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從頭到尾的謊言

【坐着哭多醜啊，總有個地方能讓你哭泣，但不是這裏。笑一笑，嗯？】

眼淚流得越來越多，腦子也越來越清醒，她想起自己還在學生大樓下——“夜聖柯那個恐怖的男人……”

總有個地方能夠哭泣，卻不是熟悉的人身邊。是不是很悲哀啊？夜會長，連你都在騙我呢，可能就是你騙我最多了吧？……

從第一次見面那意外的幫忙，到為我安排好了舞林社和攝影&寫生部的多社團申請，還有問起我和小璇的事情，還向我保證我會是舞林社的殺手锏……而站在舞臺上的人卻是小璇！你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

都說學生會長雖然是跳級生卻運籌帷幄，我一直不敢相信那樣幹淨溫和的你會是傳聞中那老謀深算的笑面虎，卻原來我也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罷了……

“隐。”汐初終于擡頭，擦幹自己的眼淚，露出一個笑容，“能陪我去弄清楚一件事情麽？雖然我還是你不算熟悉的前輩，但能暫時和我站在統一戰線當一回戰友嗎？”好歹讓我能夠假裝自己不是一個人……

笑得真難看。尹澈闵忽然更寧願面前的小少女鑽在自己懷裏哭，像小時候一樣無所顧忌，可以盡情地哭、燦爛地笑……

“好。”尹澈闵拉起了言汐初的手，緊緊牽着，淡漠地看着她，可是那雙墨色深沉的眼睛裏看不盡的是堅定。不是暫時的，而是永遠和你站在統一戰線，只要你需要。

“篤篤——”

學生會會長室的門被敲了敲，夜聖柯了然地放下手中的鋼筆，嚴陣以待——“進來。”

寶寶，不管你現在會不會怪我，我都要這樣做。你才是犧牲最多的人，你不該受那樣的委屈……

聽見裏面的聲音，言汐初扣在門把上的手卻沒法往下按了——如果她猜錯了呢？如果夜聖柯根本就沒有她想要的真相呢？……

“咔嚓——”“哐——”言汐初還在猶豫，尹澈闵已經替她把門打開了，還将她往前推了推。

“言汐初，我在等你。”夜聖柯微笑看向門口，卻瞧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尹澈闵。

尹澈闵，寶寶一直想找的那個人。寶寶說過，想當學生會長，想通過這個來幫她姐姐找到約定的人。他拼盡全力，當上了學生會長，實現的卻不是寶寶自己的願望呢……

他一坐上這個位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閱學生檔案。做這種本不該是會長做的事情，為的就是快點找到尹澈闵。他在一二年級的資料庫裏遍尋不至，竟意外地發現尹澈闵的檔案在一個灰色地帶——留級生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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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級的原因是惡意缺考了三門功課。缺考是在莛禦學院唯一會被留級的理由，就算交白卷都比缺考來得好，因為這被認為是學風态度問題。尹澈闵因此留級，還被記了大過，可他從來都不曾解釋原因，也不在乎處分。最重要的是，尹澈闵的成績是全科優秀，除去缺考的三門功課，他的成績依舊是二年級裏其他人望塵莫及的。

留級的事情已經讓很多人對他的印象變得很糟糕，現在留學國外的二年級生戚貝的受傷事件更讓人憤慨。聽聞傳說中的戚貝是二年級的女神，卻獨獨專情于他，只是他從來置之不理。在戚貝最後一場校祭表演上，本該擔任合唱表演鋼琴手的戚貝卻離奇失蹤。後來就有了傳聞，說是尹澈闵不願和戚貝在一起，卻也為別的男生吃了醋，殘暴地打傷了戚貝彈鋼琴的雙手。戚貝同歲的本家姐姐一直堅持如此，尹澈闵卻也從未否認。

嫉妒也好，不理解也罷，因為這些事情，大部分二年級生都和他絕交了——好像只要和尹澈闵三字扯上關系，在莛禦學院就象征着恥辱。

寶寶遇見尹澈闵許多次了，只是從未認出過。寶寶沒問，他就不說。一部分因為嫉妒，嫉妒這樣一個與寶寶毫無關系的男生竟能用這種奇怪的方式讓寶寶心心念念；另一部分是因為恐懼，寶寶曾經提到過的事情他都已經一一辦到了，從來不說是為了讓寶寶記挂着，只要事情沒有完全終了，他和寶寶的聯系是不是可以多一點、再多一點？

“夜聖柯，我來……我來跟你要一個真相，可以嗎？”

“啊，真相啊？”夜聖柯笑笑，一點都不驚奇，向尹澈闵示意了門的方向，“不知這位同學能不能先回避一下呢？”

“可是——”要她就這樣把隐扔在外面嗎？但隐是一個局外人，聽到她和小璇生生死死的問題會受到刺激吧？“隐，你——”

“我在樓下等你。”尹澈闵沒有猶豫，果斷地轉身。我自己也無法忍受在門口聽夜聖柯怎麽對不起你、怎麽讓你傷心。一定是他傷了你吧？不然你怎麽會一邊哭着一邊念起他的名字呢？你還是副社夫人呢，雖然說是耳語，但那學妹的聲音他怎麽可能聽不見？夜聖柯喜歡你嗎？可為什麽又傷了你？……

看着尹澈闵消失在樓道裏，夜聖柯反鎖上了門，走到沙發的主座上坐下。他先給汐初和自己斟了杯熱茶，還冒着薄煙，溫度剛好，顯然是早已備下的。

“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

“夜會長，你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

“今天的可以。”夜聖柯微笑，看起來還是那麽幹淨溫和，卻讓汐初感覺越來越可怕——就像被掌握了一切的棋子，“汐初，抱歉。我沒有想過要利用你。”

“你告訴我，小璇到底在哪裏？為什麽我永遠都見不到她？你知道的吧？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怎麽會在上面呆了那麽久？寒風中尹澈闵直挺挺地站着，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微雪有些沁濕了他的襯衫，冰涼涼地黏着皮膚。

“汐初，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但我今天對你所說的都是實話。”夜聖柯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由遠及近。

尹澈闵沒有回頭，在心裏計算着距離。他沒有聽見汐初說話，但可以分辨出她的腳步聲。

“汐初，我真的很抱歉，但還請你對她、對其他人保密可以嗎？——嘶——”夜聖柯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先挨了一拳，非常重的一拳，讓他摔了出去。他站在臺階邊，摔得直接滾了下去，臺階不高，但被冰雪凍得很硬，額角唇邊都出了血，似乎還扭傷了手腕。他沒有辦法站起來，也沒有喊一句疼。

“夜學長！”汐初的反應又慢了半拍，急急忙忙地跑下臺階将夜聖柯扶起來，“你……你要不要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我自己可以。”夜聖柯在汐初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站穩，虛弱地想笑，卻扯痛了嘴角——這次，終于是笑不出來了。不笑的他看起來有些深沉，像個經歷了傷痛卻幹淨透明的少年。

佐晴梓，抱歉。我比你還自私，最後還是沒能等到你在合适的時機告訴她們真相。我不可以放棄寶寶，無論怎樣都不可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薇璇崩潰自殺。

“是我對不起你，但這是我欠她的……”夜聖柯輕輕推開了汐初的手，拖着步子向學生會大樓裏走，搖搖晃晃。

經過尹澈闵身邊，夜聖柯擡起了頭——尹澈闵比他還要高一些。可是這樣的角度并不會使他顯得卑微或是狼狽，盡管連站穩都有些費力，夜聖柯的目光卻是淺淡平靜的。平靜到似乎沒有什麽可以觸動打敗他，他好像什麽都不在乎。那是一種超然，而不是冷漠，像水一般。

夜聖柯，沒有什麽好猶豫好不忍的，沒有。快刀才能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言汐初還有尹澈闵、還有簡軒宥，還有一群的朋友，還有父母……可是寶寶只有他，只有。

夜聖柯看了尹澈闵幾秒便進門去了，拖着蹒跚的步子上樓，慢慢的，傷痛着卻堅持向前走着，看起來很——孤獨？

應該是孤獨吧？汐初腦海裏閃過的是這個詞。同樣是站在學生大樓的門口，一個小時前與現在卻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原本是憤怒與濃濃的欺騙感，現在竟有些同情夜學長了。

夜學長只是為了報答小璇曾經對他的關照嗎？如若只是報恩便做到如此，夜學長也該是重情義的吧？……

看着夜聖柯消失在她的視野裏，言汐初才回頭看着默默注視着她的尹澈闵。

隐也是關心她。她現在的心情好複雜，根本無法去責備隐什麽，雖然他有些沖動。而且他自己的手……似乎也受傷了……

言汐初低下了頭，拽了拽尹澈闵的衣角：“隐，能送我回家嗎？我好累。”

并肩走過回家的路，汐初到家時也不過是晌午，小雪初停。

“隐，謝謝你。”站在家門口，汐初将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脫下，遞給了尹澈闵，“我先進去了。”

“嗯。”尹澈闵接過外套，站着一直看着言汐初進門，就像小時候一樣。

撫了撫外套，還帶着暖意，抖了抖，尹澈闵慢慢穿上了。外套的溫度比他的體溫高了好多。蒼白的指尖輕輕劃過心口，繡成的蠅頭小字摩擦着指腹，有些發燙——每一次都沒發現……尹澈闵你一直都在妄想。

言汐初先去洗漱了一把才回了房間，眼睛有些發腫。她要見小璇，現在，一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