辄止。”

雲容聲手中還餘一杯滿上的酒,他輕輕地靠過來,探手問道:“師兄?”

徐淵清應聲垂眸,眸光落在雲容聲靠他極近的手上,覺得雲容聲大概是醉了。

他暗自回憶細數雲容聲此間喝過的酒,才發現雲容聲喝過的酒,其杯數與他相同,卻醉了。

徐淵清沉默地望向那只仿若“固執己見”端着酒杯不放的手,伸手道:“最後一杯酒。”

雲容聲未應聲,仿若安靜地看着徐淵清搶走他手中的酒,替他解決了最後一杯酒。

走出酒樓時,醉鬼謝述還纏着一身冷氣的霍沉時,扒拉地喊道:“小可憐兒,小可憐兒。”

再一會兒,謝述又喊道:“霍沉時,你這張臭臉好醜!難怪,難怪……”

兩個人拖拖拉拉走回客棧大廳。

霍沉時本想甩掉謝述,徑直回房的,奈何謝述被他拉開後,又轉身抱住客棧大廳的柱子,大聲嚷嚷道:“霍沉時,我要和你決一死戰!贏的人肯定是我。”

酒樓內,有人聽見了謝述的大喊,遲疑地望向客棧大廳中的謝述和霍沉時。

霍沉時冷着臉去扯人。

謝述大呼救命:“救命!救命啊,徐……”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霍沉時一把捂住了嘴。

霍沉時額角微抽。

他不想當衆聽到從這麽丢人的謝述嘴裏喊出徐淵清的名字。

今日夜裏在酒樓,他都聽煩了某個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人在他面前喊徐淵清為“師兄”。

一聲又一聲的“師兄”、“師兄”已經足夠他心煩的了,現在竟然還要照顧謝述這個蠢貨……

霍沉時将人從柱子上扯開,把人給拉了上去。

謝述像是還不甘心,“唔唔唔”地掙紮出聲,探手舉向虛空之中,想要再說點兒什麽話一般。

相對于吵吵鬧鬧的謝述,走在他們後面的兩個人就安靜很多了。

喝下雲容聲手中那杯酒,徐淵清只生出一分醉意。這一分醉意,對他的影響并不大。

他擔心的是,雲容聲好像真的喝醉了。

雲容聲站在自己的房間前,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摸出開門的鑰匙。

他察覺到目光,轉眸看向徐淵清,眸光盈盈流轉,遲疑地問道:“師兄?”

徐淵清轉身走過來,接過雲容聲手中的鑰匙,替他開了門,又将雲容聲帶進房間,安置在床上。

他從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雲容聲。

雲容聲接過那杯溫水,像喝酒一樣,慢慢将其飲盡了,才把空杯放回徐淵清手中,還道了聲“謝謝”。

徐淵清放好杯子,輕聲道:“你該睡覺了。”

雲容聲仍舊望着他。

徐淵清思索了一會兒。

他的思緒像是有些被那最後一杯酒給影響了般,然後才慢慢照顧好雲容聲。

等徐淵清轉身欲離開時,雲容聲坐起身來,擡手拉住徐淵清。

手腕被握住,徐淵清轉身看向他。

雲容聲低聲說了句什麽。

徐淵清慢慢蹲下來,出聲問道:“什麽?”

他一擡眼,撞進那雙澄澈又安靜的眼眸之中。

燈火掩映下,雲容聲眸中倒映着細碎光亮,眼尾流動着薄紅般的顏色,豔絕至極。

雲容聲望着眼前人,傾了瞬身,墨發自肩側滑落下來。他幾近是要貼近徐淵清面頰,就連呼吸都交織在了一起。

若是換作平常,徐淵清早就移開了目光。

可是,現下被一分醉意影響思緒的他仍舊看着雲容聲,想弄明白雲容聲此刻想說什麽。

徐淵清啓唇欲問:“你說……”

下一瞬,他的話音淹沒于雲容聲此刻的動作之中。

一個幾近輕柔的吻落在了他唇邊。

仿若錯覺般,卻令徐淵清頓時怔住,就連雲容聲伸手抱住他,他也是遲鈍地後知後覺了。

雲容聲輕聲喚道:“師兄。”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過生辰嗎?”

過了好久,徐淵清才似反應過來,清晰地感知到極輕極淡的桃花香落了他滿懷。

他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聲音壓低地問了一句“為什麽”,卻生怕驚擾了此刻正親近他的桃花近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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