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萬裏風煙接素秋
一輛破舊的牛車從荒野裏駛來,趕車的正是魏揚,車上坐着一個五十歲上下的黑衣長者。
日已當午,魏揚将車趕進一個山坳,停了下來,關切的問:“周大人,身子還吃得消吧?”
老者扶着魏揚的手下了牛車,在一塊石頭上坐了,含笑道:“壯士,多虧你了,老夫身子還好,倒是你,背上被閹狗砍了一刀,要不要再幫你上點藥?”
魏揚摸了下腰間已空了的傷藥瓶子,淡然一笑,說道:“周大人無須擔心,我年輕力壯,這點傷不算什麽的,再說都好的差不多了。”說着從身上解下包袱,取出幹糧與水交給了周大人,“再有半日就到了,大人先吃點。”
周大人接過魏揚遞過去的食物,拿在手中出了會神,感慨道:“看到你們,老夫就看見大明的希望了。真是天佑我大明啊!”說着眼中泛起了淚花。
魏揚也不禁有些動容,懇切的說道:“大人一生為百姓盡心盡力,才是天下蒼生之幸,小人也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怎當得起大人如此的贊譽。”
周大人嘆了口氣,道:“壯士,你們還年輕,大明需要的正是你們這樣的熱血青年,我不過是一把老骨頭了,即便有心,也是無力,做不了多少事了,你們真不該冒着生命來救我。”
魏揚默然片刻,岔開話題,道:“過了江湖路,大人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了。”
周大人略點了點頭,擡起渾濁的雙目朝玉門關的方向眺望了一眼,轉過臉,低聲誦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話音中充滿無盡感慨!
魏揚随着周大人的目光也望向了玉門關的方向,“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先父在時,也常以文正公這篇《岳陽樓記》教導在下,只是那時年幼,還體會不了個中深意。”
兩人又聊了幾句,都是滿腔悒郁,吃了些面餅清水,便又上路了。
日暮十分,魏揚與周大人才趕到江湖路。
夥計引着二人進了店堂,抹了把桌椅,道:“兩位爺吃點什麽?小店二十年陳的燒刀子遠近聞名,爺不可不嘗啊,小店的廚子更是蜚聲關外,連宮裏的禦廚也做不出那味道。”
周大人呵呵一笑,道:“瞧這小哥,好一張利口。”
夥計陪笑道:“多謝爺誇獎,小的這就去交代廚房做幾道招牌菜送上來。”
魏揚在他肩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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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先回來。”
夥計又轉回身來,滿臉是笑,“爺還有什麽吩咐?”
魏揚将解下的鬥笠放在桌上,撸了撸袖子,道:“跟你打聽個事,這兩天可有什麽人來投宿的?”
夥計微微一怔,遂又是一臉笑意,“爺得說明白點,小店南來北方的客商無數,投宿的人嘛,倒是不少,只是不知爺要找的是那一個。”夥計常年在此,見慣了江湖恩怨仇殺,倒也有些見識,一進門就看出魏揚是練家子,故也答的不慌不忙。
魏揚含笑又在夥計肩頭拍了兩下,“跟你年齡不相上下,一男一女。女的着青衣,帶了把長劍,男的,倒也沒什麽特長。”
夥計有緊不慢的擦着桌子,聽說,神色一怔,忙又笑道:“沒有,爺說的這兩位倒是沒有。小的給兩位爺拿吃的去了。”說着便要走。
魏揚早從他神色間瞅出異樣,淡然一笑,道:“且慢,我們還有事,不用太麻煩,一壺清水,兩碗陽春面就好了。”
夥計腳步微微一頓,小聲嘀咕道:“原來是老江湖。”随即朗聲應道:“好咧,兩位爺稍等。”
魏揚将包袱推至周大人面前,“大人坐一下,我出去瞧瞧。”
周大人早也看出這客棧非同一般,囑咐道:“小心。”
魏揚道:“大人放心。”
魏揚徑直走出店堂,門口旗杆上的燈籠恰恰亮了,碧瑩瑩的光照出來,映得江湖路那幾個字透着一片陰森之氣。
魏揚折身向客棧後頭走去,剛邁開步子,一眼瞥見窗臺下柴禾中一物,被那瑩瑩綠光一照,也泛着碧光,十分醒目,魏揚心中一動,走上去扒開柴草,拾了起來,卻是一個荷包上的玉墜,魏揚認得,正是木青秋日常佩戴的,抽開荷包,裏面是他手繪的地圖,因窗下堆着好大一堆柴草,荷包纏絞在其中,日間倒也不容易發現的了。此刻也是借了那燈籠的綠光,才如此醒目。
魏揚心裏尋思,看來青秋已經到了,糟了,我忘了叮囑他們這店裏的規矩,夥計含糊其辭,莫非是打劫了他們?想到此處,将荷包揣進懷裏,複又向店堂裏走去。
兩碗清湯面已好,魏揚與周大人吃了,走到櫃臺前,向那夥計道:“要一間客房。”将一塊碎銀子遞給了夥計。
夥計在手裏掂量了下銀子的份量,看這兩人身上實在也榨不出什麽油水,愛搭不理的
道:“兩個大老爺們住一間房,真是會過日子啊,若都照你們這樣,我們開店的豈不是要餓死了。上了樓右手第一間,店裏規矩,晚上外面不管發生什麽事,一概不要過問,否則發生任何事情,本店概不負責。”果然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周大人久在京中做官,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店家,嘆了口氣,道:“小哥,你們開店也是與人方便,怎麽這樣說話呢?”
夥計一甩手巾,道:“本店幾十年來都是這規矩,看着你老天拔地的,不過白囑咐一句。尊駕愛住不住,小店向來沒有隔夜的空房,倒也不愁你這一兩銀子的借宿錢。”說着便走出櫃臺,去招呼別人。
魏揚道:“周大人,算了。”轉眼向門口望去,只見四個漢子魚貫而入,夥計滿臉堆笑的招呼那四人。
魏揚在為首那人身上掃了一眼,心中一凜,扯了扯周大人的衣袖,周大人會意,兩人忙向樓上走去。
兩人進了房間,魏揚低聲道:“那四人是東廠的。”
周大人皺眉道:“你那些朋友不是把他們引開了嗎?”
魏揚道:“我也奇怪他們怎麽會知道我與大人趕來了這裏,好在我對這裏還算熟悉,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暫避一時,大人請跟我來。”
周大人道:“好。”
魏揚徑直走到床前,這屋子裏一應用具多是石頭黃土砌就,這床也不例外,當下揭開床上被褥,連那床板也是石板鋪就的,他輕輕在床板上敲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手上用力,将那石板搬起,果然下面露出一條精鐵鑄就的鎖鏈,魏揚挽起鐵鏈,交到周大人手中,“大人抓緊了。”
周大人會意,走到洞口,緊緊抓住鐵鏈,魏揚一點點将他送了下去,周大人下到底端,輕輕扯了下鏈子,魏揚聽到聲響,一溜滑了下去。
底下一片漆黑,魏揚扶着周大人抹黑向前走去,在地底曲折走了良久,才見到光亮,也極黯淡,原來這地底直通附近一個山洞,他們所見的光亮是外面的星光。
魏揚扶周大人坐下,将身上包袱交給了他,“這裏一般沒有人會來,大人暫且在這裏休息一會,我有兩個朋友陷在了那店裏,我要上去看一下。”
周大人點頭道:“有東廠的人在,你多加小心。”
魏揚含笑道:“大人放心。”說罷便沿着原路返回了客店。重新将被褥鋪好,剛走到門口,只聽見外
頭一陣腳步聲,魏揚湊在門縫前往外一張,卻是方才那四人由夥計引着上到了二樓,幾人徑直走到了左首第一間客房前,夥計敲了下門,便開了,那四人匆匆走了進去,夥計左右掃了幾眼,忙關好門向樓下走去。
魏揚輕手輕腳的走到那間客房門口。
只聽見裏面一人驚慌的道:“你們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
另外一人笑道:“張大人別來無恙啊。劉公公讓張大人出來辦事,大人卻躲到了這裏來,劉公公挂念大人的緊,就讓弟兄們來瞧瞧,找個把人,對于我們東廠來說可不是難事,這個想必張大人也知道。”
魏揚聽出先那說話之人正是先前與木青秋在驿館中劫持的張建業,當下好生驚奇,他被木青秋用匕首刺傷,又遭遇偌大風沙,竟然沒死。聽他們談話內容,心想,莫非這四人并不是沖着他救出的周大人而來?
又聽張建業道:“有勞幾位兄弟千裏迢迢趕來這裏,張某實在是有愧劉公公厚望,本來事情都辦妥了,不想半道上遇見了錦衣衛的人,遭了他們的暗算,兄弟們都,都遭了他們毒手,就連大人要的人,也被他們救走了。張某實在是無顏面見大人了。”
那四人互相遞了個眼色,似乎是在分析張建業所說的可信度。
張建業見狀,忙掀開頭上罩的鬥篷,将面具揭下,露出那張布滿疤痕的臉來,“就連張某這張面皮,都被錦衣衛的人給毀了。”話音中充滿悲聲,不知何時已從懷裏掏摸出一疊銀票來,順勢塞進了為首那人手中,“還望幾位兄弟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多多幫襯張某。”
那四人看了,眼中都是震驚之色,先那人掃了眼張建業奉上的銀票面額,臉上露出笑意,又與另外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幾人神色都緩和了些,先前那人在張建業肩頭拍了下,意示親近,道:“張大人對劉公公的忠心,實在是天人可鑒,雖然這次事情沒辦妥,可是張大人傷成這樣,沒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劉公公必然也不會見責,眼下還有一件大事要辦,張大人若是與我等将這件事辦好了,可又是大功一件。不愁沒有加官進爵的機會”
張建業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擦了把淚,便拜了下去,“劉公公面前,還有勞四位兄弟多多美言,張某一定竭盡全力,幫着幾位大人辦好眼下這件事,只是不知道是何事?”
那人将張建業扶起,向桌旁走去,“這件事,坐下來慢慢說。”
張建
業忙倒了幾杯茶水,捧給那四人,“四位兄弟但請吩咐。”
那人笑吟吟的道:“素聞張大人有些手段,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劉公公這次派弟兄們出來,要的是周君正的首級。”
張建業略微遲疑,道:“不知道周君正現在人在何處?”
那人道:“那老匹夫命大,被人救了,據線子報,就在這客棧裏等候接應,遲則便會被送出塞外。”
張建業又愣了下,呵呵一笑,道:“弟兄們遠來辛苦了,張某這裏還有些稀罕物事,送給幾位兄弟,至于周君正的人頭嘛,四位大人盡管放心,都着落在張某身上了,不瞞四位說,這家客棧原是家黑店,能藏的了人的去處,也就那麽一兩處,全在掌握中。”
那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呵呵笑了起來,“張大人太客氣了。”
張建業轉身向土榻前走去,從被窩底下拿出一個木盒,小心捧了上來,緩緩揭開盒蓋,道:“四位大人請看。”
魏揚趴在門縫中,只見張建業面上肌肉一陣抽搐,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袍袖陡然一揚,從那盒子中抓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當先兩人的脖頸已被隔斷,血花飛濺中,張建業一擊得手,再不遲疑,不及另外兩人反抗,便又刺了出去。
這些人都是東廠訓練有素的廠衛,若不是掉以輕心,張建業倒也不會如此容易就得手,此刻已料理了兩個,剩下兩個,便好對付了些。
當下張建業又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左突右刺。
其中一人拔出腰刀格擋,喝道:“原來你是真的投靠了趙王。”
張建業嘿嘿冷笑道:“不錯。”
另外一人腳步一個趔趄,猛然醒悟,道:“你竟然在茶裏下藥。”
張建業又是一陣冷笑,“不錯。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那人又驚又怒,腳步又是一個踉跄,手中大刀脫掌而出,人也倒了下去。
另一人并沒有喝茶水,可是眼見同來的三人都着了張建業的道,不禁氣勢上便弱了些,張建業步步緊逼,兩人功夫本不相上下,只是那人心虛,拆過十餘招,一個不妨,肩膀上便被刺了一刀,當下奮力揮出一刀,逼退張建業,便欲奪門而逃,張建業被他刀風逼退幾步,勉強扶着桌角才不致摔倒,情急之下,急擲出匕首,匕首直朝那人後心飛出。
那人側身躲開張
建業擲出的匕首,又去拉門,張建業趁機縱身躍了過去,門一時沒有拉開,張建業的另一把匕首卻已刺到面前,那人忙舉刀來擋,卻已遲了,手腕上又被刺了一刀,登時血如泉湧,張建業趁着那人分神的瞬間,反手又是一刀,正中那人胸口,那人背靠着門,雙目圓睜,瞪着張建業,身子卻漸漸軟倒下去,血順着匕首雪白的刀刃滴落下來。
魏揚在門外看到這一幕,定了下神,匆忙回到房中,心裏不免感嘆,張建業竟是個如此工于心計,陰狠歹毒的角色。留着他勢必為禍,只是此刻還有諸多事情要料理,卻也無暇他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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