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閃耀到世界盡頭

拖拉猶豫了兩天，簡佐安還是在放學後去了高等部一年級A番。

“學姐，請問一下，言學姐在班上嗎？”

“诶？你是簡少的……妹妹吧？穿校裙真可愛。”學姐笑看別扭地絞着裙子的簡佐安，輕笑，“她在班上呢，班上好像就剩下她了。”

“謝謝學姐！”

“嗯，不用謝。”

從走廊的窗戶望進去，簡佐安來回掃蕩了好幾遍，只看到一個褐發少女的背影，再無他人。她小心地拉開A番的門，走進去，拉上，靠在門上，把門堵得嚴嚴實實。

“汐初姐姐。”

那背影聽見她的聲音就要轉過來，但剛轉動了一點角度就又轉了回去，沒有說任何的話。

“汐初姐姐，我知道這樣做好像就違反了我和阿澈的約定，但是……阿澈他沒有死啊！你去把他追回來好不好？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阿澈一直在等的人，還一個勁地把你和我哥哥撮合在一起，可是阿澈真的很愛你啊。

我經常看到阿澈在看一封皺巴巴的信，小豆學長說是你以前寫的。我也經常看到他在念二年級三年級的教材，我問他為什麽缺考，他明明是全科優秀的好學生，可他說……因為他想和你一起從這裏畢業啊！我和淩天淩宇聊天的時候，他們說阿澈學攝影的初衷，是為了把你笑的樣子和他媽媽年輕的樣子永遠地記錄下來的。阿澈會做飯，而且很好吃，我原以為是他一個人在外面住的原因，可他五年多以前就學會了，因為他說有個女孩看見好吃的就會很開心，單純得甚至可以用一顆糖果拐賣，他想讓她吃遍所有的美味。還有，有段時間我經常看到阿澈身上有小傷口，我原來還和小豆學長一起埋怨他總是打架，前段時間看到哥哥的信我才知道，是有人寫威脅信給你，全部都是阿澈去擺平的，一個人幫你擋去了很多很多的攻擊。有一次你差點被一個易拉罐給偷襲了，他找到了那個背後使壞的壞人狠狠教訓了一頓，還一直內疚沒保護好你。還有很多很多，我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那時候雖然都不知道這是為你做的，但我都知道，還一直很羨慕你，甚至埋怨你為什麽一直不出現在他面前說你回來了。小豆學長說阿澈一直在等那句話！”

簡佐安說着說着竟然又哭了起來，眼淚止都止不住：“他不在我專屬的朋友就又少了一個，阿澈對我很重要啊！我去追過了，他根本不聽，因為他不想給你造成麻煩。我哥哥沒阿澈那麽厲害啊！所以，汐初姐姐，你去把他追回來好不好？拜托你，去把他追回來好不好……萬一下次真的發生了車禍，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啊……”

簡佐安說完，坐在門口的地板上嘤嘤地哭了起來，而那個褐發身影也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撫摸着她的小腦袋。簡佐安細碎的頭發還沒有長長，還像個男孩子，有些紮手。

“雖然這些話沒能讓你親口說給汐初聽，但我會把剛才的手機錄音放給她的。我想，”薇璇開口，“——汐初現在應該就在去星野的路上吧。”

“嘩——”推拉門被拉開，簡軒宥黑着臉站在簡佐安的身後：“小破孩，居然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哥哥？！”簡佐安驚慌地撲到薇璇的懷裏，生怕被自家哥哥揪出來打。

簡軒宥摸摸鼻子，萬般無奈：“不教訓你了，這兩天我就要走了。”

“哥哥你去哪裏？”

“過兩天和媽咪一起回英格蘭，我剛剛去辦退學手續了。你一個人在莛禦給我乖一點！”簡軒宥說完，難得的一臉正色繼續說，“我的确沒尹澈闵厲害，所以，要努力讓自己變成更厲害的人，然後試試看能不能讓小初‘移情別戀’咯。可能小初還沒回來我就走了，薇璇同學幫我轉告小初——‘我會再回來的，一定’。我這個麻煩妹妹很喜歡你，也麻煩你多擔待了。”

“嗯，我會的。”

汐初回到星野，其實無處可去。

淩姨一家搬回英國以後，舊公寓的房子全部出售了，曾經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公園全都變了模樣，而阿闵的家在哪裏，她根本不知道。

于是汐初只好背着包，拿着卷筒，在星野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流浪着。

她為什麽要來呢？汐初想，大概是難得地沖動一次。總想再走一遍他們的回憶，她才舍得把對他如此久的執念封存起來，然後好好生活。

如此晃蕩着，竟找到了一個曾經熟悉的公交站。他們以前上下學總要經過這一站，阿闵永遠都會為她占到一個位置，哪怕占不到，也會好好護着她，在那幾年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擁擠的公交”。

“嘟嘟——”汽笛響起，恰好是到星野小學的那班公交，汐初低聲笑了起來，上了車。

車子走走停停，最終到了她的終點站——星野小學。五年裏星野小學改建了許多地方，早已不是她和他記憶裏的模樣。

汐初填寫了訪客登記，進了校園就徑直向後山去了。

後山那裏有她記憶裏最美的湖——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尹澈闵站在童年最愛爬的那棵樹旁，用相機記錄下了這裏的景色。他已經私下聯系了攝影大賽的舉辦方，更改了郵寄地址，學籍檔案和攝影家團隊的邀請函都已寄到了他在星野的住處。如果這次離開了，下一次會是什麽時候回來呢？……

尹澈闵仔細調整着鏡頭，鏡頭裏卻出現了另一個身影，遠遠地向他走來。他盯着鏡頭，沒敢挪開眼，擔心只是幻象。手指不自覺地按下快門，一張又一張。

夏風吹着少女頰邊的碎發，眼裏隐隐有着淚光。身後的湖水在波光粼粼地輕晃着，蹿得老高的草兒也彎着腰，連着擺動的還有少女寬松的衣擺。

汐初站在十步外，停住不再向前，只是凝視着他。尹澈闵終于放下了相機，靠在樹幹上。那樣的角度就像當年的他們，只是他們站的地方略微有些不同，而他們也不再是當年稚氣的自己。

“你……”尹澈闵輕笑，“你不怕我嗎？”

“什麽？”汐初突然偏着腦袋傻了一下，生生把凝重深情的氣氛給打破了開來。

“那天，你在樓道裏碰到隐的時候。”

汐初撓着頭發笑了起來：“我已經想起來了，而且阿闵有什麽好怕的——就算變成鬼都不會傷害我的人啊。”

“你來？……”尹澈闵莫名有些緊張，從來沒有這般局侃，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卻只懂得笑。

汐初趕忙把手裏的卷筒扔給尹澈闵，被接了個正着，她紅着臉低頭，細聲：“我只是郵遞員。”

尹澈闵笑，打開卷筒，抽出了裏面的那一副畫：

畫上一個小少年。板寸頭和乖戾的面容，卻又有一股正氣。一手勾着搭在肩上的外套，另一只手卻向畫面外伸來，似乎想牽住什麽，臉上卻偏要作出無所謂的模樣，眼睛黑得發亮。背景只是淡淡的黃色，營造出了舊照片的感覺，右上角從褐紅的斑點暈染開了最美的晚霞。

那樣的容貌好似他小時候，卻又多了些什麽不一樣的地方，讓他看上去溫和又帥氣幾分——這就是小羊羔眼裏的他嗎？……

“阿闵，在某段時間裏，我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想不起你、想不起小天小宇……甚至想不起我小時候的模樣。所以只好憑着我自己的感覺畫了一個只屬于我的——《夕顏》。”汐初燦爛地笑着，笑着笑着又憨了，“聽起來很難以相信吧？”

“我相信。”尹澈闵把畫珍惜地收進卷筒，抱在懷裏——那是他們的《夕顏》啊，不論是他的還是她的，都是他們無可替代的夕顏啊……“你說的話我都會信。”

“真的。”

“嗯。”

“阿闵！”

“嗯？”

汐初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映着陽光泛着光：“阿闵阿闵阿闵！”

尹澈闵抿着唇，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大步跨向了汐初，抱住了啜泣的小女孩，就像小時候一樣：“羊羔。”

“阿闵阿闵阿闵……阿闵，你欠我東西了。”

尹澈闵凝視着汐初餓狼一般盯着他胸口的眼睛，笑：“不還。來換。”

汐初撇着嘴，在他胸口輕輕地砸了一下：“我哪有什麽可以給你嘛！《夕顏》都給你了！”

“羊羔，能給我時間嗎？如果不能，你還是……”

“嗯？”汐初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緊緊摟住了尹澈闵的腰，“能！反正這麽多年都等了，再等三四年……也沒有關系的。沒有成為大攝影家就不要回來吃飯了，罰你……罰你做飯給我吃！”

“好。”尹澈闵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鉑金戒指，套到了汐初的脖子上，還帶着些薄涼的溫度。“這次不會忘記聯系方式、不會忘記打電話、不會忘記告訴你家裏的地址、不會傻傻地不願意面對、不會忘記回家的路……我會經常回來的。”

“一定？”

“嗯。”

汐初推開尹澈闵，跳出三步遠，孩子氣地笑着，伸出了右手——“我們打勾勾吧！還可以有很多約定去實現呢～”

尹澈闵看着汐初明媚的臉，伸出節骨分明的手指，和那只小巧的手應和在一起：

“好。”

還可以有很多很多，不會錯位不會忘記的約定，還有一輩子可以實現。

我一定會做個讓你幸福的人，我的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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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幾天尹澈闵就跟着攝影師Cent滿世界跑去了，電話兩三天一定有一個，羊羔幾乎集齊了各國明信片，不帶重樣。

少了簡軒宥這大少爺，小羊羔的同桌變成了璇子妹妹，而夜學長不消說地成為了A番的國民女婿。

“汐初姐姐～哥哥又有信來了！”這幾年的每每幾天，簡佐安就要這樣嚷着沖進汐初的班級，然後站在她和薇璇面前不好意思地拽裙擺或纏着自己已然及腰的長發，羞答答地再加一句，“薇璇姐姐好。”

信其實沒什麽特別，只是一些生活的瑣事或趣事，以及偶爾抱怨神煩的牛皮糖小姐。有的時候還會附帶一封成恬寄來的只指名給“言同學”的信。她一切安好，也開朗了許多，慢慢變成她向往的模樣，而信紙的末尾總會有幾句Echo醜醜的中文。

安安妹子把自家哥哥小狗般無辜的眼神學了十成十，用她的話來說，她不只是信使，更是肩負着擊退那些虎視眈眈的野狼的偉大使命！——尤其在夜哥哥畢業之後她應該更加努力！

夜聖柯理所應當地比薇璇早了一年畢業。他有女朋友的事情衆所周知，但不妨礙他畢業那天被高喊着“最佳學生會長”“最萌正太學長”“學長嫁我”之類的話語，由千千萬萬淚眼婆娑的少年少女送出了校門。他畢業那天薇璇很是不高興，他親昵地從身後摟着她說，相信寶寶可以來到他身邊呢，他要用自己的實力為她打造無憂無慮的未來天空，可以盡情跳舞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為此，薇璇沉默着更加努力學習，不只舞蹈得到了大師的認可，連學習成績都慢慢變成了衆學渣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話。在如此重壓下的汐初也不得不開始拼了老命，雖然畫的畫還沒到什麽頂級大觸的水平，但她每天都很開心，每當她收到尹澈闵寄來的明信片，她就會将他所在地的風光在她的筆下重現。雖然惆悵爹媽都把智商給了妹妹，但汐初還是在那年夏天以優異成績和薇璇一起畢業了。

而明天會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生活是一個輪回，每一天每一天地繼續下去，我們努力閃耀着，并一定會閃耀到我們的世界盡頭！

【End】

作者有話要說： TATTATATATATATATATATAT

結局了……

好難過……

雖然結局了，但可以拜托大家看一下後記嗎？

雖然又是蝦蝦的廢話，但畢竟是最後一次，讓我們跟蔓蔓簡短地告個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