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交河幾蹴曾冰裂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因為未來20天有很多事情,所以我會把稿子放一部分在草稿箱,大概是十月一日當天會連續更新幾章,所以近期大家不要等待了。

而且,最近對寫的東西很不滿意,找不到我想要的感覺,所以進度會慢。請大家耐心等待,或許20天過後,我會一口氣更新完也不一定呢,呵呵。

腳下的路似乎永無盡頭。

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漫長。

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停了,天色黯淡下來。

饑餓,寒冷,疲倦。

木青秋腳步越來越沉重,只能緊緊的握着手中的劍柄,仿佛握住的是生命最後一絲希望。

可是,這希望,來自于三尺長劍另一端的希望,卻漸漸變得黯淡。

因為,她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絲煩躁。

曾經,他就是冷靜與睿智的代名詞,任何時候,有他在,便有希望在,他在她心裏,代表的就是無所不能。

朱雲狄忽然停了下來,“歇一會吧。”

他扶着木青秋在冰床上坐下,将臂彎那件石青色的袍子披在木青秋身上,這一次,木青秋沒有拒絕。

“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木青秋遙望着遠方無盡的蒼白,低聲說道。

朱雲狄沒有答言,因為他正注視着冰面之下,七彩的魚搖曳着缤紛的尾鳍悠游自在。青灰色的石子間翠綠的水草随着水波袅袅浮動。

朱雲狄突然拔出了擎天劍,猛力的撞擊着冰面。

“你瘋了,冰面鑿穿,我們會落水的。”木青秋急道。

“下面有食物。”

木青秋松開了手,緩緩坐回原處,她才記起,好餓,只因餓的太久,都忘了。

擎天劍是絕世利器,可是,卻鑿不穿區區三寸厚的冰床。

朱雲狄眼底泛起一絲愠怒,更加猛烈的去撞擊冰面。電石火花中伴随着锵锵之音,冰面卻紋絲不動。宛若鐵石。

木青秋心底的絕望又深了一層,平靜的譏诮道:“鑿不穿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朱雲狄看了她一眼,停了下來,“你怕死嗎?”

木青秋驚異的回視着他,死,對啊,如果走不出去,就是死,死到底是什麽?會痛嗎?我怕嗎?木青秋心裏一時很亂,翻來覆去的胡思亂想。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呢?”

“我們不會死的。”他平靜的說道。

不會死?木青秋不禁擡頭看了看遠方,視野裏除了腳下的冰床再沒有別的景物,這壓根就是一條絕路。木青秋不禁又想起了魏揚曾經告訴她的關于修羅古道的傳說,揶揄道:“只怕連你自己都不相信。”

朱雲狄沒有看她,仍舊平靜的重複道:“我們不會死的。”

木青秋忽然覺得頭疼,頭痛欲裂,她緊緊的按着兩邊太陽,不停的搖着頭,“不,我不能死,我不甘心。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你趕緊想啊,趕緊想啊。”

可是卻沒有從他眼裏得到答案。他的眼眸平靜若鏡面,通透空靈。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領口,憤怒的盯着他的眸子

,“你不是無所不能嗎?你不是自負聰明睿智冠絕天下嗎?你不是說什麽事都難不倒你嗎?你從來呼風喚雨,予取予求,我現在想要食物,想要火,想要出去,你帶我出去!帶我出去啊!”

他平靜的看着她,一動不動,只是眼底浮起了陰郁的煩躁。

木青秋情緒更加激動,一邊在朱雲狄胸口猛烈捶打着,一邊喊道:“你個混蛋,你個自大狂,幹嘛要帶我進來,幹嘛要帶我來這個鬼地方?你說啊。”

他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保存體力吧,如果真的要死,你還可以多活一會。”

木青秋用她生平最惡毒的眼神瞪了朱雲狄一眼,“你終于承認我們會死了。”她扔掉肩頭他的袍子,起身便向前去。

木青秋一步三滑的在冰床上面快步走着,她一口氣走出一段,猛然間擡頭看了眼遠方,便停了下來,再也沒有力氣邁動腳步。

前面的路仍舊沒有盡頭,路不曾因為她走過而變短,視野裏連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起。她環顧四周,只覺得她像是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漠中央,孤寂又渺小。

她在冰上抱膝坐下,她的手腳早已凍僵,腹中因為饑馑的太久,也早忘了饑餓的滋味。天色愈發黯淡,幽暗的天空像是一道撐起的穹頂,連一顆星子都沒有。

朱雲狄緩緩的走了過來,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

木青秋身子僵着,轉過臉對上朱雲狄的目光,再也撐不住,緩緩将頭靠在了他肩上,眼中流下淚來。

淚水宛若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落下。木青秋越哭越是傷心,緊緊抱着朱雲狄的手臂,将臉深埋在他胸口。

木青秋終于止住了哭泣,接過他遞來的絹帕擦了擦臉,道:“你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裏的?”

“是的。”朱雲狄直認不諱。

木青秋一把将絹帕摔進他懷裏,“為什麽?”

“不為什麽。”

木青秋不禁又在他胸口錘了一下,“你這個瘋子。”

朱雲狄一把抓住了木青秋的手,“好了,不要鬧了。”

從前的木青秋,從來不會無理取鬧,當然,即便是有理,她也不屑于鬧,她總是落落大方,得體有禮。可是她現在卻抑制不住的失控。

木青秋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反而由于用力過大而跌入了朱雲狄懷裏,朱雲狄就勢抱住了她。

木青秋暈紅雙頰,他抱的很緊,木青秋掙脫了兩下,便放棄了,因為那樣會更顯得她在半推半就。

她的側臉貼着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心跳,每一分的溫度。曾經那種熟悉的感覺複又回來,平靜下來,她只覺得心頭一陣甜蜜,忽然念頭一

轉,他已不再是當初的他了,他心裏只有對權利的欲望,念及于此,心中一陣苦澀,她默然片刻,道:“雖然這樣死了,未報父母大仇,我心有不甘,不過有你陪着我,至少你不會再去危害世間,我也放心的緊,在地府裏見了爹爹,想必他也會略感欣慰。”

“從前那個青兒,果然不再了。”他的聲音一時竟說不出的寂寥。

木青秋心頭一酸,原本我們兩個自小青梅竹馬,親密無間,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變得互不信任,虛情假意!

或許是自己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是,我是無法理解你現在的雄圖大志,我只想為父母妹妹報仇,只想做一些能夠讓爹爹欣慰的事情。所以,一起死在這裏便罷了,如果出去,我一定會阻止你的。你不是萬物的主宰,你沒有權利按照你的心意來改變這個世界。”

“那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以防萬一。”

“我不會殺你的,殺戮解決不了問題,我只會阻止你。”木青秋說完這句話便有些心虛。他不是一個可以說服的人,殺了他,是阻止他最好的辦法,可以救很多很多人,無疑是值得的,可是自己為什麽不願意動手?是對他還有留戀嗎?

不是還有留戀,是一直都不曾忘記過!

“是嘛。”朱雲狄顯然是不信。

這便更加劇了木青秋的心虛。

“我不想說話,保存體力。”木青秋強詞奪理,說完便閉上眼睛。

天色一片暗沉,冰面上閃着淡淡的光輝,若有若無。蒼穹很低,仿佛就壓在頭頂,大地很冷,沒有絲毫溫度。

天地間似乎藏匿着一只貪婪的巨獸,他蹲踞在角落裏窺視着,試圖一點點吞噬掉他們最後的溫度,希望,毅力。

“我睡了多久了?”木青秋緩緩睜開眼。

“一個時辰。”朱雲狄淡淡的說道。

“可是我覺得,我好像已經睡了一天。”木青秋撐起身子,擡起眼看着周圍亘古不變的風景,腳下剔透的冰床延伸至地平線,連天空都一片蒼白,這個世界除了冰冷與蒼白,再沒有任何點綴。

“我覺得我們走不出去了。”木青秋已虛弱不堪,“想不到最後的時候,居然是跟你在一起。”

朱雲狄沒有說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我被砍了一刀,以為我會死,可是沒有,師父救了我,我醒來的時候,獨自躺在那個山洞裏,我知道爹爹是活不成了,娘親跟妹妹也兇多吉少。我在山洞裏躺了三天,想了很多事,後來,食物跟水都沒了,我想到死,我在這個世上的依戀已經沒了,還不如死。我想了很多種死法,可是最終我沒有勇氣結束自己,就活到了今天,卻不想,要在這裏與

你一起死。或許,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們?”朱雲狄的聲音很低,嘴角挂着絲苦笑。

木青秋淡淡一笑,又說道:“我說嫁給你,除了想要換回師父,趙振,小飛,還有周大人。更是為了複仇。”

朱雲狄眼波閃動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我們大婚,劉公公一定會到場,婚堂裏,他身邊不可能帶有護衛,我便可刺殺他。”

“你一直都知道是他,為何卻讓趙振告訴我系沙匪所為。”

木青秋沉默一會,道:“因為,因為我在沙漠裏遇到了劉公公手下張建業,聽到了他與人對話,他說出這趟門,趙王曾暗中吩咐了他調查我的下落,我就懷疑爹娘被殺這件事情跟趙王爺也有關系,我又不确定你是否知情,所以,我便讓趙振那樣告訴你,也是以防萬一,保全自己。”

朱雲狄略點了下頭,目光又落到了遠方。

木青秋又道:“還有一件事情,我也告訴你吧,我确實知道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我與小飛,在去江湖路途中,誤入幻境,我在那裏見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還記得那一年趙王壽辰的前一日嗎,你接我與妹妹過王府聽戲,那天公主也去了,還鬧了一場不愉快。是劉公公送她去的,同時劉公公帶給了趙王一個秘密,他說五行法陣重現人間,得法陣者得天下,他答應與趙王聯手争奪法陣,擁立你為新皇,條件是,你即位後需封長平公主為皇後,他還說,長平公主并非聖上所出,乃是淑妃娘娘抱養的。所以你們聯姻,并非亂倫。”

朱雲狄的眸子漸漸有些迷蒙,沒了焦距,他不知沉默了多久,才輕聲說道:“如此看來,爹爹讓我去取擎天劍,是刻意安排好的。我們回京途中錦衣衛叛變,也是爹爹與劉公公的主意。”

木青秋嘆息一聲,聲音哀婉憂傷,“是啊,他們只是為了阻止我們在一起,卻枉自搭上了那麽多人命。”

朱雲狄環着木青秋的手臂緊了緊,将她深深的擁入懷裏,眼眸更加迷蒙,像是江南的煙雨,凄迷朦胧,“青兒,我想問你,你還,還喜歡我嗎?”

這一刻,他完全放下了他的自負,他的驕傲。

他愛她,只是錯過了那一場離別。他去找她,卻不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她讓趙振轉告他,說不想見他,更不想回去。

再相遇,她卻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毅然離他而去。他找回她,她卻拿婚約與他換那個男人的平安與自由。從此,他的心裏便被刺入了一根硬刺,從次他收起了真心,可是,縱使她心裏有了別人,他仍然想要娶她。

只因那是他少年時候的夢想,只因秋溪盡頭,那個殘照若血的黃昏,他的心因那株纖弱

的水仙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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