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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栗城就這麽陷入了動蕩之中。

起初,衛兵全城搜索,引起人心惶惶。還好搜索了一會兒,城門守衛報告目标已經逃逸,他們便不再繼續,讓城中居民恢複了寧靜。然而,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麽,即使他們目擊到了那場星際傭兵的戰鬥。

看起來,這一夜就要像往常那樣過去了。

梵格爾先生倒也是個聰明人,抓到涅林後,簡直枕戈以待,熬了個通宵等蘇霓出現。按照他的作風,別說只是朋友,就算親生兒子被抓,他都不會冒生命危險去救。但蘇霓不是他,他不知道她會怎麽做,只能吩咐手下将涅林嚴加看管,自己默默等待消息。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對蘇霓很有好感,要不是得罪不起星際傭兵團,他也不會答應哈米德的要求。而這幾天,他一直在後悔,不是後悔派兒子監視蘇霓,而是後悔多此一舉,沒有讓哈米德直接把她帶走。

在哈米德出發之前,他還在猶豫,考慮要不要虐殺她來報仇。但聽到哈米德的死訊,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是他能夠做主的。

到厄運之星轉悠的傭兵和海盜,大多實力平平,沒有嚴密的規章制度,在帝國星域裏排不上號。就算這樣,作為一個需要各成員配合的集體,他們對內部角色都十分重視。哪怕哈米德在團裏排名倒數第一,他的團長也不會坐視成員被人白白殺死,否則顏面何存。

當然,以蘇霓的美貌,估計可以逃得一死吧?

今夜的行動裏,他巧妙地繞過了奎克及其親信,将掌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為了保險,他甚至監視了和蘇霓有交情的所有人,包括常去的餐館老板,還有酒吧的女老板娜塔莎。

他們都沒有異動,可他仍然不安。無人知曉他其實是恐懼着的,即使身在城主府中,即使手上扣留着人質,他一樣很害怕。

這個邏輯很簡單——蘇霓能殺掉哈米德,并安然逃走,就代表她很可能有着殺掉他的實力。

但他從不會責怪自己,只會遷怒旁人,他甚至怪起了遲遲不歸的雨果傭兵團。他們預計本月初回來,卻還不見人影。如果他們在城裏,他的底氣一定會再足上三分,随身守衛裏也會多上好幾個強者。

雲層遮蔽了月光,每天的這個時間,月光都會降至最微弱的程度,被濃厚的雲一蓋,真正伸手不見五指。這是最黑暗的時候,也是日行生物警戒心最弱的時候。是以,刺栗城中響起了交火聲、怒罵聲、甚至轟擊聲時,梵格爾先生正在昏昏欲睡。

最近的一記炮擊,連城主府中都清晰可聞。梵格爾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立即喚來負責他生活的管家,還有負責傳遞命令的守衛隊長,詢問發生了什麽。

結果自然令他更加不安。治安官奎克先生聯合幾名軍官,還有他自己的守衛隊勢力,開始進攻忠于城主的人。梵格爾聽到的聲音,全都源于這場騷亂。

他對霍克的異動心知肚明,卻沒想到他真會趁機撕破臉皮。要知道,在整個刺栗城,梵格爾的勢力仍占有較大優勢,一旦反叛失敗,那麽他們父女大概只能去當逃亡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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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蘇霓身上可能有着巨大的價值,巨大到足以冒險的價值。否則,霍克沒有必要為她這麽做。

如果他拒絕哈米德就好了,如果他沒讓兒子去跟蹤蘇霓就好了,如果他吞下這枚苦果就好了,如果他等雨果他們回來就好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想到這裏,他終于有一絲後悔,揮了揮手,讓守衛隊長去找民政官,還有兩名負責軍隊的高級軍官。他很想離開城主府,去親眼看看騷亂的情況,并作出現場指揮,可又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先把他引誘出去,別人再進來救人。

他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出門,而是打開了府中辦公室的巨大屏幕。這屏幕連接着城中最高處的幾個探測器,綜合之後,可以完美展現城中景象。

可屏幕剛剛亮起,他就暴跳了起來,污言穢語滔滔不絕,仿佛奎克就在面前等着被罵。

身為治安官,奎克對任何地方都很熟悉。他早就破壞了探測器,想要逼迫梵格爾,要麽走出城主府的大門,要麽一無所知地待在裏面。

“你去,把那小子給我帶來,”他向旁邊的管家咆哮着,“我才不信她能成功,她的機甲那麽顯眼,還沒接近,就會被磁力炮擊落吧!”

磁力炮算是刺栗城最強大的重火力裝置,被他安在了自己的府邸裏。但它究竟能不能擊落魂能機甲,誰都不知道。管家不敢多話,小跑着出去了,去依照他的吩咐,把涅林帶來,當做抵抗敵人的盾牌。

可是,他還沒能跑出鋪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那間豪華房間竟瞬間爆開。和房間連接在一起的結構也未能幸免,簡直像是被高爆彈正面轟中,争先恐後地塌落。與真正的高爆彈不同的是,這次爆炸的範圍終究小的多。可憐管家只是個普通人,沒能迅速離開,便被一塊碎石擊中後心,穿了個透心涼。

意識消失前,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

梵格爾站在碎塊中間,肚子高高鼓起,像蛤蟆鳴叫那樣,不住撐大縮小着自己的肚皮。每吐一口氣,就有看不見的高速聲波從他口中吐出,激發空氣不斷震動,形成空氣彈,射向他想要的位置。

這空氣彈的威力也很吓人,竟是範圍攻擊,将整個房間炸成碎塊,滾滾氣浪翻騰而出,就像以辦公室為中心的龍卷風。

他倒不是沒事炸着玩,而是因為感到了毛骨悚然的威脅。房間炸開的瞬間,一個纖細的黑色身影脫兔般離開外牆,沖向半空,借着氣浪的沖擊,落在未受波及的屋頂上。

盡管月亮可憐巴巴,但城主府裏燈火通明,所以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到了她。

蘇霓已經換了身戰鬥服,但還是那麽嬌小,一點都沒有戰士應有的氣勢。她臉上帶着罕見的傲慢神色,說:“不用機甲,卻還是被你發現了,我是不是應該垂頭喪氣呢?”

話音未落,她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整個人在空中縮成一團,周身長滿了黑色的尖刺,像顆從天而降的炮彈,墜向梵格爾頭頂。

這些尖刺并非甲殼,而是那種閃爍不定的黑色粒子。梵格爾沒想到她會這麽幹脆,吃了一驚,眼見躲避不及,只好又噴出一口聲波。

蘇霓就這麽墜進了強聲波中。

那些尖刺陡然亮了起來,似是要保護自己的主人,而它們确實也達成了任務。受聲波震蕩時,黑色粒子無法保持形态,被全部震散,卻沒有出現應有的黑霧,就這麽消失了。它們消失之前,盡可能的吸收着震蕩波。

因此,聲波傳遞到蘇霓身上,威力已大為減弱。她的皮膚、肌肉、骨骼和內髒都受到損傷,但損傷很有限,離致命傷還差的遠。

梵格爾的異能的确可怕,換了普通人,會當場被他震成齑粉,比如三個被噴中的倒黴守衛。要不是能力遲遲得不到進化,無法連續噴吐聲波,刺栗城早就不是一座小城市了。

唯一重傷的部位,是蘇霓之前就受了傷的肋骨。經此一擊,肋骨已經徹底斷了。但她已經達到想要的局面,眉頭都沒皺一下,仍是直直落了下去。

梵格爾奮力躲避,仿佛一只臃腫的土撥鼠。和他一比,蘇霓簡直是只矯健的雄鷹。她落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又借力再次彈起,撞向梵格爾後心。

梵格爾先生和他的管家擁有了同樣的命運。只不過,殺死小人物的是石塊,殺死大人物的卻是異能者。死亡或者一視同仁,死亡的方式卻不會如此。

蘇霓撞中他時,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哀嚎。事實上,蘇霓本人也無法連續進行粒子攻擊,她撞過來,用的只是普通的蠻力而已。但即使是蠻力,也把梵格爾撞的涕泗橫流,一團爛泥般飛了出去。

這團爛泥“啪”的一聲拍在牆上,穿透牆壁,又拍在第二面牆上,這才停止穿透,慢鏡頭般滑落下去。

從蘇霓現身,到梵格爾死亡,才過去不到五秒鐘的時間。府邸裏的衛兵目瞪口呆,一時竟忘了死去的人是城主大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這個名氣已經不小的少女。

蘇霓慢慢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圈。她的鼻子和眼角都在流血,看起來有些滑稽,卻沒有人覺得她滑稽。

其實她自己也在後怕,只不過沒有表現在外,看起來像個冷靜的殺人狂而已。保護着她的粒子被音波震散,倘若梵格爾的實力再提升一層,她的下場未必會比那幾個守衛好。好在她的冒險沒有白費,竟然真的一擊斃命。

她看向一個頭頭模樣的人,問道:“涅林呢?帶我去見他。”

那人下意識移動了一步,又停下了,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蘇霓冷冷一笑,加重了語氣說:“梵格爾已經死了,你們還要為他賣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怎麽樣?趕緊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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