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外頭匆忙趕緊來幾個小鬼, 看着一團亂的屋子,腦子一熱, 沖上去要拿下葉霧白。
火哥喝道:“住手, 幹嘛呢?”
“火哥,這小子突然闖進來,我們這就把他拉走。”
“滾,這是你火哥我的大侄子, 擦幹淨你的狗眼。”
小鬼吓得一哆嗦, 忙往後退, 葉霧白重新站直,身上襯衣被他們掐得皺成一團,他未看一眼。
火哥沉着臉,一邊讓手下幫忙止血, 一邊語氣怪異地問葉霧白:“你知道這人誰嗎?”
葉霧白:“夏葵, 我朋友。”
“呵呵, 大侄子, 你這朋友是什麽人,知道嗎?”
葉霧白淡淡道:“在我店裏幫過忙。”
火哥激動地直起身子, 不顧手下的阻攔,指着夏葵說:“哈, 你怎麽還這麽單純?你知道這人身上背了多少案子嗎,牢裏的飯她吃得可比你吃的蛋糕多,我可比不上她。”
被人按在地上的夏葵冷哼一聲,壓着她的男人舉起手想給她一下子, 忽然被一個力道鉗制住,他憤然回頭。
葉霧白握着他的手腕:“放開。”
那人也不敢動,第一時間去看火哥。
火哥眉頭一皺,心裏頭邪火旺得很,偏偏沒處發,還得好言規勸:“這小子幾次三番挑釁我,你胡叔的一條腿就是因為她折的,霧白,你別插手這事。”
葉霧白不卑不亢道:“不管怎麽說,不該這麽對一個女孩子。”
他這話一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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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霧白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可這幫人笑得越來越厲害,他不禁微微蹙眉。
“你說什麽?女孩子?哎呦媽呀,笑死我了,喂,夏葵,你什麽時候是女的了?”火哥剛要笑,肚子一痛,又滲出點血絲,忙不疊捂住自己的傷口,“她可是跟我們這許多弟兄都坦誠相見過的好哥們,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沒笑幾聲,他抖着手又捂住傷口,越發怨恨夏葵。
葉霧白面色一怔,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下意識低頭看夏葵。
她的半張臉貼着地面,露出的半張臉,神情麻木地望着前方。
火哥再一次把血止住後,說:“霧白啊,你就是太天真,總覺得好人多,要知道你面前的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下三濫,不值得你同情,把她交給我,你趕緊回去。”
火哥一時說錯話,忙去看葉霧白,可他一直低着頭,看不太清神色。
但他心裏覺着事情差不多了,葉霧白個性溫和,從不跟人争搶什麽,今天他會出現在這裏已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一開始沒怎麽想明白兩人怎麽搞上關系的,剛聽葉霧白說後,心裏大罵夏葵好算計啊,他手底下也都是群蠢貨,認識夏葵的那幾個都已經是元老了,新來的小弟沒見過夏葵,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想到這,他背後就一身虛汗,斷人財路者當死!
然而,葉霧白沉默半晌後,手上突然加了力道,被他扣住的男人一開始沒覺着,慢慢臉色不對,手腕被越拗越彎,倒抽一口冷氣,嗷嗷叫了聲。
“放開她。”他還是那句話。
火哥皺起眉頭。
“胡叔,你監視我那麽久,我都當沒有看見,今天讓我帶她走,你該幹什麽幹什麽,我可以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舅舅那,我也不會多嘴。”葉霧白眼尾掃向火哥,溫和的聲線沉了幾分,“胡叔大人有大量,夏葵做了什麽得罪你的事,我替她給你道歉,但要把她留下,我也不會走。”
他這一套先硬後軟,真是拿捏住了火哥的七寸。
火哥臉色變了變,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小心,不料全在葉霧白眼皮底下看得清清楚楚。
火哥為自己辯白:“大侄子,我這是在保護你。”
包子見火哥面色有了松動,忍不住說:“可老賬怎麽算,總得留下點什麽吧?”
“關你屁事。”一直沒動靜的夏葵突然罵道。
“你他媽……”
火哥怒道:“住口,別他媽巴拉巴拉。”
他眯起眼打量着葉霧白,在一幫子混子面前,他始終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板,說話進退有度,進門到現在,竟是沒有一刻落了下風。
以往他從沒怎麽把這小子放在眼裏,男人不該像他這樣溫柔,他因為個性原因,從小不受父親待見,可今兒,倒是讓人長見識了,也不知是着了什麽魔,還是……火哥視線一轉,看向夏葵。
火哥沉吟道:“放開吧。”
壓着夏葵的兩個男人當即放開,其中一個人放得特別快,他的胳膊都快被葉霧白拗斷了。
“抱歉。”
葉霧白竟還客客氣氣跟他道歉,那人捂着胳膊,瞪眼看他,硬是把氣咽了下去。
葉霧白不敢耽擱,立即蹲下,他剛想伸手去碰夏葵,她猛地撐起身子,自己站了起來,可一下子沒站穩,眼看着人要往前倒。
“當心。”
葉霧白反應極快,上前一把扶住她,碰觸到她的一刻,他愣了下。
她全身都在微微發抖,但很快若無其事地撣了下身上的灰,轉頭沖葉霧白笑道:“謝了。”
然後,她不動聲色地掙開了葉霧白的手,站到火哥面前。
“呦呦,看看這小臉,也就臉能看,可惜了。”火哥幸災樂禍地看着夏葵傷到的右臉。
葉霧白站在她的左邊,哪怕心裏焦急,卻無法看到她右臉的傷勢。
夏葵無所謂地笑了下,伸伸胳膊,伸伸腿,還真是沒以前抗揍,安穩了幾年,被打這麽幾下就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胡炎,你除了本事沒長,肥肉和廢話都多了。”
“夏葵,以前你有王玦、梁見空撐腰,現在一個自身難保,一個跑去當警察了,怎麽,你師父也遠在天邊,神出鬼沒,你還剩什麽?喪家之犬。”
夏葵拉過一張倒在地上的椅子,自顧自坐下,擡起一條腿擱在坐凳上,說:“是啊,我都金盆洗手這麽些年了,你找我幹嘛?我是弄折你一條腿,我不該嗎,就憑你做的那些事,只是折了一條腿,你就該謝謝老天,留你一條賤命。”
“怎麽說話……”一旁的包子剛開口,下一刻,從他嘴裏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
“啊!!!”
夏葵突然暴起,按着他的手,幹淨利落地猛戳三個窟窿,血瞬間順着他的指縫四處蔓延。
葉霧白就站在一旁,卻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震驚地看着殺氣暴增的夏葵把一個人的手戳得血肉模糊,可偏偏她臉上依然挂着笑,只是眼底的冰冷一覽無遺。
這一瞬間,他意識到眼前這個才是她自己口中的夏葵。
葵花向陽而生,而她只是一朵被遺忘在黑暗中的殘次品,唯有燃燒自己,才能照亮周圍,驅散黑暗中的恐懼。
“在王家你就不安分,現在變本加厲,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我的胸是你能摸的嗎?”
這一下還了得,幾乎同時沖上來三四個人想要動夏葵,葉霧白整個人将她擋住。
這一下更不了得,胡炎不顧傷勢,急吼吼地站起來嚷道:“誰敢動他!”
全場只剩下趴在地上茍延殘喘的包子發出的抽氣聲。
火哥這口氣一直咽不下去,無非是男人的尊嚴作祟,他總覺得夏葵不過是不聽話,被占了點便宜,挨了頓揍,可他損失的是一條腿,哪個女人喜歡瘸子?
當然,他完全忽視了自己腦滿腸肥的醜陋形象,一條瘸腿并不能拉多少後腿。
“霧白,你當真要帶走她?哪怕她是故意接近你,甚至會傷害到你性命?”
夏葵簡直受不了這只豬:“我要他命做什麽,就你這點智商,還做人保镖?”
火哥剛要開口,被身邊的人拉了下,他頓了下,舔了舔嘴唇,說:“你無緣無故跑去他店裏做什麽?”
夏葵白他一眼:“掙錢糊口,犯法啊?”
“堂堂葵哥,你不嫌丢人?”
夏葵還沒反駁,葉霧白清了清嗓子,徐徐問道:“胡叔,你的意思是,我開店,也挺丢人?”
火哥連忙否認,他怎麽說着說着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那麽,今天這件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了結了嗎?”葉霧白心平氣和地追問。
火哥完全搞不懂葉霧白為什麽對夏葵這麽執着,他幽幽地看着夏葵張揚的笑臉,咬着牙回:“今天我完全是看在霧白的面上,夏葵,再落我手裏,你可沒那麽走運了。”
葉霧白道了聲謝,走近夏葵,輕聲詢問:“還好嗎?”
他有點擔心夏葵拉不下面子,若是上頭硬是要跟火哥拼個你死我活,他該怎麽處理。
可這都是他的瞎操心,夏葵二話沒說,扭頭就走,一刻都不願意多呆。
葉霧白來不及跟胡炎再說什麽,緊跟着夏葵往外走,一路上沒人敢攔他們。
“等下。”
她走得不快,腿上少說有好幾處傷,尤其是膝蓋,沒被踢碎算她骨頭硬。葉霧白很快追上她,飛快地看了眼她的右臉,這一看,剛才在屋裏淡定自若的人,臉色都變了,當即說道:“馬上去醫院。”
他伸手去捉她的手臂,被她不着痕跡地輕輕避開了,夏葵滿不在意地呲牙笑道:“小傷,就看着吓人罷了。”
這一笑立馬扯到臉上的傷,又有血絲滲出,葉霧白眼皮一跳,可作為傷者本人只不過倒吸了口氣,低聲罵了幾句,然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摸了摸身上的兜,一臉懊喪,大概是想起煙放在車上了,她沖葉霧白招了招手:“先去買個煙。”
葉霧白無法理解她這個狀态竟還想着抽煙:“天熱傷口容易感染,需要盡快處理。”
夏葵倒也認可,想了想,說:“要不你去藥店幫我買點紅藥水紗布什麽的?反正消毒的都可以,我去下前面買煙。”
葉霧白:“……”
她獨斷專行慣了,他感覺自己說什麽都是廢話,葉霧白無奈,拿出手機查找最近的藥店,可距離這裏最近的也要三公裏,他只好先陪着夏葵去買煙,夏葵也沒問他怎麽又跟上來了,等她買了煙,滿足地點上後,葉霧白招來一輛出租車,她還是沒問,跟着他上車,然後,車子開到藥店附近,他先下車。
夏葵靠在後座上看着他進店的背影和車窗上倒映出來的她的右半張臉,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傷口還在滲血,眼角邊也有傷痕,她視若無睹,用力吸了口煙,像是要直接吸進肺裏。
受傷這種事,在她前二十年的生活裏是家常便飯,在牢裏頭一年也沒少幹架,後來學乖了,梁見空悄悄告訴她一些在牢裏做什麽事有利于減刑,她表面上嫌棄,但都默默做了,各種表現良好,出獄後行走江湖少了,受傷的機會也少了。
可能真的是傷疤好得久了,就忘了疼,今天這一頓,可真疼啊。
夏葵剛點上第二支煙,葉霧白拎着一個袋子出來了,他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下後回頭看她:“回你那?”
夏葵不置可否。
一路兩人都沒說話,夏葵只顧着抽煙,回去這麽一段路,她抽掉了小半包,葉霧白有幾次欲言又止,他從後視鏡裏看到她對着窗外吹進來的風,灰色的發絲随風亂舞,欲蓋彌彰地遮住了她受傷的側臉,也遮去了她沉默的面龐。
他終是沒有勸她。
作者有話要說:店長大人:有點震撼。
葵哥:嗯?什麽?哦,不算什麽,小意思,放以前,我非剁了他五根手指解氣。
店長大人:……
葵哥:哈哈哈,吓唬你的。
店長大人:女孩子不要總說那麽可怕的話。感謝在2020-05-15 22:55:52~2020-05-16 21:56: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小南、暴躁小陳、麻辣小丸子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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