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堅強

“江榆?!”

那個人驚呼起來,完全不敢相信,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躲避江榆的眼神了。

江榆看着那個人傻站在門口,那個人的胸膛一起一伏,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多了一絲熱切,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起來成熟多,也簡單多了。

“柏韶。”江榆輕輕的開口,喊了一聲。

柏韶盯着江榆,忽然大步跨進來,直奔着江榆的位置,雙眼熱烈的像是能噴發出火焰似的。

江榆大驚,噌的坐起來,轉頭往大門逃過去。

賀巢順着望過去,直直的和柏韶的眼神對上了。

柏韶連看也沒有多看他,轉頭跟過去,亦步亦趨的跟着江榆,臉色恢複了之前的溫和開朗模樣,不再急匆匆了。

但是江榆卻閃閃躲躲,出了教室門,直奔衛生間。

柏韶跟到衛生間,發現江榆躲到了隔間裏去了,他嘆口氣也不敢進去強迫他,就靠在欄杆邊等着江榆自己出來。

江榆沖進了衛生間的單人隔間,立即鎖上了門,他雙手交疊,來回磋磨,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本來是想來學習的,才選擇轉來一中,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柏韶。

但是已經轉學了,已經開始按班就部的學習了。

怎麽能夠落荒而逃呢?

江榆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在衛生間裏坐了會,感覺自己不再緊張了,這才準備去找柏韶說話。

結果剛開門,那扇單薄的廁所門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把那個人撞得趔趄。

江榆頭也沒有擡,低聲道歉:“對不起。”

“卧槽,誰他媽撞到老子了?”

江榆一愣,是昨天的國字臉吳洋。

吳洋跟着兩個小跟班,正蹲在衛生間吸煙,冷不丁的被人推門撞到,完全不認為是自己站錯了地方,他憤怒的回頭,瞧清了是自己班上新來的那個神經病,頓時火氣更大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門上,攔住了江榆去路。

江榆被這劇烈的響聲,吓得眼睛睜圓了,情不自禁的要捂住耳朵。

吳洋見狀,忽然嘿嘿笑起來,一把抓住江榆的手腕,嘴裏不幹不淨的笑話:“喲,你也來上廁所啊?會上廁所嗎?要不要哥哥教你啊?”

江榆哆嗦起來,眼淚差點掉出來,他拼命的掙紮,“別碰我!不要碰我的手!”

他越掙紮,吳洋越開心,他轉頭喊:“喂,給老子拍個小視頻,快點!”

他身後吸煙的兩個人香煙也不要了,立馬掏出手機,就對準了江榆的臉。

一邊拍一邊喊:“草!這真踏馬的刺激!”

吳洋哈哈笑起來,伸手就想去扒拉江榆的褲子。

江榆被抵在門上,感覺渾身被刀割一樣,他一下慘叫出聲:“啊!!!!!”

吳洋被他喊岔了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踏馬被強·奸啊?叫個這麽大聲,把老子耳朵搞聾了怎麽辦?”

江榆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哆嗦的張嘴:“髒,好髒,好髒,不要碰我的手,不要碰我的衣服。”

吳洋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但是仍舊緊緊箍着江榆的手腕。

就在他伸手摸到江榆的腰間,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他壓根沒在意,就被人狠狠一拳砸到了左邊臉頰上。

“擦啊!誰他媽打我!”

吳洋登時松開了江榆,轉頭去看,卻見是隔壁班的班長柏韶,先是一愣,随即沖過去想打回來。

柏韶也不是好惹的,他身高一米□□,是他們班最高的,一站起來的個頭吓死人,加上他常年鍛煉,力量又大,吳洋還沒有沖上來,就被他反推了一下,後退好幾步。

吳洋面上留不住,也不顧後果了,怒道:“一起上!”

他身後兩個人也不玩手機,上前想一左一右的制約柏韶的動作。

三個人一起沖上去,四個人頓時扭打起來,濺起一地的灰塵,肮髒且聒噪。

江榆聞見了衛生間的消毒水味和氨氣味道,混合着惡心的灰塵,充斥着他的呼吸道。

那四個人打架的動靜極大,喊聲也大。

江榆捂住耳朵,感覺耳朵裏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他的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了一樣,還有剛剛被吳洋碰過的手腕,燙的像是有火在活生生的燒他的皮膚。

他痛苦的癱倒在地上,雙手抱着腦袋,以一種古怪的嬰兒在子宮的姿勢卧倒在地上,臉色發白,雙眼緊閉。

忽然,一只手碰了碰他的臉,冰涼的手,像是冰塊一樣,在溫暖的三月,有些罕見。

那只手掌心意外的不難聞,什麽味道都沒有,只有淡淡的男孩子的味道,像是小野獸一樣的隐秘味道,屬于男孩子的特有的荷爾蒙味道。

江榆緩過來,他慢慢的睜開眼,看見賀巢有些擔憂的臉映在自己眼前,他的眉毛輕輕蹙起來,雙眼卻很淡然,他上下掃視了一番,緩口氣說:“你沒事吧?”

江榆猛地推開賀巢,“我······沒有事。”

他的聲音還帶着不可抑制的顫抖。

賀巢點點頭,然後拉起來江榆,立即轉身迅速沖進他們的戰圈,又快又狠,幾乎是一瞬間,就捏住了吳洋的後勁。

然後喝道:“別打了!”

吳洋被捏的不敢動彈,嘴裏還想罵人,可是一想到和他打架的是柏韶和賀巢,心裏有些軟,可是面上還惡狠狠的瞪着柏韶。

柏韶家裏是開律師事務所的,他家是全國連鎖性質的事務所,就光本省也有七八個了,整個市裏他們家廣告遍地,沒人不知道他們家大業大。

吳洋家有錢,但是資産要是和柏韶他們那種一流上層社會群體比起來,那就是雞毛見鳳凰。

如果得罪了柏韶,那就是得罪了他們家。

後果不是簡單打架鬥毆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吳洋有些怵了,他死咬着牙,掙紮了一下,“你踏馬放開我!”

賀巢清冷的聲音響起來,充滿了威脅性,“喂,再打教導主任就來了,你覺得多背一個處分可以的話,我們都奉陪。”

打蛇打七寸,昨天吳洋躲教導主任那腳步快的可以去跑百米沖刺了,賀巢仔細一想,就得出了吳洋不敢再背處分的結論。

果然,聽到了這話,吳洋也冷靜了許多,他哼了一聲,仍舊強硬的怒罵:“今天就算老子放過你們了,松開老子!”

賀巢松開手指。

柏韶摸了摸臉,剛剛不小心挨了一下,眼睛邊上蹭破了,他正要去拉江榆。

外面忽然想起來上課鈴聲。

賀巢頓了頓,“你先去上課,這事情還是別弄大的好,我帶江榆回去。”

柏韶的眼神落在了江榆慘白的臉上,想了一會,點點頭,不放心的說:“幫我看着他,我一會來找你。”

賀巢點頭,看着柏韶離開。

他對江榆說:“回去上課了。”

江榆搖搖頭。

賀巢有些不耐煩,“為什麽?”

“我很髒,我的衣服碰到了廁所的門,碰到了地上的灰,那個人掐了我的手,都好髒好髒。”

賀巢看着他的臉,白的吓人,瘦弱的身體剛剛躺在地上,幾乎就像是要死了一樣,賀巢心裏悶悶的,忍不住說:“那你剛剛怎麽不反抗?”

江榆皺眉,“我拒絕了,我讓他不要碰我的手和衣服。”

賀巢覺得心裏更悶了,他轉頭想走,完全就不想管江榆了,可是走了沒兩步,他記起來柏韶剛剛的話,不由頓住。

江榆還是一臉驚恐的站在原地。

賀巢轉身,沉默了許久,問:“你覺得你堅強嗎?”

江榆不理解,他一邊揉搓着手腕,一邊回:“我覺得我很堅強。”

賀巢搖搖頭,“你是自閉症,你是社會弱勢群體,有良心的人都會對你始于援手,你想一想,你身邊的人都不是都特別照顧你,特別怕你受傷,特別怕你接觸什麽危險的東西?”

江榆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只能點頭。

賀巢又說:“你覺得你的拒絕是所謂的堅強嗎”

江榆感覺賀巢在說什麽道理,一些他不明白的道理,“我不明白。”

賀巢頓了頓,他低緩的嗓音,在狹窄的衛生間裏,混着亂七八糟的味道,激蕩着,闖進了江榆的心裏。

“你是受保護的那一方,你是弱勢群體,但并不代表你很弱小。”

江榆哆嗦的唇漸漸緩下來,他張嘴,眼神裏的疑惑越加明顯。

“什麽意思?”

賀巢拿出手帕,隔着手帕拉過江榆的手臂,帶着他走到水龍頭面前,然後擰開水龍頭沖着江榆的手腕。

“你需要真正的堅強。”

江榆看着那些緩緩流下來的水,心裏像是手腕一樣,被什麽不知名的東西沖刷着,他猶豫且彷徨,“我······”

“去反抗。”

江榆第一次碰見賀巢這樣的人,除了他媽媽以為,第一次和他說道理的人,盡管他并不明白,但是他知道這個人為自己好。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嗯,那你沖幹淨,就回教室,不能遲太久。”

江榆知道他心急回教室,“你先去,我洗好就去。”

賀巢看了他一眼,見他驚恐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執拗的沖洗幹淨的模樣,這才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你洗好了就回去。”

江榆點頭,默不作聲的搓着手腕。

·······

江榆沖洗結束已經上課上到了一半。

他出現在教室門口的時候,全身狼狽又滑稽,可是臉色如常,他的黑色厚外套早就扔掉了,穿的褲子也扔了,身上只有一件秋褲和白襯衫。

他的臉上全是搓紅了的印子,額上貼着濕濕的碎發,露出了他眼睛,顯得水光潋滟。

江榆那古怪的可以出境社會奇聞異事的樣子,他自己卻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對勁,站在門口站了半天,挺直了腰身。

等講臺上被他吓到張大嘴巴的老師緩了半天回過神來,他輕聲且堅定的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賀·精神導師·嘴炮王者·巢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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