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夏葵這十幾年, 大大小小陣仗見識太多,人血直接噴臉上, 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還能跟齊了梵談笑風生,讨論一下晚上是吃火鍋還是面條。
但唯獨面對這個人,她的身體依然是緊繃的,即便她看上去很輕松。
這家地下會所裝修風格有點年頭了, 審美還算符合六七十年代中年人的品味, 但夏葵看來着實不堪入目。她噙着笑, 走在最前面,壓根不像是被人綁到這的,反倒是像來巡查的,邊上的小弟看着她都滿臉狐疑。
包子看不下去, 沖邊上吼了一句:“看什麽看, 還不滾去做事。”随後轉頭, 朝夏葵腳下吐了口痰, “給我注意點。”
夏葵撇撇嘴,她一點不怕這個綠豆眼, 真打起來,她能廢了他, 但她現在孤身一人,換做幾年前,還有個三成的機會殺個人仰馬翻,再全身而退。現在……夏葵暗地裏扭了扭手腕, 兩敗俱傷這種事可一點都劃不來。
包子仗着人多,硬是把夏葵給帶回了火哥老巢,他心中竊喜,講道理,夏葵的威名放在幾年前,誰聽了不怕,他見着也只能面上奉承着。
現在不一樣了,她就是喪家之犬,而他是火哥最近的紅人,火哥是夏葵的克星,分分鐘告訴這娘們,誰才是真男人,她根本硬不起來。
可夏葵這态度實在令人吃不準,明明她人命都被拿捏在他們手裏,偏偏氣勢上壓了他們一頭,進了屋子,竟然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了,坐下後還說要抽煙。
包子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夏葵還攤着手跟他要煙:“兄弟,一支煙罷了。”
“葵哥說要抽煙,還不給遞上?”
外頭走進一人,屋裏的小鬼紛紛讓道,一根根小腰九十度下折,喊得響亮:“火哥。”
媽的,倒胃口,都什麽年代了,還走這種大佬風。
夏葵從邊上一小弟手裏接過煙,大剌剌地接受點煙服務,舒舒服服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叫了一聲:“胡炎。”
敢叫火哥真名的,都是一個輩分,或者輩分更高的,夏葵敢叫,一則她以前地位不下于他,二則她惡心他。
火哥穿了一件緊邦邦的花襯衣,掂着大肚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夏葵對面鄉土版歐式風格的長沙發上,一屁股坐下去,沙發整個陷下去,肚子上的紐扣崩開些許,露出一些肥肉。
呵,死肥豬,夏葵嘲諷地噴着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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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哥一雙眼睛被肥肉擠得睜不開似的,都說小眼聚光,換他這卻很是困難,他盯着夏葵看了好長時間,夏葵半支煙都沒了,他才抖了抖腮幫子的肉,笑道:“這麽多年不見,小夏葵還是這麽漂亮。”
夏葵翹着二郎腿,叼着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胡老板,多年不見,腿腳還是這麽利索。”
邊上的包子青筋突起,第一個跳出來:“你說什麽……”
“包子,退下,這位可是葵哥,跟着梁二爺把整個李家搞沒的英雄人物。”
一屋子的人都開始哄笑,聲音裏透着不恥。
夏葵眯着眼,指尖彈了彈煙灰,不為所動:“聽說你找我?”
“你知道我找你?”火哥頗感意外地問道,“那怎麽不早點聯系我?”
“沒空。”
火哥也不惱:“小夏葵,你看,遲早你都會落我手裏的。現在沒了梁見空,沒了齊了梵,你插翅難逃。”
煙頭慢慢往上燒,燙到了她的指尖,她卻沒反應。
“你打算怎樣?”
火哥色迷迷的眼睛徘徊在她的胸部和腿之間:“陪我睡一個月,等我膩了,你就可以滾了。”
屋子裏的人笑得越發□□。
夏葵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丢了煙頭,踩在腳底下碾了碾,淡淡道:“胡炎,斷了一條腿還沒學乖,打算斷子絕孫了才安生?”
她這話剛說完,對面那胖子跟顆肉球似的彈了起來,夏葵也不知道他這麽胖,哪裏來的速度,眼前一黑,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張臉已經被他打偏了過去。
血腥氣瞬間充滿整個口腔,後槽牙松了,她硬是把血水咽下去,仰着頭轉過臉來。
火哥令人作嘔的臉近在咫尺,肥手掐住她的小臉,神色扭曲:“小夏葵,我倒是想試試,你那有多緊,還能把我夾斷。”
夏葵的臉被他掐得漲紅,從她的喉嚨裏發出陣陣令人膽寒的笑聲:“死豬,我看你得先硬得起來。”
同一時刻,夏葵反手朝火哥腰腹一刺,藏在指間裏的刀片沒有半點猶豫,劃過一層肥肉。
“啊!”
火哥沒料到夏葵還藏着一手,嚎叫一聲,當即松了手。
夏葵剛得自由,反應極快,下了死勁,直踹他裆部,死豬正死死捂着腹部,沒料到二次攻擊,他太胖了,整個人連連倒退。
“夏葵!”
包子剛才給夏葵搜身,搜出了兩把小刀,他還挺得意,萬萬沒想到這娘們還藏着一手。
他這一聲吼,所有人都活過來一般,瘋了似的全部沖向夏葵。
夏葵單手按着椅背,一個後空翻,避開第一輪攻擊。
夏葵很能打,可是,起初她還能避開一些攻擊,還以顏色,久而久之,體力不支令她雙拳難敵四手,她已經幹翻了四個人,可屋子裏還有好多人,還有人從屋外沖進來。
媽的,白譽那小子究竟什麽時候到。
她還在苦苦支撐,然而有人從背後猛地操起花瓶,對着她頭就砸。
夏葵第六感高度敏感,倏然回身,堪堪避過,不料躲過這一遭,還有一遭等着她,包子一腳踹了她的膝窩,夏葵吃痛,一個踉跄跪倒在地。
這一下,瞬間撲上來兩個大男人,直接把她壓在地上,包子上前單腳踩在她頭上,跟踩西瓜似的,用力碾了碾。
夏葵半張臉火辣辣地疼,雙臂被人反剪扣着。
包子擡起腳:“我他媽叫你嚣張!”
夏葵猛地閉上眼,然而,等了一會,預期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
“你誰啊?”頭頂響起包子的怒吼。
随即,夏葵聽到另一個男聲:“放開她。”
夏葵心頭一跳,拼命想要擡頭往上看,印證自己的猜測,背上的人壓得她更狠。
包子自然不肯,還想跟這人動手。
“胡叔,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能否網開一面。”
火哥靠在沙發裏喘粗氣,痛得臉色發青,腦門上全是汗,一手按着腹部,血還在往外滲,邊上的小弟拿了藥箱過來幫他止血,被他一巴掌拍開。
“霧白啊,什麽都好說,這個女的,我要定了。”
夏葵突然不動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得跟胡叔争一争了,這位姑娘,我也要定了。”
葉霧白嗓音依舊溫和,卻如夏夜驚雷撞進了夏葵的耳中。
——————————
葉霧白的店這兩天生意很好,葉霧白也來到前臺幫忙招呼客人,親自制作咖啡,小泡癱在椅子上忍不住吐槽忙不過來。
穆木突然不見,葉霧白找了個理由,說是她身體不好。
他在茶水間小憩,捧着水杯,透過窗戶看着後巷。
小泡從前臺進來找他,正好看到他在那發呆,叫了他兩聲,他沒反應,又叫了一聲:“老白,純白芝士快賣完了。你看什麽呢?”
她也探頭探腦往窗戶外看去,葉霧白回過神,低頭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知道了。”
小泡又問了一遍:“你看什麽呢?”
葉霧白不動聲色地答道:“最近小白好像沒來了。”
“小白?哦,你說那只野貓啊。它肯定哪有好吃的溜到哪去了。”小泡說完,匆匆回到前臺。
葉霧白望着窗戶反光中自己平靜的面龐,放下水杯,擡手按了按微酸的肩膀,打算去烘培室看下下一批蛋糕的制作進度。
他轉身的瞬間,目光下意識又朝窗外看了眼,外頭走過隔壁店裏的服務生,手裏提着垃圾袋。
但是,再沒有那個悠閑着抽着煙偷懶的身影。她抽煙的姿勢美而緩,有時候甚至是靜止的,很長時間才吐出一縷煙,有時候玩性起來,會試着把煙吐出各種形狀。
好像抽煙是她唯一的樂趣。
她偶爾會朝這邊看,眯着眼,他好兩次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或是側身往裏站了站。
再擡頭,她已經移開了視線,又開始不知魂游何處。
大概她剛才也不過是魂游時,随便找個地方安放下虛空的目光。
葉霧白把水杯放回置物架,一眼看到邊上的奶茶杯。
這只杯子,是夏葵的杯子,她來之後不久,店裏給她配的,大多數時候,她用來裝奶茶喝。
她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走。
他也沒清理,一切還是老樣子。
他把杯子放到她的邊上,重新開始工作。
下午時間過得很快,等一波忙碌過去,他們才吃午飯,葉霧白把剩下的飯菜盛在一個小碗裏,來到後巷,放在小白經常出沒的地方。随後直接從後頭走了,他約了物業下午修家裏的水管,老房子有些部件不太靈光。
到家的時候,物業也準時上門,他剛跟人家介紹完情況,手機震了下。
他邊說邊拿出手機,草草看了眼,突然停下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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