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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們很歡迎你來避難。我們和母皇失去聯系太久了,已經産生類似于無措的情緒。即使你身上藏有陰謀,我們也樂意歡迎你的到來。”跳蚤說。

蘇霓先幹笑了兩聲,眉毛跟着跳了跳,才說:“真是太謝謝了,不過,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事情是很明顯的。王蟲并未把這裏的人類放在眼裏,因而選擇孤軍作戰,拒絕與他們聯盟。聽它的說法,如果局勢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皇後會被強行喚醒,決定更深一步的決策。以及,它又說了一次,表示歡迎蘇霓随時來訪,尤其在皇後蘇醒後。

這樣,皇後就可以親自鑒定她的真假了。

“……我也再說一次,謝謝啊。”

談話實質上到此為止。蘇霓例行公事般地問了它們,想知道它們要如何應對未來的威脅。王蟲倒是說的很詳盡,表示蟲族有着陸海空三栖戰力,将進行精密的配合。同時,力量較大的蟲族會死命向地底挖掘,并加固地表,最終把平原的整個地底變成巨大的防禦堡壘。

要是有足夠的資源,蘇霓早就這麽做了。問題是,她沒有三栖戰力,也不具備建立地底堡壘的本事,只好厚着臉皮,再問能不能借點蟲手。

答案自然還是否定的。

跳蚤的回答簡直無情至極,又合理至極。它說:“我們絕對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要求。我無法對你撒謊,也不願隐瞞。事實上,只要确認危險的存在,我們将解除禁令,喚醒所有族裔,讓它們不惜一切攻擊其他生物,攝取足夠的能量。”

蘇霓木然地問道:“也就是說,你們将攻擊人類的城市?”

跳蚤說:“是的,我可以感受到你的不滿。但你的不滿完全沒有理由。對人類來說,死在我們手中,和死在未知的敵人手中,又有什麽不同?這樣好了,盡管我不想相信,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母皇。作為向本能的妥協,我們可以答應你,即使攻擊,也會朝向你所在位置的反方向。”

“……我明白,”蘇霓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輕柔,“這樣就足夠了。也許聽起來沒有誠意,但我真的很感激你們。”

跳蚤聽完這句話,突然靜默了。那些毛仍在舞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饒是蘇霓心事重重,看到它這樣,也不禁皺了皺眉,猜測自己是否惹惱了它。

漫長的寂靜中,蝸牛猛地動了,直立起自己的身體,從殼中不斷抽出軀幹,仿佛一株巨樹,升向上方的黑暗。這個場景本應很惡心,但它的光澤給人以冰冷堅硬的感覺,反倒有着機械的美感。

它上升至一半,軀體向前一凸,彈出了一個很大的金屬方塊。方塊落在蘇霓眼前,讓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它,又擡頭去看蝸牛。

一根粗大的金屬帶連結着金屬塊和軀幹。她還在想這是怎麽回事,金屬帶已自行向上抽動,很快便消耗殆盡,露出一個人類巴掌大小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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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把它撿了起來,一拿到手裏,便發覺其中蘊含着極為強大的能量。但是,總有一堵無形的牆橫在她和它之間,使她無法接觸到這些能量。因此,她更加疑惑,只得虛心求教道:“這是什麽東西?”

蝸牛沒有理她。跳蚤說:“這是皇後漂流時發現的東西,可能是人類的科技産物。我們想弄清楚它的來歷和使用方式,卻從未成功,就送給你吧。”

蘇霓托着這塊透明的芯片,無語良久,最後仍實誠地說:“這是一件很珍貴的,我無法使用的禮物,請收下我的謝意。”

這場交談結束于這句話,之後,她便在兩只王蟲的注目下,離開了巢穴。

她所得到的,不是最好的結果,卻也不是最壞的。其實,即使王蟲服從她的命令,她也不會要求它們為人類犧牲。但王蟲的态度實在太明确——除她之外,不接受任何避難的人類。

這讓她感到深深的挫敗。

由于是非常時期,她不打算繼續運送礦石,就這麽孤身回到了刺栗城。回程之時,為了盡可能多地打聽消息,她特意選擇從未走的道路,不再避開人類的活動區,而是盡量路過甚至穿過這些區域。

半路上,她果然看到了另外一個白球。被襲擊的地方運氣較差,是個普通的游民聚集點。毫無疑問,這些游民全部喪生。而且,白球降落時,這個區域好像正在降雨。她都不用費心追蹤,便看到地面幹結的沙土裏,印着深深的腳印。

這兩行腳印通往荒原深處,且行且模糊,抵達松軟幹燥的沙丘時,徹底消失不見。蘇霓伫立在沙丘上,郁悶了好一陣子,才重新折回預定的路。

一個白球是不算多,但人口分布本就很稀疏。做個簡單的除法,大家就會發現,被哥斯拉攻擊的概率依舊很高。

她越想越是憂心,緊趕慢趕,總算以最快速度趕回了刺栗城。還好,這座小城安然無恙,遠遠看去,可以看到城門大開,偶爾有居民正常出入。

當她趕到城主府的時候,琳帆正好得到她回來的消息,急忙出去見她。兩個人險些撞個正着,然後都向對方表示了“诶,你還活着啊”的喜悅之情。

蘇霓也來不及多說,直接問道:“看你的模樣,是已經收到了新的消息吧。怎麽樣,找到能送信的人了嗎?”

琳帆看起來很憔悴,禮節性的笑容都給不出來,直截了當地回答:“比你想象的更可怕。早在我們聯系上之前,幾座大城市便做了你想做的事。他們掃描了一只哥斯拉,并進行詳細解剖,果然發現了可疑的東西。詳細報告尚未出來,不過,估計是數據收集器,還有脈沖信號傳遞裝置。”

“我不奇怪,先說重點吧。”

“無論什麽人,什麽飛行器,普通的飛船也好,小型戰艦也好……只要他們離開近地軌道,就徹底失去了信號。現在無人敢升空,也不知道那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在等待。”

“……”

蘇霓的眼睛睜的那麽大,大到琳帆都勉強笑了笑。她說:“我剛聽到這些消息時,反應和你一模一樣。不過沒關系,再過一兩個小時,你就會進入我的狀态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蘇霓說:“若說我沒想到,那是謊話。但是我确實沒想到,這種糟糕的局面會來的這麽快。還以為得過一段試探期,我們才會被完全封鎖。”

“原來,你也認為那些人死了。”

“我不這麽認為,”蘇霓模仿着跳蚤的口吻說,“可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不是嗎?”

當運氣衰到極點時,處境不會變的更衰,只要乖乖等死就可以了。蘇霓想了很久,覺得自己在“最倒黴的穿越經歷”中還是很有競争力的。

她不知道敵人是什麽樣子,不知道該怎麽擊敗它們,但不可能乖乖等死。俎上的魚還要蹦跶一下,何況是這麽多大活人。最終,她說:“如果你不逃,那就建立地下防禦工事吧,相信你們對這種設施很熟悉。”

琳帆說:“我在考慮遷移,我們可以離開刺栗城,去大城市避難。”

“帶着這麽多人?還是把他們丢在這裏。”

“不……”

“全城遷移的話,就來不及了,”蘇霓很平靜地說,“我們的敵人應該不是人類。不過,暫時就先用人類的思維思考吧。如果你是它們,發現厄運之星的實力僅限于此,連一艘飛船都逃不出去。那你打算怎麽做?”

琳帆流利地說:“我會盡快動手……噢,是的,我會盡快動手。”

蘇霓望着她慘白的臉,忽然又笑了笑,“以為我是個大好人,在這種時候,還不肯丢下累贅自行逃走?其實不是這樣。我想做好人,但還沒到這個地步。我只是在想,敵人是無差別攻擊,還是有一定的差別?”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既然需要哥斯拉送死,以便傳回數據,那自然是差別攻擊的可能性大一些,否則何必多此一舉。

于是,蘇霓繼續解釋道:“所以,我一直在想。武裝越強悍的地方,要面對的敵人就越厲害,數量也越多。像我們這樣的弱者,反而不必承受那麽強大的壓力。”

琳帆思索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這說法很有道理。她猶疑着問:“那麽,你決定留下?”

蘇霓并未立刻做出答複,只是平靜地看着她,看的她幾乎發毛,才說:“我決定留下。只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就會留下。”

“我知道,你可以進入蟲巢,在那裏躲避。”

“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說,我想做好人。”

這是個艱難的決定。說是更可能差別攻擊,不代表不會無差別攻擊。若能得到蟲族的保護,那當然還是被保護比較好。可惜蘇霓不是這樣的人,她還是想先留下看看,倘若戰局真的很糟,再考慮逃跑。

琳帆有沒有被她感動,是一個不解之謎,但她差點被自己感動。不過,單看琳帆立即接受了她的提議,着手于建立地下工事,便知道她還有着足夠的影響力。

也許,敵人的試探不止一次,但下一次攻擊必定更難以應付。

蟲族輕松過了第一關,還有皇後作為最後的底牌。蘇霓覺得自己也有底牌,只要她的消化速度夠快。為盡快達到這個目标,她不惜一切代價,極為勤奮地勞動着,白天去參與建造避難所,累了就回家吃東西,吃到吃不下為止。

期間,她還試圖吃掉那塊芯片,卻差點把牙硌掉,只好放棄,把它和蟲母舍利收藏在一起。如是者若幹天後,涅林終于忍耐不住,評價道:“我真好奇,什麽事情才能影響你的胃口。”

這裏的人總是成熟的特別快,他也不例外。他最近又長高了,可以低着頭看她,臉上則不複少年的稚氣,帶着成年人特有的專注。

蘇霓無數次腹诽自己的身高,也不差這一次,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也很好奇,如果發現了這種事,我會盡快通知你。”

她說着說着,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懷裏還抱着一袋糖,正色說:“事已至此,我必須提前告訴你。我們能夠渡過這次難關,自然最好,不能的話,我将帶你逃走,逃進蟲巢。”

涅林去過蟲巢,卻從未真正進去過。她把“進”字說的很重,以致他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皺眉問道:“可以嗎?”

蘇霓篤定地點了點頭。

王蟲拒絕人類進入,但她很清楚,它并不打算和她杠上。只帶一個人類進去,它們多半也就捏着纖毛認了,不至于非要把人幹掉或者趕出去。它們尊重她,同理,她也要還以同等的尊重。即使對不起琳帆,她也沒有辦法,只能選擇和自己最為親近的涅林。

涅林的表情極為嚴肅。當然,因為他總是很嚴肅,這時的他和以前也沒有太多區別。他本來是站着的,此時拉過椅子坐了下來,帶着嚴肅的表情說:“這麽說,你明明可以躲到蟲族的庇護之下,卻還是回來了?”

“嗯哼。”

涅林嘆了口氣,說:“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變了,但其實不是,你還和過去一樣天真。”

蘇霓微笑了一下,“我覺得,這是我做人的優點。”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在心裏默念了一句“也是妮妮的優點”。涅林無奈地點了點頭,坦白道:“确實如此,我倒是很高興……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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