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好久不見

柏韶是隔壁五班的,他也是理科重點班。

剛下了數學課,他就急匆匆的奔到六班門口,剛剛一整節課他什麽也沒有聽,腦子裏就只有江榆。

但等到他六班門口的時候,他發現賀巢身後,原本屬于江榆的座位空蕩蕩的,一本書也沒有。

賀巢正在打哈欠,好像是預料到柏韶會來,他支着腦袋望着門邊,瞧見柏韶失神的模樣,對他招招手。

柏韶猶豫了一會,走進了他們教室,順着江榆的位子坐下來。

李楚看見柏韶來了,蹭到他身邊,“喲,柏韶班長來咱們班串門啊?”

柏韶沒理睬他,他低頭摸了摸江榆的桌子,問:“他呢?”

李楚啊了一聲,“誰啊?”

賀巢回:“回家了。”

柏韶急了,“他沒事吧?”

賀巢看了他一眼,“沒事,回去換衣服了。”

柏韶臉色放松了,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李楚一瞧,這柏韶怎麽也圍着江榆轉啊?

大家怎麽都對這個神經病感興趣呢?

他蹲在一邊,想聽賀巢和柏韶說話。

賀巢掃了他一眼,柏韶也掃了他一眼。

李楚噘嘴,“走就走,你們講一聲就行,看我幹啥?”

柏韶望着李楚離開,又是一副擔心的模樣,他問:“江榆他真的沒事嗎?我看他當時都倒在地上了,有沒有受傷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賀巢怪異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不理解似的,“他是自閉症啊。”

“什麽?”柏韶更加怪異,“什麽自閉症啊?”

賀巢沉默了一會,“你不知道?”

柏韶擰着眉毛,“知道什麽?”

賀巢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了,畢竟江榆自己沒和柏韶說,自己要是沒經過他同意就說了,也不知道江榆事後會不會怪罪自己。

他沉默了許久,有些難辦。

柏韶知道賀巢的性格,不想說的一個字也不會說,他看了一眼在遠處捏着礦泉水瓶子的李楚,忽然對着他招招手:“過來一下。”

李楚不情不願,“又幹嘛啊?”

柏韶曲線救國,沉吟一會,問:“江榆什麽時候轉來你們班的?”

“就沒兩天啊,柏韶你沒聽說啊?咱們班的江榆可有名了。”李楚掃了一眼邊上的人。

“什麽意思?”

李楚看了一下賀巢的臉色,重新措辭,“說他是自閉症,大家都搞不懂自閉症,一直喊他神經病,就之前說咱們班轉來一個神經病就是他啊。”

“自閉症?”柏韶皺眉,“我沒聽說他有這個問題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楚捏着瓶子對着垃圾桶扔過去,“對了,柏韶你老問江榆幹嘛?你們倆認識啊?”

“嗯,我們以前初中同學。”

“哦,老同學啊?那你都不知道他是······自閉症?”李楚又看了一眼賀巢,措辭十分謹慎。

柏韶低頭,心裏不是滋味,“以前沒聽說過。”

賀巢還在打哈欠,看起來要是睡着了。

但是李楚來了興趣,他湊近了柏韶,問:“那他以前什麽樣啊?成績好嗎?是不是也是這樣奇奇怪怪的?”

柏韶的臉色沉下來,“他沒有奇怪的地方。”

“行行行,你老說什麽都行。”李楚啧啧。

柏韶站起來,“賀巢,他要是回來上課了,你給我發微信。”

賀巢嗯了聲,看着柏韶那樣子,心裏沒來由的煩躁,他往桌上一趴,順勢睡覺,誰也不搭理。

柏韶摸着江榆的桌子,像是戀戀不舍,就差來一首情深深雨蒙蒙的背景音樂,李楚看着酸倒牙了,總覺得柏韶那股子對女孩子的熱情對錯了人。

·······

江榆确實是因為着裝怪異,被老師委婉的請回去換衣服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可以中午回去換衣服,但是考慮到柏韶,他還是回去了,之後慢騰騰的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了。

江榆坐下來,看賀巢又在睡,他伸手輕輕敲了敲賀巢的背。

賀巢不耐煩,他尋思,自己是不是不該和江榆多說話,這完全就是一個小狗似的,還黏上自己了。

他回頭,“幹嘛?”

江榆看他有些不耐的臉色,想說的話憋回去了。

賀巢皺眉,“有話快說。”

江榆扁嘴了,委屈的想哭。

賀巢難受了,他放緩了臉色,語氣也是盡十二分的柔和,“對不起,你想說什麽?”

江榆坐直了,看賀巢,過了許久,他臉紅的吐出一句:“謝謝。”

賀巢一愣,嘴角翹起來,這确實是一只家養小狗狗。

他嗯了一聲,表示接受江榆的謝意,轉身來他拿出手機準備叫柏韶。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賀巢沒有打開手機,他反手把手機直接關了,塞到口袋,往黑板看。

柏韶一下午都念着江榆,可是賀巢一直沒給他發消息,他也沒過去,到最後一節課,他去衛生間,鬼使神差的往六班去。

結果看見江榆捏着筆在寫作業,他前面的賀巢睡得那叫一個香。

柏韶氣的臉紅,他準備進去找江榆,剛擡腿,門口的鈴就響起來。

········

江榆還沒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就遠遠的看見了柏韶和幾個女孩子。

他近一米九的個頭格外顯眼,他背着了一個書包,斜斜的靠着牆,和幾個圍着自己的女孩子,笑着說什麽話。

路燈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臉上,白皙的面孔在晦暗的薄暮中,閃耀又奪目,他的臉微微向下,嘴角噙着一絲笑容,眼神溫和一如既往,散發着濃重的光彩。

他俊朗臉龐的剪影透過路燈,落在了地磚上,靜谧的影子緩緩轉身。

“江榆!”

那帶着驚喜和不可思議的聲音,鑽進了江榆的耳朵裏。

江榆頓住腳步,面無表情,“柏韶。”

柏韶笑起來,眼睛看也沒有看身邊的女孩子們,敷衍的推辭:“我今天約好我朋友一起回去了,你們趕緊回家吧。”

那些女孩聽到都不禁嘆氣,失望的瞧了一眼江榆。

有眼尖的立即發現了這個五班的‘聲名赫赫’的江榆,立即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

柏韶毫不在意,他是真的開心,發自內心的愉悅,一直忍不住揚起笑臉,幾乎激動的把持不住,他怕吓到江榆,深呼吸一口氣,随即屏住呼吸,咬唇低聲的打招呼:“好久不見。”

江榆看了他一眼,忽然低頭快速的繞過他,往校門外跑出去。

他一跑出去,就朝着對面聽着的黑色私家車搖了搖手,喊:“吳伯伯,我自己過去!”

江榆喊着,趁沒有車來,一溜煙跑到了車邊上,唰的拉開車門,坐進去。

“額······少爺,怎麽了?有人欺負你?”

江榆放下書包,“沒······沒,趕緊回去吧。”

吳伯皺眉,他不放心的望了一眼外面,也沒看見成群結隊的學生,只有幾個女孩子在校門口,看起來也不像是欺負人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吳伯一直回頭看江榆,見他似乎全身沒什麽問題,才沒多問。

以前,江榆能隐瞞自己是自閉症的事情,受到的欺負不多,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個有潔癖的不喜歡說話的人。

但是一旦公開告訴別人江榆有自閉症,這些正常的習慣,都變成了一個神經病的特征,都是對一個孩子的單純的惡意。

吳伯咬咬牙,還是沒有問江榆到底發生什麽了。

把他送到家,他沒有第一時間回去,趁着江榆上樓。

他找到了江榆的母親夏鶴女士。

江榆的媽媽夏鶴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師,年輕時候去廣西采風和去旅游的江榆爸爸認識,随後陷入愛河,兩個人都是充滿熱情沖動的人,認識一年,就匆匆結婚,并且有了江榆。

兩個人過了不少甜蜜的日子,直到江榆一歲多的時候。

他們才發現江榆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從出生以來,江榆父母只是認為他們的兒子,是個特別認真專心的普通小男寶寶,他坐着的時候就是坐着,從來不亂動;躺着的時候就是躺着,從來不主動翻身或者揮手;吃東西的時候就是吃東西,喂就吃,喂多少都吃,不喂就不吃;誰去逗他,他都不理,就算是夏鶴,他也不理睬。

漸漸的,他們發現江榆是先天性自閉症。

為了江榆,他們耗盡了精力和時間。

江榆爸爸那時候處在事業上升期,更多的時間是工作,但是夏鶴放下了攝影機,抱起了江榆,将她十多年時間都放在了江榆身上。

因為性格強勢,江榆每一件小事都被她精心安排過。

也因為這十多年的照顧,夏鶴已經是習慣性的把江榆當做她一個人的兒子。

她固執的堅強的,盡可能多的把自己能夠給他的都給他。

刷完牙以後,江榆準備睡覺,臨睡前想起來昨晚給那個懷疑自己是同性戀的人的回複,他又坐起來,沒有開燈,直接打開了電腦。

他剛剛刷新了頁面。

外面傳來了夏鶴壓抑着的憤怒的聲音。

她喊:“江志遠!”

夏鶴在連名帶姓的喊江榆的爸爸名字,一個字也沒有少。

江榆轉頭,走到門後面。

他們倆在吵架,江榆幾乎立即就意識到了。

夏鶴總是一個說話很緩的人,她有很多想法,但是從來不會用很快的語速去說,都是想好了最好的說辭,娓娓道來,叫人拒絕不了。

但是在和江榆爸爸吵架的時候,這些技巧都用不上。

夏鶴幾乎尖叫着,“你天天不回來,一回來就和我吵架是不是?”

江志遠疲倦的聲音傳來,“我不想和你吵,是你自己有病,江榆怎麽了?他沒說自己被欺負了,就是跑了幾步,你找私家偵探幹什麽?那都是高中小孩子,你想幹什麽!?夏鶴你真的反應過度了!”

夏鶴冷笑起來,聲音有些刺耳,“我反應過度?江志遠你說這話沒摸自己良心嗎?你以為小榆為什麽轉學啊?”

江志遠沉默了,過了好久,“反正我不同意你找偵探查他同學。”

“你同不同意都沒事,我就是要找。”

“夏鶴!”江志遠有些生氣了,他的聲音陡然嚴肅,“你總是這樣,你不覺得你過分嗎?你剝奪了我們兒子所有的空間,現在連他身邊同學都要管控嗎?你是不是瘋了啊?”

“我瘋了!你怎麽不說你把小瑜扔給我,你自己不管,兩手輕松玩的那些臭的東西,我能這樣嗎?”

“你又提這些事情,都說過去了!你能不停消停點!”

他們兩個人總算是不吵架了,但是随即而來,樓下客廳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

江榆緩緩後退,安靜的走到了桌前,呆呆的看着電腦屏幕。

一個好友申請在閃着。

頓了許久,江榆才反應過來,他的手微微顫抖,卻堅定的移到了右下角,那個申請備注上寫了許多字。

江榆揉揉眼睛,覺得越來越模糊。

他吸吸鼻子,抹掉了眼裏的水光,仔細去辨認那行字。

【我是在論壇咨詢同性戀事情的人,麻煩通過以下。】

江榆頓了頓,低聲:“一,寫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連游戲也懶得打了,公司還通知我說讓我自己在家辦公·················那···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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