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她甚至還記得交待其他兩人,“不要忘記繼續連接天網。”

雪鹫機體內部,不斷回蕩着警告聲,正是系統對駕駛者做出的警告。它雖然是普通機甲,卻也有着基礎邏輯能力,綜合從外界得來的數據之後,得出前方極度危險的結論。蘇霓當然知道危險,只好暫時關掉了這次警報,告訴它這是自己的選擇。

即使如此,雪鹫也充分發揮着自己的作用,保護蘇霓不致直接接觸七鰓鳗的體腔。從它沖進口器開始,人類視力看到的外界便是一片灰暗,還閃爍着詭異的紅光。這紅光十分黯淡,斷斷續續,有點像電子産品發出的光芒,讓人不由懷疑,這種生物究竟是自然生命,還是人工制造出來的東西。

七鰓鳗的身體構造是管狀,有體腔,和人類認知中的生物一樣,但結構備極精巧。它的整個身體長而中空,實際上是一個發生次聲波的裝置,可以随它的心意調節頻率和波長。蘇霓不知道它需要多長時間準備,更不敢冒險,在一進去的同時,啓動了雪鹫攜帶的所有武器。

方才的交火場面華麗異常,像是大氣層中的焰火盛會。雪鹫只是一架機甲,在場面上難免相形見拙,但也夠激烈的了。在外的兩架機甲知道事關重大,仍在持續攻擊,延長它張開口器的時間。蘇霓則竭盡全力,擴散自己的感知,試圖找出七鰓鳗的薄弱之處。可它肌體的發展十分均衡,竟完全找不到所謂的弱點。

受到威脅後,體腔開始分泌出不明液體,惹得雪鹫又發出一次警告,提醒她這液體具有腐蝕性。蘇霓以粒子層覆蓋在機殼上,當作對它的保護,凡是液體滴落之處,粒子層的光芒便淡下去,再瞬間暴漲回來。如此反反複複,争取了不少時間,雪鹫一路前沖,總算接觸到了那些團團蠕動的內髒。

七鰓鳗腹部驟然鼓動,雄渾的次聲波從其內部誕生,一層層加強,翻湧到口部時,已經變成了能擊落小型飛船的驚人武器。蘇霓正好位于這趟路程的中間,立即将磁量盾的防禦加至最強,也學着它那樣,将粒子盾連續推了出去,一重一重地增加着防禦力。

粒子盾猶如粒子防護層,一次次銷蝕,又一次次補上。最終,次聲波撞擊到雪鹫身上,強度已經大大削減,自動向兩邊滑開。雪白的機甲在體腔內拼命翻滾,用自身的重量和沖能為武器,奮力翻攪着那些內髒。蘇霓甚至不去想動作是否合理,在翻滾的同時,揮舞着光能劍亂砍亂劈,只求盡可能的擴大傷害面。

離子球和高斯炮彈更是不需要瞄準,以最高射速連續發出。奇異的是,金屬內髒在受到攻擊的時候,産生的效果也和金屬一模一樣,均是先熔化,再損壞。

七鰓鳗自然不好受,可她也一樣。被次聲波正面擊中的感覺,就像是她作為一個普通人時,被巨大鐵柱攔腰掃中。疼痛尚且在其次,那沖擊力簡直讓人天旋地轉,幾乎辨不清方向,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她頭上雖然戴着防撞擊的頭盔,仍是沒能完全緩解,口鼻處已有鮮血汩汩流出,淌在駕駛室的地面上。

即使有粒子盾保護,即使機體極為堅韌,雪鹫受到沖擊的部位仍出現了裂痕。但蘇霓又不是第一次遇險,仗着自己體質健壯,愈合速度快,只要沒失去神智,就維持着狂戰士的姿勢,旋風一樣在體腔裏亂砍亂劈。

就在此時,久違的終端震動了一下,提示她有新信息到來。

在沖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把事情想清楚。如果屏蔽天網的禍首是這只七鰓鳗,那它被人打進肚子,自然會放松屏障,專心應付蘇霓。如果不是,那也無所謂,反正它是他們面前的敵人,當然要盡力殺掉。因此,如今終端有了反應,如同意外之喜,蘇霓簡直高興到想要跳起來。

駕駛機甲時,個人終端始終和機甲處于連接狀态。她手上不敢停下,只得迅速說了幾個口令,讓主屏幕跳轉到聯絡人界面,也來不及看是誰給她的信息,以搶答般的速度叫道:“救命!請求救援!我們在阿爾芙星上遇險,請求救援!”

随着口令的下達,機甲外的影像也被發了出去。她沒有時間選取聯絡人,只能向所有成員群發,至于回複,那更是來不及看。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她的求救到底有沒有送到對方那裏。

然而,她還沒有機會看清楚,便陷入了更大的危機。七鰓鳗的腹部猛地向背部靠攏,形成一個可笑的緊肚子的動作。雪鹫猝不及防,還在奮力劈砍之中,便被下腹部迅速擡起,狠狠壓了上去。整個機體頓時發出詭異的摩擦聲,竭盡全力抵抗着這強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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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吞進蛇肚子裏的獵物,會被緊緊裹住,正如現在的雪鹫。論力氣,蘇霓其實比不上七鰓鳗,縱有機甲的增幅也一樣。而且,機甲受到的傷害、承擔的壓力,都會部分反饋到機甲士身上,以便他們掌握受損情況。七鰓鳗不斷增加力度,她覺得自己要被活活擠扁了。

在強大的壓力下,她的外貌又開始向蟲母轉換,神情也越來越猙獰。

雪鹫機殼的溫度逐漸升高,與七鰓鳗內腔接觸的部位,開始冒出陣陣煙霧。粒子流随煙霧湧動,像一張熨帖的皮膚,貼在了內腔中。它的亮度也在增強,有規律地聚攏變化,聚成實體,拼死把背部向上頂,與七鰓鳗的力量對抗。粒子流的末端則逐漸刀鋒化,試圖用減小受力面的方式,增強切進它肌體的深度。

更糟糕的是,蘇霓掙紮着去看主屏幕,發現信息倒是發了出去,但信號已經再次斷絕,連其他人的回信都未等到。這極有可能表示,這只七鰓鳗只是屏障的一部分。阿爾芙星上,還有不少這種強大的個體。

雪鹫從內部攻擊時,赤雲的火力也從未停止。可曦雲擁有的是精神類異能,往往前期弱小,後期強大。她尚未達到蘇北辰的水準,不能用幻境直接造成傷害,只得一邊迅速移動,一邊不停地轟擊七鰓鳗身上凸出的部位。她心裏十分清楚,那是雪鹫試圖掙紮出來的地方,怎奈受實力所限,雖然着急,卻只能用炮彈幫忙開路。

忽然之間,她大聲問道:“赫爾曼,你怎麽了?為什麽不攻擊!”

暗海鯨魚就在不遠處,并未遠離戰場。但曦雲向那邊瞥了一眼,卻發現它并不在攻擊狀态,頓時極為訝異。之前,它的攻勢也很猛烈,不斷噴出離子球,氣泡般灼燒着口器。可是在這個時候,離子球已經不見了。這架黑色機甲就肅立在半空中,仿佛在觀察着什麽,冷冷看着和七鰓鳗纏鬥的兩架機甲。

曦雲看着它,心中忽然生出詭異的感覺,卻不知道原因。她的确厭惡蘇霓,覺得她這裏也不對,那裏也不好,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看的順眼的地方。早晚有一天,蘇霓會像蘇淵一樣,連累所有的直系血親。

然而,蘇霓畢竟受到蘇北辰和紫薊公爵的重視,若被活活困死在七鰓鳗體內,自己就算能脫險,也要承受來自外界的責備。這是她不願看到的局面,更不想就這樣失去一個戰力。

曦雲見赫爾曼沒反應,又說了一次,甚至都有些惱怒了,暗海鯨魚才有了動作。赫爾曼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聽上去十分冷漠,“不要着急,我正在觀察。”

他機甲上的離子加農炮是加強版,可以無間隙噴射離子球,直到能量耗盡為止。他答話的同時,離子加農炮再次開始射擊,不像沒了戰鬥力的樣子。曦雲這才松了口氣,将注意力放回七鰓鳗身上。

蘇霓當然不知道外面的插曲,對她來說,曦雲和赫爾曼的對話無足輕重,不過是外界傳來的噪音而已,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盡快脫險。他們交談之時,她主動屏蔽了一切雜音,眼睛已經完全蟲母化,臉龐也失去了人類的特征。雪鹫也在瘋狂抽取她的魂能,一步步向機體能達到的最大參數走去。

粒子流附在光能劍上,不斷纏繞着,終于凝聚成了完整的刀刃,亮度仿佛高強度照明工具,還在不停增強,簡直可以灼傷人的眼睛。與此同時,雪鹫雙手握住光能劍,狠命向下戳刺。那淡金色的刀刃刺入七鰓鳗的肌肉,然後不斷延伸,終于穿出外殼,露出了一截刃尖。

雪鹫周圍滿是外表獵奇的東西,附近的內髒已不複完整,被攪成了一截一截的。但七鰓鳗的生命力極強,力量并未因此減弱,依舊竭盡全力地控制着它。蘇霓冷冷一笑,像對付之前那只小型個體一樣,繼續将粒子刃往後拖拉,掙紮着朝頭部的方向後退。

這純粹是比拼力量,沒有任何取巧之處。一個被擊碎內髒,一個大致安然無恙,結果可想而知。随着豁口越來越大,這只巨型七鰓鳗也步上它晚輩的後塵。它在稀薄的空氣中翻翻滾滾,拼命掙紮扭動,卻沒能逃過被開膛的命運。

終于,它腹部裂開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裂口。

雪鹫随着七鰓鳗的金屬內髒,從腹腔裏狼狽地滾落出來。雖然全身都沾染了詭異的色彩,正面也有無數細小的裂縫,但它的功能完全沒有受損,下降了一段距離,便在空中挺立住了,迅速升高高度。可當從七鰓鳗背部露出腦袋時,三發離子球淩空而至,像是約好了似的,連續轟中雪鹫的頭部和前胸。

這正是暗海鯨魚的傑作。

曦雲先喜後驚,叫道:“你打錯目标了!趕緊停手!”

赫爾曼已經追求她好幾個月,表現的很有誠意。她本就對冷漠英俊的男性有好感,再加上赫爾曼和她确實極為相配,她已經有答應他追求的想法。最低限度,他也是她的“自己人”。于是,此刻情急之下,她出口提醒的話未免無禮。而赫爾曼也的确不在意,依言停手,轉換了攻擊對象。

蘇霓微覺奇怪,向他掃了一眼,卻沒真放在心上。雪鹫的機體強度屬于最高等級,非特殊軍用武器無法傷害,離子球只能灼燒它一段時間,沒有其他方面的影響。

七鰓鳗仍在掙紮,雖然失去了平衡,卻還保持着空中飄浮的狀态,遲遲不願墜落。雪鹫飛行到它頭部側面時,忽地一頓,雙手提起光能劍,向旁橫掃出去。

一道淡金的光暈劃破長空,形狀猶如橫挂蒼穹的彩虹。這個時候,七鰓鳗的肌肉已經失去了之前的韌度,光暈觸及七鰓鳗頸部,忽然光芒大盛,切豆腐般切了進去,将整個頭部削斷。至此,它才徹底喪失了飛行能力,在空中痙攣一陣,直直往地面摔落。

蘇霓臉上的異狀也在退去,恢複了平常的模樣,但是,雙眼仍然沒有瞳孔和眼白之分。她就保持着這種模樣,開啓了隊伍頻道,簡短地提醒道:“有只巨大的七鰓鳗正在墜落,注意躲避,注意其他個體的襲擊。”

馬克西姆一直在等消息,立刻問道:“成功了嗎?”

“應該吧。”

說完這句話,她又打開了擴音裝置,問道:“剛才,有非常短暫的時間,天網的連接恢複了。你們把消息送出去沒有?”

曦雲一直在關注終端,雖然抓住了那個機會,但動作不如蘇霓迅速,時間又太短,剛給蘇北辰發了求救信息,連接便再次斷開。即使如此,送出去了就是送出去了,沒什麽好慚愧的。她凝視着七鰓鳗翻滾下去的身影,平靜地說:“給哥哥發了消息,應該沒問題。我從不大驚小怪,求救的時候就是求救,他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雪鹫望向暗海鯨魚時,赫爾曼語氣裏還是沒有情緒,“送了。”

蘇霓不再啰嗦,凝視着雪鹫的屏幕,皺了皺眉,說:“送出去就好,相信救援很快會到。這樣的話,我決定放棄前往外太空的計劃,你們怎麽想?如果你們還想試試,我也會陪着過去。雪鹫的加速系統依舊完好,我可以照常抵達外軌道。”

曦雲不假思索地說:“我也放棄,現在沒有冒險的必要,否則,救援到達之時,我們不幸身亡,那就好笑了……你快看掃描屏幕,有異常物體在向我們接近。”

蘇霓也在看,聞言輕輕“嗯”了一聲。曦雲說的沒錯,掃描屏幕是立體顯示,這時,右下方出現了四個陌生的光點,正在迅速接近。幸存的機甲都被标記為友方,這些光點要麽是其他學員,要麽是敵人。

“大概是其他七鰓鳗吧。”曦雲放大了光點,頓時微微一驚。

“是的。”

“會是被召喚上來護駕的嗎?”

“也許吧。不過,它們來的可太晚了。”

看光點的具體形狀,是四只較小的七鰓鳗沒錯。這還是蘇霓第一次對付多個個體,神情也嚴肅了起來。還好另外兩位都有群戰經驗,大概不需要她多事。

随着七鰓鳗的接近,他們身邊的環境都在迅速變化,大氣色彩光怪陸離,空間感在改變,還湧出了許多面目猙獰的異獸。但他們三人有了經驗,還不至于被它們繼續迷惑,進入恐慌狀态。三架機甲都保持着鎮定,不停變換位置,防止被次聲波當頭噴中,同時也在各展所長,試探着尋找敵人的真正方位。

其中,要數曦雲實力最差,很少有反擊的機會,總是躲閃和防禦。蘇霓卻爽快的多,也不管幻境不幻境,以粒子霧驅散幻覺後,借着方才勢如破竹的氣勢,直接沖進了七鰓鳗的正中,轉手就是一劍。劍鋒擊中那只七鰓鳗的口器時,高斯炮又打中了另外一只。

由于無法破防,赫爾曼十分畏懼巨型七鰓鳗,卻不怎麽忌憚較小的個體。他見蘇霓沖了下來,也緊随其後。離子加農炮的火力幾乎連成了一片光幕,配合他以異能降下的雷電,瞬間逼的七鰓鳗們紛紛躲閃,正在準備的次聲波也被連續打斷。

雪鹫身邊盡是銀光,疊連不斷,燦爛華麗,幾乎遮蔽了她的視野。這場景相當惹眼,卻讓蘇霓更加疑惑。她看了一眼屏幕,發現赤雲已被隔絕在戰場之外,暗海鯨魚則離她很近。

按理說,赫爾曼是個比曦雲更可靠的隊友,她卻沒有任何可靠的感覺,只有深深的狐疑。

疑惑方生,異變便起,雪鹫頭部傳來一聲霹靂巨響,竟是被赫爾曼的雷電擊中。這道雷簡直卯足了勁,當場震開了她的粒子防護,讓她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次聲波。

“你在開玩笑嗎?”

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失誤。以赫爾曼的名氣和實力,沒可能連續出現兩次失誤。蘇霓心念一動,順手又給了旁邊的七鰓鳗一下子,借勢飛速下降。果然,這并非她多心,第二次攻擊接踵而來,因她躲閃的快,從她上方掠了過去,擊中了其他目标。

至此,她已經能夠确定,赫爾曼是真的要殺她。

飄渺到幾乎不可見的霧氣中,暗海鯨魚迅速逼近了雪鹫。它甚至不想做出任何掩飾,直接開足了所有炮口,向它傾瀉着最大火力。蘇霓初期還在想,他是不是受到了幻覺影響,乃至舉止失常。但她被連續轟中兩炮後,意識到他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遂毫不猶豫地動手反擊。

她對機甲間的戰鬥并不陌生,但生死相拼還是第一次。戰刀與光能劍架到一起時,因承受不住粒子刃的鋒利,一折兩斷。可是,有一種奇怪的東西,附在了劍鋒上,向雪鹫迅速蔓延。

這一瞬間,蘇霓仿佛聽到了某個東西在說話,準确地說,是某個意識。它的意志內容非常簡單,就像無數個小聲音在咆哮:“你是我們的目标!”

“……”

她的意識受此刺激,擴散的又深又遠,甚至伸進了暗海鯨魚內部,将內部的所有東西忠實地反映回來。她看到,赫爾曼正面無表情地操控着機甲。他應該是個英俊的青年,但現在,他周身都被奇怪的膜包裹着。那層膜是冰冷的,外表枯幹松散,似乎全靠他的身體提供能量。

接觸到它的同時,蘇霓已經意識到,膜是青苔,他是一個被青苔寄生了的人類。這大概就是青苔的完全體了,可以接受簡單的命令,尋找攻擊目标。如今,她就是那個攻擊目标。

學院裏還有多少這樣的人?有沒有更高等級的人被寄生?寄生後,能否感染其他人?

許多念頭在她大腦裏閃過,紛亂如撲面而來的炮彈。她想起了更多的事情,意識到,在青苔露出真面目之前,赫爾曼或者還有救,但現在這樣,已經沒有任何幸存的可能。而且,處于這麽危急的境地中,她也無法對他手下留情。

她只能一邊默念對不起,一邊指揮粒子霧裹住了暗海鯨魚。

她曾對封陵說,即使有十五只七鰓鳗同時出現,自己仍能活到最後,并非狂妄的判斷。這四只七鰓鳗可能剛獲得飛行能力,還沒有機會長大,比起盤踞在天空上的巨型同類,力量差距不小。到蘇霓下定決心擊墜暗海鯨魚時,已有兩只被她削掉了腦袋。

如果赫爾曼還保留着神智,他将意識到,蘇霓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甚至超過了教官。但他沒有,他只能在青苔完全體的操縱下,木然地尋找目标,木然地攻擊,再木然地随着機甲墜落。

雪鹫擊落了暗海鯨魚,赫爾曼因此身亡——這就是幻象退去後,曦雲看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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