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交河幾蹴曾冰裂

木青秋清晰的感觸着他每一次的心跳,每一絲每一毫的體溫,鼻端是他身上淡淡茶香在冰冷空氣中沉澱出的香澀,他的手臂有力的環着她,他身上的熱量絲絲縷縷的傳遍她周身。他還像當年那樣,無微不至的呵護着他,他還是那個秋水邊上,伸出手握住他,答應守護她一生一世的少年。

經歷了世事變遷,跨越種種誤會,傷害與提防,他們終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木青秋心神不由得一陣蕩漾。緩緩伸出手,握在了他的手,似乎又重新握住了當年的幸福。剛要開口,心頭卻一陣酸澀,“可是,可是我們就要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朱雲狄扶木青秋坐起來,拿起身旁的擎天劍,長劍脫鞘,他持劍在手腕上劃過,擎天劍鋒利無比,吹發可斷,縱使輕輕一劃,已留下一條深深血痕。鮮血從傷口湧出,瞬間便彙聚成流。

“你幹什麽?”木青秋驚慌的按住他的傷口,在身上翻找可以止血的傷藥。

朱雲狄抽出手,道;“在這裏施展不出靈力,不過我內力與體力都比你好,能比你堅持的更久。”他說着伸手點了木青秋穴道,捏着她的下巴,将手腕中流出的血注入到她口中。

木青秋身子不能動,嘴巴不能言。心裏卻又是着急又是感動。他把他的血給我,他怎麽辦?原來他心裏一直都有我,就像我心裏一直都有他一樣。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可是我們就要死了。木青秋心裏一邊喊着不要,一邊痛罵自己既多疑又笨蛋,自責的想要去死。淚水便禁不住湧了出來。

她的淚順着她的面頰滑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冰上,卻并沒有摔碎,似乎落下的瞬間已被冰冷的空氣凝結成了冰珠,晶瑩剔透,閃着淡淡的光芒。一粒粒,堆積在一起。

他手腕上的血順着手掌滑下,火紅的血珠圓潤耀眼,像極了她的淚珠,有一顆恰恰落在她的淚珠上,一個雪白,一個鮮紅,相映成輝。

淚珠突然就化了,許是被他血珠中的餘溫融化的,淚水與血融和在一起,緩緩的滲入到冰下,在剔透的冰床中留下絲絲縷縷的嫣紅血絲。

那滴鮮血與淚水終于穿透了冰床,滴落冰下水中,他的融合似乎蘊含了不盡的能量,竟然在水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漣漪越來越大,越大越是洶湧,激烈的拍打着冰面,冰面跟着起了變化,咯咯吱吱振動起來,似乎便要從中裂開。

朱雲狄主意到冰下所起變化,眸子陡然一凜,一手拿起擎天劍,一手抱起木青秋縱身躍起,起身的瞬間,方才兩人身下的冰已砰然碎裂,冰塊落入水中,激起一個巨大水柱,水柱直沖而上,幻化做漫天水珠,抛灑開來。

朱雲狄回眸看

了一眼,再不遲疑,腳尖在冰面上輕輕一踏,便又躍出幾丈。

裂縫卻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向各個方向延伸,整個冰河轉瞬間便已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周圍的景致也急遽的發生着變化,仿佛一下子由嚴冬進入春天繼而便是盛夏。甚至于響起了蟬鳴!

春風伴着和煦的花香,融化了水面的寒冰,水面煙波浩渺,荷葉從水底鑽出,不染纖塵,瞬間長大,一眨眼層層田田的荷葉便已将水面鋪滿,含苞待放的花苞從翠綠的荷葉間探出腦袋,經微風拂過,便綻放開來,猶帶着點點水珠。蜻蜓輕盈的飛過,透明的羽翼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白色,粉紅,水紅,緋紅,夭紅,一時各色蓮花五彩斑斓争奇鬥豔競相開放,荷香陣陣,荷塘旖旎。

朱雲狄伸手解開了木青秋穴道,兩人一時被眼前驟然變化的景象驚呆,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湖面,愣了一忽,才回過神。放佛置身仙境。

荷塘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悠揚的笛音,笛音飄渺,婉轉輕快,奏的正是樂府詩中的采蓮歌:

江南可采蓮,

蓮葉何田田!

中有雙鯉魚,

相戲碧波間。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

魚戲蓮葉北。

蓮動下漁舟,一只小巧的木船從接天蓮葉中駛出來,船頭俏生生立着兩個姑娘,恍若神仙妃子,一個打漿,一個奏笛,相顧言笑,好不快活。

朱雲狄抱着木青秋,一個縱身,便穩穩落在了船頭。

兩個姑娘乍見生人,都駭得臉色大變,打漿那女子不由便丢了漿跳向船頭,小船跟着便要傾覆,朱雲狄暗運內力,一腳踏下,才穩住船身。

木青秋見狀,忙從朱雲狄懷裏跳下來,道:“兩位阿姐莫要驚慌,我們是過路人,行經此處,迷失了方向,是來請教兩位阿姐路徑的,并無惡意。”

兩個女子相視一眼,眉眼間的驚慌遂淡去了,那吹笛的女子将笛子向腰間一別,大大方方言道:“原來兩位是從外間來的,我們村子後頭有個山神廟,廟裏的山神娘娘知過去未來,因果吉兇,很是靈驗的,兩位不妨去那裏問問,我們姐妹正好要回村,就帶你們一程吧。”

木青秋打量了那兩個女子一眼,道:“山神娘娘?我們是問路的,不是問蔔的。”

朱雲狄卻在一旁淡淡說道:“那就請兩位帶路吧。”

木青秋看了朱雲狄一眼,他神色淡淡的,目光不着邊際,不知想些什麽,當下也便不多言語。

朱雲狄旁若無人的攬住了木青秋腰肢,仍舊望着遠方。木青秋臉上微微一紅,遲疑一下,靠在了他肩頭。

那兩個女子見狀,相視一眼,都羞紅了臉,略

微遲疑,一個便又打漿,一個仍舊吹笛,在滿池春.色中迤逦行去。

—— —— 《上古五行錄》 —— ——

船至渡口,只見遠處青山若黛,楊柳依依,山坳裏幾縷炊煙袅袅升起,暧暧遠人村,依依墟裏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颠。一派祥和溫馨的農家氣象。

那打漿的女子率先跳上岸,奏笛的女子含笑做了個請勢,讓他二人先行。

朱雲狄也不推辭,攜着木青秋的手登舟上岸。

奏笛的女子揚手一指,道:“山神廟就在那片桑林深處。”

木青秋眺望了一眼,含笑道:“多謝兩位姐姐。”

朱雲狄略微沖那兩個女子點了下頭,以示感謝,便握着木青秋的手,向桑林走去。

“雲狄,你說這裏是什麽去處?”木青秋環顧四周,觸目皆是深深淺淺的綠色,只覺得心情舒暢,無限惬意。

“我們所見,應該是幻象,都是修羅古道的一部分。”朱雲狄答道。

木青秋展顏一笑,“這麽說,修羅古道也并沒有師父說的那樣恐怖。鳥語花香,景致倒是挺美。”

朱雲狄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木青秋沖他甜甜一笑,挽着他手臂不疾不徐的行去。兩人宛若閑庭信步,攜手踏春,都極随意恬靜。

桑林深處,果然有一座山神廟。

廟門半開着,布滿灰塵,窗棂上爬滿蛛網,屋檐上的獸角掉了一半,屋頂生滿苔藓荒草,顯得破敗荒涼,廟前青草及膝,綠茵茵一片,蔥郁繁茂,不知道多久都沒有人來過,仿佛這裏已被塵世遺棄。

木青秋眉頭微微一皺,詫異道:“不是說山神娘娘很靈驗嗎?怎麽會沒有人來祭拜?”

朱雲狄道:“進去吧。”

他推開廟門,大步跨了進去。

木青秋随在他身後,進了廟門,便聞見一股子刺鼻的腐朽氣息,顯然這屋子裏久不通風。不禁掩住口鼻咳嗽起來。

朱雲狄打量着廟裏正中神龛上那尊破敗不堪的彩繪泥胎神像,似乎看出了什麽,一聲冷哼,道:“裝神弄鬼,出來吧。”

只聽一個空洞的聲音在屋頂飄蕩不定的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明的王爺殿下。好大的架子,見了本尊,也不下跪。”

木青秋不禁狐疑的看了一圈,可是廟裏除了那尊泥胎,再沒有別人。這聲音又是何處發出的?

朱雲狄冷冷道:“既然知道是本王,還不速速将修羅古道的出口說出來。”

那個聲音呵呵一笑,道:“好個不可一世的年輕人,你既然敢走此道,便該知道修羅古道,入我門者衆生,一律平等,你在那裏是王爺,在這裏便是普通人,你想必已感知到了

,在這裏施展不出絲毫靈力,你空有一身武功,卻施展不出,所以,放下你的一切,做一個普通人吧。”

從未有人敢如此不敬,朱雲狄眸子裏湧出絲愠怒,“做普通人?你是不願意說出出口了?”

那個聲音道:“此修羅古道,乃是參透領悟之道,你何時參透了,本仙自會渡你出去,時機未到,一切枉然。”

朱雲狄緩緩擡起手,握住了腰間的擎天劍,冷冷的反問道:“參透?領悟?”

那個聲音道:“是,參透,領悟。”

朱雲狄面色陰郁至極,已忍無可忍,他拔出擎天劍,奮力向泥胎揮去。廟中殺氣陡然膨脹,木青秋胸口不由得一窒。

神龛上那彩繪的泥胎在朱雲狄一劍之力下土崩瓦解,化為萬千纖塵,飛散開去。

“現在呢?”朱雲狄以劍指天,冷冷問道。

那個空洞的聲音複又響起,“法身無相,無相則無身無色,年輕人,回去吧,回去吧……”聲音愈來愈遠,虛無缥缈。

朱雲狄周身的殺氣不禁更盛一重,揮出手臂,又是一劍,“裝神弄鬼,給我回來。”

擎天劍的劍氣将整個山神廟籠罩起來,山神廟承受不住偌大壓力,轟然崩裂,泥土磚屑皆飛出,隕落在青草深處。

那個聲音卻再沒有響起!

木青秋奔上前去,握住朱雲狄的手,“雲狄,我們再想別的法子吧。”

朱雲狄緩緩點了點頭,還劍入鞘,握着木青秋的手臂,踏着茵茵芳草,向桑林外走去。

兩人走出桑林,已是日暮時分,是時西天殘照若血,不遠處湖面水汽氤氲,晚霞在天水間飛升沉浮,如夢如幻。

木青秋回眸行來之處,不禁大吃一驚,驚呼道:“那個村子,村子沒了。”

朱雲狄也不禁轉身回望,果然遠處山坳裏的村莊已消失不見,空餘一片竹林,竹影漫天,龍吟細細,清冷蕭瑟。

木青秋出了會神,道:“雲狄,我們今晚就在這裏吧,養好精神,明日再走。”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今天6更哦,不要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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