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翌日。

當謝述睜眼醒來之時, 等他酒意一清醒,猛然回想起昨日夜裏所發生的事情,擡手捂住了臉, 又羞又愧。

随即, 謝述收拾好自己, 邊走邊擺弄靈訊,丢下一道靈訊說自己要回謝家一趟後, 就從荒境城跑了。

接到靈訊的徐淵清轉眸對雲容聲道:“謝述先走一步了。”

“他走了, 還把霍沉時給一起拉走了。”雲容聲輕聲笑道, “可能……是要相互抱頭痛哭吧。”

兩人從客棧退房離開後, 并未着急地要回中州去, 而是折道去了東荒的另外一個地方——徐城。

經過十年的複建, 原本已經淪為一片廢墟的徐城又重新被建了起來。昔年坐落于此地的東荒第一世家亦是不複存在,此地自然也就換了一個名字,不再叫徐城。

新城重建, 遠不如當年徐城的繁華與熱鬧。再加上當年徐淩啓在此地設下的祭臺廢了此地靈氣, 就更不如從前了。

新城雖然已經建起,但舊日徐家那駐地卻仍舊還在。

兩人來到徐家舊址前時,這裏亦如從前一般。

雲容聲道:“這裏還跟從前一樣。”

徐淵清道:“當年,我用了兩個月之久,将此地還原如初。”

驚鴻十五年,賀尋帶着昆侖聖地的人來此處找到他,讓他去中州,但他卻依舊在東荒待了近一年。

從徐家,到天衍宗, 再到東荒每一座城池、每一寸荒土, 他将整個東荒都走遍了, 那時候卻依舊沒有找到他。

雲容聲道:“上一世,我毀了這裏,只留下了一個地方。”

他轉眸看向徐淵清,出聲問道:“你知道是哪裏嗎?”

“徐家陵園。”

“去看看吧。”

徐家陵園裏,不僅有徐家人之墓,還有他們的母親雲裳之墓。

在踏入徐家陵園之前,雲容聲道:“上一世,直到驚鴻紀年結束,昆侖聖地都沒有找到這裏。”

每一個紀年,是百年時間。

“在我陷入虛空混沌的那些年間,那道魔神殘魂曾經讓我看見過上一世的後來之事。”

“在我‘死’去百年之後,昆侖聖地終于從東荒找到了這裏,他們将母親接回了家。”

雲容聲輕聲地說道:“其實,在驚鴻十四年跨驚鴻十五年的那個新年裏,我來此祭拜過母親,是以你的名義。”

“那時候,我說等事情了結後,我們就可以帶着母親回家了,奈何……”

奈何天不遂人意。

兜兜轉轉十年之久,此事竟也沒有如願。

徐淵清應聲說:“會的,我們會的。”

“到時候,我們一起來接母親回家。”

雲容聲聞言,道了聲“好”。

兩人抱着東西走進徐家陵園。

來到徐家陵園最深處的那座墓前時,他們将手中之物放了在墓前。在徐家陵園之中,唯有此處是四季如春日般。

徐淵清彎腰道:“母親,我們來看你了。”

“除此之外,我還帶了另一個人,我們一起來看看你。”

“不知道你能不能認得出我們來,好像很多時候、很多人都無法分辨出我們二人。”

“我們找到了有關于母親你的身世,是在中州……”

兩人站在雲裳墓前說了許久的話。

臨走之前,雲容聲彎唇笑起來,眼睫眨了下,輕聲開口道:“母親,我悄悄告訴你分辨我們二人的方法。”

“這個方法就是我笑起來比他好看。”

“笑起來更好看的那個人就是我了。”

離開徐家陵園後,雲容聲問道:“我們現在是回中州?”

“不。”徐淵清轉眸看向另外一個方向,出聲道,“我還想再去一個地方。”

雲容聲好奇道:“什麽地方?”

徐淵清道:“天衍宗。”

徐淵清說罷,便看見雲容聲神色微遲疑了下,他低聲喚了一句,道:“聲聲?”

雲容聲問道:“你想為我辨明真相?”

“你說真相無用,但我還是想試試。”

天衍宗經歷十年前那場宗主之變,如今十年過去,仍舊是東荒第一大宗門。除了天衍宗宗主換了一個新的,其他人好似都沒怎麽變過。

天衍宗刑罰堂長老也依舊是當年的那名長老,也就是最初在天衍殿前審問雲容聲之人。

他見到徐淵清的第一句話,便是:“徐淵清?還是……雲容聲?”

徐淵清道:“長老,是我。”

此言一出,刑罰堂長老立馬便确認了徐淵清的身份。

不因為其他,只因為從始至終,在徐淵清與雲容聲兩個人之中,只有徐淵清才會稱他一聲“長老”。

徐淵清溫和而有禮,而雲容聲……

刑罰堂長老後來轉念一想,便能輕易辨認出徐淵清與雲容聲兩個人有何區別。

尊前輩者,當年徐淵清在修為上屬于晚輩,但雲容聲本就身具不俗之修為,又怎麽會屈尊去敬旁的修為更低于他的人呢?

刑罰堂長老遲疑出聲道:“你今日前來是為……”

徐淵清還未出聲,自刑罰堂外傳來一道聲音,漫不經心地笑道:“師兄來抓我歸案,你信不信?”

雲容聲緩步踏進了刑罰堂。

堂外曦光落于他周身,本就明豔的紅衣被渡上漂亮的暖光,更顯絕豔與張揚。

刑罰堂長老震聲道:“雲容聲!”

徐淵清見狀,出聲勸住刑罰堂長老,道:“長老,我今日來,是為一個真相。”

刑罰堂長老反問:“真相?”

徐淵清将當年雲容聲交給他的那塊留影石取出來,擡手以靈力抹去留影石上的封印,解釋說:“當年之事,是另有隐情……”

雲容聲道:“的确是我殺了祁越明。”

徐淵清道:“聲聲!”

雲容聲看他一眼,頓時就不說話了。

刑罰堂長老震驚之餘,仍舊打量着雲容聲。

徐淵清道:“當年真相,都在這塊留影石中。”

“我并非是刑罰堂弟子,卻也知道……反擊無罪。”徐淵清平靜出聲,“無論今日如何,長老你都留不下他。”

“當年是我帶他離開刑罰堂的,今日我也會護住他。”

“徐淵清你……”

刑罰堂長老話音頓住,他原是想說一句“你真的是糊塗啊”的話,奈何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止住了。

刑罰堂長老思索良久,神色微變。

最終,他握住那塊留影石,眼睜睜看着徐淵清和雲容聲兩人從刑罰堂離開。

靈光自留影石中浮現而出,轉瞬将留藏多年之久的畫面與聲音放了出來。

“師尊?”

“溫養近三年,時至最近,你的靈脈終于至臻無瑕。”

“砰……”

刑罰堂內,驀然響起一聲輕響,是留影石從刑罰堂長老手中無意間掉落至地上而發出的聲音。

留影石在地上滾落過後,依舊堅持不懈地放着當年之事的畫面。

……

“你覺得他會将那塊留影石中的畫面公之于衆嗎?”從刑罰堂離開之後,雲容聲出聲道,“我覺得他不會。”

“他會。”徐淵清道,“聲聲,他是刑罰堂的長老。”

刑罰堂。

一個無論在任何一個宗門內部都該是最公正、最公平的地方。

所以,刑罰堂長老一定會的。

雲容聲聞言,看向徐淵清,明白了他所言之意。沉默瞬息後,他握住徐淵清的手,出聲道:“那就相信你的眼光,他一定會。”

兩人回到了中州混亂城。

城中有關于昆侖聖地少主的傳聞越來越多,到後來,終于有人将徐淵清與混亂城新任城主容貌相似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由此而牽扯出近年來流傳于中州地域之上的一段往事——昆侖少主與他昔年舊地故時之人的那段“孽緣”。

有人稱如今的混亂城城主就是當年在東荒時昆侖少主的那個師弟。

也有人稱昆侖少主如今被擄,在混亂城中定是受盡了折辱。

還有人稱其實昆侖聖地已經數次派人前去解救他們的少主,奈何卻始終無功而返。

流言傳來傳去,傳到最後,便越發離譜起來。

混亂城。

“現在,外面的人可都在傳,昆侖少主被混亂城城主擄進城中,強取豪奪,受盡‘折辱’。”

雲容聲好奇地問:“哥哥,你就這麽任由外面亂傳你的謠言啊?這再傳下去,可就會變成什麽‘昆侖少主現已委身于混亂城城主’了啊。”

旋即,他認真琢磨道:“雖然是事實,但是呢……好像對昆侖少主的名聲不太好。”

“事實?”

“不是事實嗎?”雲容聲靠在徐淵清身上,挑眉反問出聲,“那我現在就去讓陳安往外傳一傳新的消息。”

“就說昆侖少主是自願的,為愛願以身侍魔……”

雲容聲話音未落,便被徐淵清堵住了唇。

兩人厮混好一會兒,徐淵清才松開人,輕聲道:“自願是自願,但不是侍魔。”

他擡手将雲容聲此前給弄亂的衣裳撫平,又才道:“聲聲,我要回昆侖聖地一趟了。”

雲容聲坐起來,眸光落在衣冠整齊的徐淵清身上,故作輕嘆地道:“完了,被本城主抓來的舊情人要逃跑了。”

“可怎麽辦?”

“等本城主再抓到我的舊情人,我一定把他給關起來,哪兒也不讓他去,日日夜夜……”雲容聲眸光一轉,一并轉了話音,“不如現在就先把他給鎖起來吧。”

說罷,雲容聲擡手握住徐淵清的手,手腕一轉,将自己與徐淵清的兩只手腕給鎖了起來。

徐淵清無奈出聲:“聲聲。”

雲容聲彎唇笑道:“把我一起帶去。”

他湊近後,擺弄着手腕間的腕鎖,又道:“哥哥,你覺得按捺不住的那個人現在最恨的人,是你?還是我?”

“他會找你,還是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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