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再見無處訴離別

從班級歡送會裏出來，淩宇還是悶悶不樂。

“該去趕飛機了。”

“再等等，哥哥，再等等好不好？”淩宇在淩天身後拖拉，仰臉望天，不願上前。

藍藍的天空中傳來長嘯，白點身後拖着的是長長的飛機雲，就像一條條再不會相交的人生軌跡。藍藍的天，藍藍的……

“多大了，還哭，羞！”

“哥哥你就不難過嗎？！——诶？！”淩宇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那好像不是淩天的聲音。

“淩宇是Aho！”簡佐安沖淩宇做了個鬼臉，沖着他的肚子軟綿綿的一拳，“來了一個月就知道欺負我！我還沒報仇你居然就要跑掉！淩天哥哥你要幫我教訓他！”

淩天看看簡佐安，又看看她身後的那個人，低頭：“好。”

淩宇不理會簡佐安的挑釁，臉上突然綻出了傻乎乎的笑容——“薇璇姐姐你終于來了！”

站在簡佐安身後的薇璇“嗯”了一聲，手搭在簡佐安的肩膀上：“抱歉，有些遲。”

淩宇沖簡佐安擠擠眼：“小丫頭片子，一邊兒玩去！”

“哼！淩宇你個Aho！人家還特地來給你們送行！混蛋！”

簡佐安氣鼓鼓地被淩宇當皮球拍給了自家哥哥，而他自己撲向了薇璇。薇璇下意識地想推開，最後還是松了手——反正是最後一面了吧？……

“嗚啊啊啊——薇璇姐姐！我等你好久了你造嗎？！嗚嗚嗚——以後就很難見到你了！嗚嗚嗚——”淩宇扯着薇璇的衣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仰着花貓般的臉，淚眼汪汪地懇求，“薇璇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是我的偶像啊！！沒有你我有什麽目标可以去努力啊！嗚嗚嗚——薇璇姐姐，等我長大了，等我長大我一定會再回到這裏，你一定要記得欠我的那個擁抱！嗚嗚嗚——薇璇姐姐，我一定會變得很出色！你一定要給我作見證，嗚嗚嗚……薇璇姐姐，好好活下去……拜托……”

“……”薇璇有些喘不過氣，心裏悶得難受，好半天才不自然地伸出手幫他擦了擦臉，不敢看那雙香槟般明朗的眼睛，“對不起。”

“小宇，該走了，真的趕不上飛機了。”淩天拖着行李，從薇璇身邊經過，沒有停留。

Advertisement

淩宇狠狠抹了幾把臉，對薇璇用力鞠了個90°躬：“薇璇姐姐，不管怎樣我就當你答應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哥哥你等等我！”

簡佐安不爽地看着越來越遠的兩個人，嘟囔：“什麽嘛，我來送別居然一句話都不跟我說！——薇璇姐姐，你好像不開心啊……對了！我請你吃甜點吧！吃着甜的東西心情也會變好的！”

“……好。”

淩宇趕上前面的淩天，兩人一起上了出租車。淩天一句話都不跟淩宇說，讓淩宇越發覺得不對勁。

“哥哥……你怎麽哭了？！”

“都說分開的時候我會哭的。”淩天揉了揉眼睛，狠狠瞪淩宇——“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雖然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但你看不出來會死的人……其實是汐初姐姐嗎？！”

所以她才那麽努力畫畫，才會說什麽哪怕她不在也要繼續閃耀……

天宇兄弟走了也要一個禮拜了，尹澈闵還是沒有回來。汐初繼續在天臺不停畫畫，小痘也一直在整理參賽材料，只是陪着他們的從天宇兄弟變成了簡家兄妹。簡佐安本就經常在社辦出入，只是很不爽總能在這個本該屬于她秘密基地的地方碰到自家破哥哥。簡軒宥一向對簡佐安的不滿視而不見，由于汐初的太過刻苦，他也只能在這裏陪着她，只是往往被配送了Echo大小姐。Echo大小姐不知何時在天臺架起了沙灘椅和太陽傘，每天躺在那裏看書，也并不多話。

只是這一天，攝影&寫生部迎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封拜雷。

“喲，都在呢？”封拜雷雙手揣在口袋，晃悠悠地進來，桃花眼到處放電——雖然沒什麽給他捧場的無知少女。

“壞人！”簡佐安不想理他，沖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就進屋去陪她最和藹的小豆哥哥了。

封拜雷不以為意，只是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間。

小羊羔看清來人，下意識地躲到簡軒宥的身後。封拜雷看看小羊羔又看看Echo，但大小姐并沒有在意他。

看來不是小野貓啊，而且本該上演的好戲居然也沒有看到。封拜雷低笑一聲，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言汐初是吧？”封拜雷挑着桃花眼，看着瑟瑟發抖的小羊羔，并沒有上前，見對方沒有搭話，繼續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尹澈闵嗎？想知道他的最新消息嗎？”

“我……”

“小初不要去！”簡軒宥拉住汐初的手臂，差點脫口而出——“我——”知道尹澈闵的下落……

「從今以後我們是戰友了。喝了這杯酒，以後還要坦誠相待哦～」

“你什麽？……”汐初看向簡軒宥，簡軒宥發了好幾秒楞，又消沉地搖頭。Echo看着他們，最後也選擇了一句話都不說。

小痘聽到動靜急忙走出來——“诶，嫂……汐初，老大他——”

封拜雷笑睨了眼小痘：“這次的攝影大賽資格……”

“……”小痘氣得咬牙，差點沖過去給那張臭臉一拳，最後還是放下了手臂，“我知道了。”

汐初環視了大家，笑得有些牽強——果然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坦誠相待。

封拜雷轉身下樓，汐初遠遠跟在三步外。簡軒宥在天臺看見他們走到樓前，還是沉不住氣沖了出去，但等他到樓下，就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遠在英國街頭流浪的尹澈闵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任其震動，置之不理。

他已經在戚貝的醫院附近徘徊了好多天了，卻始終沒有聽到好消息。

半個月前，他和戚學姐趕到的時候，封拜雷居然已經在醫院裏了，只是不願被人看見孱弱模樣的戚貝對封拜雷避而不見。戚貝像歡迎天天見面的親友一樣笑着招呼了他和戚學姐。他們沒有特意對戚貝的病情加以詢問，或是給予過多的關心，只是像以前一樣。而戚貝也大多都在沉睡。

因為惡性腫瘤的關系，戚貝瘦得不成樣子，面色也不好看，頭發也因為化療脫落了不少，她一直不肯摘下那頂帽子，即使夏天已經來到。她對每一個來看望她的英國朋友和醫院的護士們微笑，只是不願意見封拜雷罷了，她說——還是在他們心裏繼續閃耀着吧，沒有一個女孩會希望在別人心裏變醜。

封拜雷卻是很頑強地蹲守了幾天，遠遠地看着，直到一個星期前戚學姐把一封信轉交給他，他才戀戀不舍地回了國。

封拜雷離開的那天，戚貝說想去院子裏曬太陽。英格蘭難得的大好天氣，他和戚學姐推着她的輪椅，連出門都小心翼翼。但是見到陽光的戚貝笑得很開心，即使臉色已慘白到透明。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吃力，有些艱難地說——尹澈闵，你還欠我，還欠我一個離別的擁抱。

他蹲下身，抱住她，她卻咿咿呀呀地哭了起來，一直在他背上來回劃着——B-Y-E，b-y-e，bye，再見，再見……

那天夜裏，戚貝又一次出現休克，急救過後身體機能平穩了，卻是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他真的很沒用……世界上，他什麽都守護不住——無論親人、同伴、青梅，還是朋友……尹澈闵，你活着到底什麽用啊！世界上根本沒有人需要你的存在……

“嗡——嗡——嗡——”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堅持不懈。

尹澈闵最終還是接起，只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呼——呼——”電話那邊的聲音并不清晰，一片沉寂中有着短促的呼吸聲，像是很恐慌，聽得他心上喘不過氣，“……阿闵……救我……好黑好可怕……我不想死……”

是羊羔！

電話馬上被掐斷，任尹澈闵如何重播都是無法接通。只是很快來了條短信——

“想救她，三天內回到宛寧。”

“言阿姨，小初在家嗎？我順道來接她上學。”簡軒宥看見收拾花園的言媽媽，放下了心，小初昨晚應該是有安全到家。

“啊？小初昨晚沒回來啊。她說去朋友家幫忙慶生，走得急，鑰匙和手機都沒有帶呢。”言媽媽看簡軒宥變了臉色，有些不好的預感，“你不認識那個過生日的同學嗎？”

“啊！我認識。”簡軒宥連忙扯出笑，撓頭，“真是的，我妹妹又耍了我，說什麽她打包票小初一定在家，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說完，簡軒宥就回到了車上，用力拍着駕駛座：“司機大叔，最高速度去學校！快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