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葉霧白坐在後頭, 聞言倏然擡頭,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 從後視鏡裏看到她眯着的笑眼, 她笑起來說話的樣子其實挺小女生的,就是帥太久了,容易讓人忽略掉她可愛的一面。

再然後,車裏總算又安靜下來。

夏葵先将何子憂送到家, 出于本能習慣, 她先于葉霧白下車, 繞到副駕駛座替女士開門,倒是何子憂感到有些詫異。

夏葵做完這動作才意識到自己又“紳士”了,但只好将錯就錯地虛扶一把:“安全抵達,早點休息。”

葉霧白冷淡又不失禮貌地跟她道別。

兩人重新上車, 何子憂面無表情地目送他們離開, 突然用力掐緊了皮包的肩帶, 好像手心裏的不是肩帶, 而是某個人的脖子之類的。

很快,她整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額發, 神色如常地轉身走進小區。

另一頭,已經重新上路的夏葵和葉霧白, 還得把一個人送回家。

夏葵的車技很好,幾乎沒有颠簸,賈疏這位少爺因此一路睡得很舒适。

“他睡着了?”夏葵問。

葉霧白側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應該是。”

夏葵不屑道:“他算男人麽,喝一瓶紅的就這德行, 要是在我手底下當小弟,第一個叉出去。”

葉霧白輕咳一聲:“是不是男人,也不太好拿這個做标準吧。”

“你呢,沒喝多吧?”

“我沒事。”

葉霧白今晚喝得不少,他的酒量不算多,主要是他節奏掌控得好,不至于把自己灌醉,但還是喝得有些上臉,此時雙頰微紅,估摸後遺症還要好一會才能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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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葵委屈巴巴:“那我什麽時候解禁?”

“等你的傷好了再說。”

夏葵連忙把臉往後視鏡湊:“已經好了,他們都沒看出來。”

葉霧白溫溫柔柔:“聽話。”

夏葵當即翻臉:“店長,你存心的吧。”

葉霧白還是溫溫柔柔:“喝酒誤事。”

“……”

要是其他人一再阻攔她想做的事,她早就往那人嘴上釘釘子,可她就是對葉霧白這類溫柔的人寬容度特別高,莫名其妙就順着他的意思做了。

車子又開了一段路,馬上就能看到賈疏父親家小區。

夏葵逐漸放慢車速:“是這裏嗎?”

葉霧白落下車窗:“是這,他自己有好幾個住處,我也不清楚現在住哪一套,還是送回他爸這裏妥當。”

這處小區有些年頭,一個大學教授的住處,比夏葵想得要樸實許多。

葉霧白像是看出夏葵的疑慮,在後面說了一句:“這裏離學校近,賈老師一直沒搬過。”

他們在小區門口做了人員登記,葉霧白正打算給賈老師打電話,保安一見到車裏不省人事的賈疏,馬上放閘。

“他爸跟你媽是同一專業的師兄妹?”夏葵把車開進小區。

“嗯,你怎麽知道?”

“你邊上那位說的。”

“他和我以前一個學院,但不是一個班。後來一起在外面合租,關系才越來越好。”

夏葵頗感意外:“你們不住校?”

提及往事,葉霧白思緒被慢慢拉遠,聲音也輕了幾分:“我大二的時候休學搬出來了。”

夏葵知道他這段經歷,只是沒想到他那時候是跟賈疏一起合租,看來他們的羁絆要比她想得還要深,一個人在最低谷時與之相伴的朋友,必定會牢記一生。

夏葵停好車,葉霧白把賈疏叫醒,這位大少爺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跌跌沖沖走下車,總算清醒了一些。

他搖了搖腦袋,環顧四周,指着他家樓下的一棵樹,突然睜大了眼睛,一驚一乍:“這不是植樹節,我種得那棵小樹麽,你怎麽來了,誰把你移過來的?”

葉霧白:“……”

夏葵感慨酒後顯原形,有些人瘋言瘋語,有些人鬼哭狼嚎,沒想到還有人傻裏巴叽。

“這是你爸家。”

葉霧白把快要跌進花壇的人拉回來,從他身上找出鑰匙。

“你拿我鑰匙幹嘛,你知道是哪個嗎?”賈疏急急忙忙追上去,把鑰匙搶過來。

葉霧白不跟醉漢争,循循善誘道:“你來開門。”

賈疏把每把鑰匙豎起來,一枚一枚數過來:“看清楚了,這把是東望庭的,這把是西扇門的,這把是南天苑的,這把……哦,這把是這裏的。”

葉霧白回頭跟夏葵抱歉道:“他喝了酒就容易……”

“失智……”夏葵精準補充。

賈疏一聲吼:“開了!”

三人進到電梯,賈疏還能認出自家住在幾樓,看來智商還沒掉完。

賈疏拿胳膊肘架在葉霧白肩上,努力撐起不斷往下耷拉的眼皮:“老白,你今天就住我家吧,我們繼續喝,高興。”

葉霧白想都沒想就說:“好。”

夏葵:“你就這麽答應他了?”

葉霧白解釋道“他一會就忘了。”

電梯停在十二樓,賈疏一出電梯就往左手走,按下門鈴,又敲了三下:“爸,我回來了。”

葉霧白連忙拉住他:“你鑰匙呢?”

賈疏呆在原地看了他半晌:“哦。”

夏葵覺得他可能酒精中毒,毒壞腦子了。

她站在他們身後,掃了眼周圍,這棟樓每層都是兩戶人家對門的格局,樓道裏支着一把傘,不知道是哪戶人家還沒收進去。賈教授家門上貼着一個福字,看着有些陳舊,門邊上有一排鞋櫃,擱着兩雙男鞋,擺放得很齊整,而在鞋櫃邊上,還有一雙鞋,鞋頭朝門,一只腳前,一只腳後。

賈疏拿着鑰匙對鑰匙孔,搞了半天沒匹配上,還不讓葉霧白幫忙,就在這時,門突然從裏頭打開,剛剛好怼上了他腦門,預料之中的一聲慘叫,但還沒嚎上兩秒,就被喝止了。

“幾點了還發酒瘋……”

門裏頭的賈教授披着一件睡袍,顯然是被他們從被窩裏叫起來的,當看到葉霧白的時候,猛地愣住,飛快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好把人看清楚。

葉霧白朝他微微颌首:“叔叔,好久不見。”

賈教授面露驚訝:“小白,你回來了?”

“爸,我回來了。”賈疏從邊上插上來。

賈教授對自己這個兒子一言難盡的樣子,他把門全部打開:“……趕緊進來。”

葉霧白忙說:“我們就不打擾了,今天剛回來,過兩天再來拜訪您。”

賈教授把自家兒子推進房,回過頭見葉霧白還站在門口,忙說:“進來喝杯茶再走。”

葉霧白笑着推辭:“不了,太晚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自己住哪,只好把他送您這來。”

時間是晚了,賈教授也沒強求:“麻煩你了,過兩天來家裏吃飯。”

互相道別後,賈教授先行關門。葉霧白轉過身,夏葵正欲開口,他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夏葵眨了眨眼,大寫的疑惑,葉霧白貼近她耳側輕聲說:“先下樓。”

雖然她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這種時候多問就是傻。夏葵一聲不響,他拉着她一直往外走,穿過花壇,閃進對面樓,兩個人躲進了陰影裏,又恰好能看到賈疏家那棟樓。

“嗯?”夏葵用語氣詞發問。

葉霧白朝外頭張望了兩眼,壓低了聲音對她說:“稍微等會。”

夏葵的性格有一個好處,很會審時度勢,該閉嘴時絕不廢話,既然葉霧白叫她等一會,那就等一會,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

只不過,夏葵低頭看了看兩人牽着的手,她是不是該提醒一下。

“來了。”

夏葵立馬調轉注意力,朝對面看去。

夜色下,對面樓裏逐漸顯現出一個人影,先是一雙男式皮鞋踏入月色,緊接着是半個飽滿的啤酒肚,很快一個有着啤酒肚和大方臉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朝左右兩邊看了看,踱步至樓前的一輛黑色大衆,車子倒了兩把方向,很快開走了。

葉霧白這才轉過頭,解釋道:“剛才家裏有人,我看到茶幾上放着兩只杯子。”

夏葵因為站在後面,并沒有看到房裏的情況,但她也有自己的發現:“我在門口看到有雙鞋,沒有放在鞋架上,像是客人來了,随意脫在那的。但就算家裏有客人,也沒什麽吧?”

葉霧白搖了搖頭:“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叔叔是個自律的人,一般晚上睡覺不會超過十點,賈疏總是晚歸,作息時間跟他爸相差太大,所以大二的時候才會搬出來。”

“那有可能有急事找他?”

“有可能。但這個人,讓我比較在意。”

“你認識剛才那個男人?”

葉霧白再次看向對面剛才男人出來的位置,側臉的下颚線微微繃緊。

“他是當年負責我媽過世案子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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