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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聖地。

中州數萬年間, 昆侖聖地都是中州……乃至于是整個修仙界的宗門之首,這裏是無數修士心之所向往的修行聖地。

青山連綿,雲霧缭繞, 仙鶴祥鳴。

在昆侖聖地前, 是一片空曠遼遠的廣場。

廣場之上, 刻有神紋,埋有無數靈石。此地是昆侖聖地最神秘也是最浩瀚之處, 誅魔仙陣便設在廣場之下。

每一個要進入昆侖聖地的人, 都将無可避免地走進這片廣場。非正道者, 進誅魔仙陣, 便是一場煎熬, 輕則重傷, 重則道消身隕。

沒有誰,能夠逃得過這誅魔仙陣之威。

賀尋收到昆侖聖主的靈訊,讓他外出去辦一件事。他接過靈訊後, 便從聖地匆匆而行, 走過仙魔廣場。

來到昆侖駐地前,值守弟子向賀尋問好,道:“賀師兄,你要出去嗎?”

賀尋道:“對,聖主讓我去辦一件事。”

值守弟子知曉在當年是賀尋帶着聖地中人去東荒找到了徐淵清,略顯遲疑後,出聲詢問道:“賀師兄,你當年在東荒,可曾知道徐師兄的事?”

賀尋問:“你是想問近日傳聞的混亂城那位城主?”

“他……”賀尋提及起雲容聲, 仍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反正之後你就會知道了。”

在當年, 若非是雲容聲在雲荒天宮內點明十方須彌境現世的困境,他也不會恍然大悟,将此事上報給昆侖聖地,就更不會有後來找到徐淵清之事了。

徐淵清是雲裳帝姬之子,流落在外,被找回來,雲容聲本該是大功臣。但是……在當年,雲容聲消失了。

至少,在他眼裏,是雲容聲無故消失了。

當他再一次聽到雲容聲這個名字時,便是雲容聲作為混亂城城主的時候。

相似的面容……

好像卻是雲容聲要更加神秘一些。

思及此,賀尋一邊走出昆侖聖地,一邊準備傳一道靈訊給謝述,打算詢問一番情況。

當他出城,将手中靈訊放飛,再一擡眼,卻望見了适才還在提及的人。

“少主?”

賀尋在昆侖聖地之中,屬于昆侖嫡系一脈,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他都該稱徐淵清一聲“少主”。

賀尋連忙迎上去,遲疑道:“少主你從混亂城回來了?那混亂城的城主……”

“是他。”

賀尋聽見徐淵清親口承認下“混亂城城主就是雲容聲”之事,神情微怔,略有些驚訝。

旋即,他道:“可他不是你昔日的師弟嗎?雲道友他如今……性情大變?”

“人都是會變的。”

“可是你們當年看起來關系很好,很是親密。”

賀尋話音落下,便見徐淵清沉默地移開了目光,就止住了話語。

而後,徐淵清淡聲對他道:“我現在去見聖主。”

賀尋見徐淵清不欲多言,點頭應了聲,轉身迎道:“我離開聖地之前,才見了聖主,他此刻應該還在昆侖聖地。”

兩人說話間,很快來到了昆侖駐地前。

仙魔廣場上有曦光灑落,襯得其誅魔仙陣神紋愈發璀璨而神秘。

“賀師兄?”

“徐師兄?”

值守弟子看見才離開的賀尋,神情間有些驚訝。

賀尋摸出身份令牌,遞給值守弟子。

待值守弟子看過之後,他将令牌收了回來。

值守弟子問:“徐師兄?”

“令牌。”

他從儲物空間中将身份令牌取出,交給值守弟子。

值守弟子經過查驗,正欲将身份令牌遞還給徐淵清,自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淵清。”

淵清?

值守弟子聞聲,看向出現在昆侖聖地外的人,猶豫出聲道:“徐師兄,有人在叫你……”

賀尋率先轉眸望去,神色怔住。

在東荒游歷的那段時間裏,對于東荒第一人之名,他還是有所耳聞的。甚至,在雲荒天宮第一次現世的時候,他還見過這位徐家家主。

驚鴻十五年,徐城被毀。

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卻都在說這位徐家家主瘋了,欲以全城之性命,來完成一場獻祭。

後來,徐城淪為廢墟,大家都說徐家家主死了,甚至之後十年,世間都再無徐淩啓的消息。

結果,徐淩啓卻在今日出現在了昆侖聖地之外!

賀尋看了一眼徐淵清。

徐淵清站在昆侖聖地之外,眸光落在那座仙魔廣場上,仔細打量着誅魔仙陣內的神紋與仙光,心說這倒是一處極好的葬身之地。

而後,他轉過身去,擡眸看向徐淩啓。

徐淩啓道:“當年之事……”

他話音未落,便被徐淵清打斷了話語。

徐淵清問他:“你提什麽當年之事?”

“徐家被毀了,連徐城如今都已經不再叫徐城,你是想告訴我,這十年間,你身受重傷,是去養傷了嗎?”

徐淩啓話語頓住。

而後,他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定是被他蒙蔽了心神,辨不清是非真相。”

“他告訴了你些什麽?”

“你若是問心無愧,就走進這仙魔廣場。”

“誅魔仙陣要比人更懂得如何識別魔種。”

賀尋聞言,小聲說道:“我将此事告知給聖主。”

事關魔種,昆侖聖地上下都不應該輕視。

看着徐淩啓停在原處,他道:“父親,你不敢了。”

徐淩啓道:“有什麽不敢的?”

徐淩啓說罷,緩步朝昆侖聖地前的仙魔廣場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仙魔廣場上的誅魔仙陣神色仍舊如常。

時至近處,他道:“淵清,我沒有想到你如今竟然會為了一個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父親。”

仙魔廣場之中,神紋泛起光華,盈盈透徹,

他眼見徐淩啓站在昆侖聖地外,距離眼前的仙魔大陣僅一步之遙,聞言卻覺得有些可笑至極。

“外人?”

“什麽外人?”

“父親,那你怎麽還騙我呢?”

他站在誅魔仙陣之外,手中握着那塊身份令牌。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竟不約而同地朝對方出手!

劍意清絕,毫不猶豫地斬向徐淩啓。

與此同時,徐淩啓的一掌,也到了近前!

昆侖聖地前,頓時淪為一處戰場。

兩人逼近出手,卻又都在試圖讓對方涉進仙魔廣場中的誅魔仙陣中去。

徐淩啓神色凝重道:“果然是你。”

雲容聲笑起來,神色平靜地出聲:“你上過一次當,自然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此前兩人,種種都是在做戲。

他今日現身,無非是想讓徐淩啓主動找上門來。

徐淩啓不敢去混亂城,因為在那裏出手,全憑實力,将毫無顧忌,再無任何威脅可言。

而徐淩啓卻也同樣不敢來昆侖聖地,昆侖聖地中的誅魔仙陣,對于他而言,是一場隕身之災。

兩個地方,相較于混亂城而言,徐淩啓卻是更容易選擇出現在昆侖聖地外。

昆侖聖地的誅魔仙陣,是徐淩啓之災,卻也是他的劫。

魔神殘魂一定将他上一世死于昆侖誅魔仙陣的事情告訴給了徐淩啓。

“徐……”

賀尋一時之間并未弄清楚眼前狀況,稍作琢磨後,改口辨認道:“你是雲道友。”

雲容聲手中拿着徐淵清的身份令牌。

昆侖聖地前的兩人于轉瞬之間,便已經交手數十招。

徐淩啓道:“你斬去修為,卻仍舊立于大乘之境。”

很顯然,魔神殘魂将一切都告知于他,包括他這個好兒子若是想要重回此世,必将斬盡一切修為。

也就是說,在修為褪凡後,雲容聲于逆天之中,一步大乘!

這樣驚人且可怕的天賦……

徐淩啓眸光沉冷,像是已經下定決心,今日要讓雲容聲殒身此處。

他道:“你不敢殺我。”

“你不敢背上弑父之名。”

徐淩啓此話一出,在場不遠處的其他人都聽懵了。

什麽弑父之名?

徐淩啓之子,不是徐淵清嗎?

為何徐淩啓要對雲容聲說這樣的話?

雲容聲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般,笑起來,輕聲反問道:“一個弑妻剜骨的人,卻妄圖讓別人背上世俗倫理道德的重壓,何其可笑?”

昆侖聖地前,此刻來往修士并不算多。因為這一場大戰而驚來的其他修士并不多,但是雲容聲此言于他們耳中,卻猶如驚世之言。

弑妻剜骨?

徐淵清是雲裳帝姬之子。

徐淩啓是徐淵清的父親。

也就是說當年在東荒,雲裳帝姬的道侶正是徐淩啓。而雲容聲口中所說的“弑妻剜骨之人”,是徐淩啓。

徐淩啓弑妻,弑的是雲裳帝姬?

幾乎在同一瞬間,在場所有人都因為這消息而驚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适才雲容聲之言,卻猶如弦音般,重重回響在他們腦海中!

雲容聲揮手擡劍,所用劍法勾帶出劍域,朝徐淩啓碾壓而至。

在十年前,徐淩啓雖為東荒第一人,卻在那場徐城之變,要靠着整個徐城的修士性命作為威脅,才敵雲容聲。

如今,雲容聲在修為褪凡後,已然一步大乘,徐淩啓就算有魔神殘魂相助,也才勉強可與他一戰。

雲容聲數次出劍,意欲将人往誅魔仙陣中逼去。

徐淩啓道:“你果然不敢殺我。”

雲容聲不答反道:“在昆侖聖地前,你不敢用她的劍骨。”

天罰臨世,才是真正坐實了徐淩啓弑妻剜骨之罪!

徐淩啓神色微變,被雲容聲說中了心事。

他不敢。

他的确不敢在這昆侖聖地前,用她的劍骨。

天罰降世,他所将要面臨的後果,不止劫雷。

趁徐淩啓分神之際,雲容聲擡手執劍,斬在了徐淩啓身上。

此戰之中,率先見血的,是徐淩啓。

淩厲劍意于徐淩啓處,帶出一大片鮮血。

徐淩啓神情冷凝。

雖然他在這昆侖聖地前無法使用她的劍骨,卻也并非是別無他法。

魔神。

魔神殘魂。

他與魔神共生,本就是不死不滅的!

徐淩啓擡手握掌,終于在他指間溢散出第一縷魔氣。

在這一刻,徐淩啓周身氣勢陡然生變。

浩瀚邪異之威,宛若遮天蔽日,将明亮天光吞沒。

“徐淵清!”

“徐淩啓”開口,聲音空而幽遠。

“蝼蟻之子,也敢與神相鬥?”

與此同時,昆侖聖地之中的誅魔仙陣察覺到魔氣蹤跡,而開始複蘇。

雲容聲笑起來,道:“口口聲聲說蝼蟻,魔神殘魂,不也還是躲在你眼中的蝼蟻身體嗎?”

魔神殘魂現世的一瞬間,自昆侖聖地深處的雲荒境傳來巨大波動,亦是大乘之威。

昆侖聖地之中,無人不知,雲荒境中乃是聖地數萬年間留下來的底蘊。

昆侖聖地五位長老,皆隐居于雲荒境中。

當有魔禍現世,他們方才出手。

“是長老!”

“是雲荒境中的長老現世了,他們一定是為了除魔禍而來。”

魔神現世時,整個昆侖上下震驚。

現下,雲荒境長老複蘇現世,他們心中頓時有了安定之意。

雲荒境長老定會平定魔禍。

“徐淩啓”神色冷漠地看過去。

而後,他像是絲毫不在意雲荒境長老的複蘇現世,斷然出手,彌天魔氣凝聚,于天幕之下,形成一式劍影,朝祂眼中的蝼蟻雲容聲斬去。

“倘若你願将身體奉于我,我可許你共生,不死不滅。”

雲容聲聞言,有些好奇地出聲道:“原來你還觊觎着我的身體啊?”

從混沌虛空到現在,魔神殘魂一直在觊觎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是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被剜去過劍骨,連仙靈脈都是殘缺的。

唯一有些特別的地方,就在于他是本不該存在于此世的人。

“你最想知道的,不過是當年徐淩啓與雲裳之間的真相。”

“徐淩啓”開口道:“倘若你願奉于我身,我允你看當年之事。”

此時,昆侖聖地的人道:“魔頭,你休要猖狂!”

“雲荒境五位長老現世,定要你灰飛煙滅!”

“徐淩啓”冷漠以對,拂袖間,袖風将祂眼中的一群蝼蟻掀飛了出去。

淩空而懸的魔氣劍影壓往雲容聲,卻始終懸而未落,似要逼他就範般。

而後,祂不耐地擡手。

那道魔氣劍影朝雲容聲斬去。

祂只要這具身體而已,神魂隕滅,亦可助祂重回神荒。

祂要以絕對的實力去斬了那群虛僞的神祇!

雲容聲突然出聲道:“學人者,亦弱于人。”

徐淩啓得劍骨、掌劍域,亦是如此。

魔神非人族,就算魔神學得了雲荒劍法,卻只能敗于雲荒劍法之下。

話音落下的瞬間,雲容聲手中長劍铮鳴。

雲荒劍法為人族至尊雲荒仙帝所傳,便是最适合人族劍修的劍法。

在瞬息之間,昆侖聖地前劍意如湧,無數劍意彙聚于雲容聲手中長劍劍尖,一點而牽動整個昆侖聖地上方所有靈氣,如洪流盡數斬向“徐淩啓”!

一劍。

只是一劍。

遮天蔽日的魔氣便被這一劍撕裂!

虛空為之震顫。

也就是在這一刻,虛空中隐約傳來波動。

借道虛空者,也就是昆侖三長老。

“是三長老!”

“太好了,是三長老來了。”

“三長老一定會幫……”

昆侖聖地衆人的話還沒說完,就僵在了原地。

“徐淩啓”擡眸看了眼昆侖三長老。

變故發生也只在剎那間,借道虛空而至的三長老出手,劍尖所向,卻意在與魔神對抗的雲容聲。

劍意所指,将雲容聲周身牢牢封鎖!

而雲容聲卻不管不顧,身形傾掠,斷因果長劍向前,送進“徐淩啓”身體之中。

三長老的攻擊轉瞬落在了雲容聲頭頂——

“铮!”

劍音清絕。

須臾從虛空中掠出的一式劍意,在此時為其蕩平了一切身後危機!

“是徐師兄!”

有人驚呼出聲。

徐淵清自雲荒境而來,于此刻斬絕三長老的一切去路。

場上種種變故,好似都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

雲容聲手中長劍送進“徐淩啓”身體之中,鮮血将“徐淩啓”一身長袍浸染。

他似乎短暫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擡眸死死盯住雲容聲,冷聲道:“我是你父親!你敢殺我!”

雲容聲指尖緊收,并未有任何猶豫地向前,如雪玉般的長劍铮鳴,劍身被染上徐淩啓身體裏的鮮血。

“徐淵清,你敢弑父,便已是魔!”

“徐淩啓”出聲大笑。

魔氣四溢之下,魔神殘魂從徐淩啓的身體裏剝離而出,轉瞬凝聚出祂自己的法身。

是魔,就該為祂所用!

斷因果長劍仍舊插在徐淩啓的身體裏。

自徐淩啓身體中一同流出來的魔氣沿着染血的劍身,朝雲容聲而來,将要沒入他殘缺的仙靈脈之間。

仙神堕魔。

這世間唯一的變數,就是眼前這具身體,不屬于此世,卻留在了此世。

祂只要能掌控他,便可重回數萬年前。

祂倒要看看當祂徹底掌控這具身體,重回上古時,再見雲荒那厮,他會是何種神情!

屆時,因果逆轉,成王敗寇,祂才是此世永恒不變的神!

魔氣始一觸及到雲容聲握劍的指尖時,一只手朝他探來,轉瞬握住了他的手。

徐淵清道:“聲聲。”

“聲聲。”

雲容聲轉眸看向徐淵清。

徐淵清道:“你不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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