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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配菜上來的時候,一盤香椿炒雞蛋被他們兩個吃了個七七八八。

岑玙把一盤羊肉片下在了麻辣鍋裏,又在番茄鍋裏下了些青菜。

溪音看着岑玙的動作,夾了塊雞蛋填在嘴巴裏,止不住的想岑玙是什麽時候愛上這道菜的。

他曾強忍着吃的樣子現在想想還是讓溪音彎起了嘴角。

那時是高考後的暑假,沒有作業又即将步入大學校園,大家難免玩得很瘋,岑玙說想體驗鄉下那種在田野裏瘋跑的日子,他們就去鄉下待了幾天。

一天晚上,兩個人鬧得髒兮兮往回走,租住的人家已經吃完了飯,給他們提前留好了一些飯菜。

留的是香椿鹹菜、油餅和紅燒肉。

“有香椿。”溪音把那盤小碟拿起來,一天的興奮勁兒好像還沒用完一樣,把它放在岑玙眼前過了一圈,“等着,給你做道好菜吃!”

岑玙肚子餓得咕咕叫,低頭看着溪音眉眼的朝氣,對她說:“你說,我來做。”

溪音指點江山一樣,讓他把幾顆香椿用水洗了幾遍,切碎,和攪好的雞蛋拌在一起。

她嫌棄岑玙笨手笨腳的,等吃上飯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嘴上說着,卻幫岑玙生起了火,待油溫夠了以後,她小手一指大鍋:“下鍋啦!”

“呲啦”一聲,一股奇奇怪怪的香味冒出來。

岑玙拿着碗,輕輕地挑了一下眉。

十分鐘後,溪音撅着小嘴,逼着岑玙吃第二塊香椿芽炒雞蛋。

岑玙皺着眉頭,硬是和溪音把一盤香椿炒雞蛋吃完了。

這是岑玙第一次給除了父母以外的人做飯,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很愛吃這道菜。

空掉的香椿炒雞蛋放在更偏溪音的地方,她吃掉最後一塊雞蛋,問他:“岑玙,你現在吃菜口味變了嗎?”

岑玙脫口而出:“沒變。”

他說着,已經用公筷夾了幾片涮好的羊肉,自然而然地放在她碗裏。

他接着說道:“不過,現在覺得香椿、螺蛳粉還有榴蓮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雖然有點奇怪,但很特別。”

溪音把盤子裏的羊肉片沾滿調好的醬料,塞進了嘴巴裏。

她避開了岑玙看過來的視線。

忽略了他口中說出的特別。

麻辣鍋的肉片有點嗆,她一連吃了好幾口,嘴唇上紅通通的,辣得額頭上也沁出了細汗。

“好好吃,你嘗嘗這個。”

她順勢給他夾了一片,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吃掉後,她彎彎眼睛,“可以幫我補課嗎?”

岑玙隔着熱氣看過來,應道:“行啊。”

“你之前說看不懂的是哪些?”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點燙,溪音難以忽略掉,就看着他說:“現在看懂了。我找到了你說過tv那套紀錄片,看不懂的就多看了幾遍。”

她又開玩笑道:“我以前還覺得倍速的0.5和0.75誰會用呀,我收回這句話,我會用...”

她說到我會用的時候還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舉得很低。

岑玙笑着別開了眼,将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

他點了幾下,把手機遞給她,“這個文檔裏有一些入門的書籍和紀錄片,等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帶你去首圖拿幾套書。你有不懂的可以随時問我。”

溪音看着這個電子文檔,上面圖文并茂,分門別類地給她列出了各類知識點和對應的資料,甚至具體到了哪一頁。

“可以發給我嗎?這份文檔。”

岑玙接觸到溪音看過來的清亮的、帶着期待的眼睛,自然是答應了。

他稍微別了別目光,說道:“有些難點比較複雜,你遇到了可以找我。”

溪音挑了挑眉毛,把手機往他那邊遞,“好呀,那就辛苦你了。”

岑玙:“你發給你自己了嗎?”

“還沒,我來發嗎?”溪音指了指自己。

岑玙:“你不是需要這份文檔嗎,直接發就行了。”

溪音沒再矯情,把文檔按了分享到微信,一排列表映入她眼睛,最上面那個是她。

她手指微曲,輕輕點了自己的頭像。

文檔發送。

她的眼睛還停留在他的備注。

岑玙給她備注的是“小朋友”。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溪音把手機遞給他:“不怕我看你的秘密啊?”

岑玙:“在你這有什麽秘密。”

他總是這樣,很小的細節,幾句話,就能讓溪音覺得心花怒放。

兩個人涮着熱騰騰的火鍋。岑玙偶爾笑笑,更多的還是看着對面的女孩。

他周身有些冷冽的氣質好像融進了窗外的雪,唯有眼前看着的才是熱的。

吃完火鍋出來,已經是九點多了。

兩人走出大悅城,風雪灌進脖子裏,很冷。

岑玙把溪音的圍巾往上扯了扯。

他的手指很涼,有雪落在他的頭發上,肩上,手上。

她把手從暖融融的口袋裏伸出來,握住了他好看的手。

冷冽的風吹過,兩個人站在雪地裏,她擡頭看着他,很認真又很輕地開口:

“同學,我們重新認識下吧。

“我叫溪音,溪水的溪,聲音的音。”

他反握,手掌包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回她:

“岑玙,能再認識溪音同學,我很榮幸。”

溪音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怕再不笑眼淚就出來了。

很多年前,有個少年對她說:“同學,我們認識下吧,我叫岑玙。”

少年眉眼張揚,渾身帶着風一樣的氣勁兒,低頭等着她說話。

她擡頭看了他一會兒,才說道:

“溪音,溪水的溪,聲音的音。

能認識班級第一岑玙同學,我很榮幸哦。”

那是個豔陽天,陽光灑在課桌上,溪音的草稿紙上寫着一堆解不開的數學公式。

他拿起她的筆,給她寫了詳細的解題思路,告訴她:圓的這一類題型,都可以這麽解。

她當時沒看懂,只記得陽光下的手指修長,一堆複雜的公式在他的手下畫出很多等號,變得簡單。他一直低着頭,站在光裏。

或許是白茫茫的雪會反射燈光,所以即便很多年過去,溪音看着岑玙,還是覺得——

她的少年啊,站在雪地裏,站在光下,低頭看着她,眼裏只有她。

--

“先送你回去吧。”岑玙說。

溪音住在5號線盡頭,從這裏回她的家如果搭地鐵是需要換乘的。

他不太想讓她搭地鐵,擔心她回去的路上走的時間太久會很冷,于是他拿出手機開始叫車。

前面排隊39人。

溪音看出了他的用意,聲音帶着笑意說:“沒關系的,我搭地鐵回去也很方便,這個天氣很難打車的,而且還堵車。”

岑玙已經選了所有車子的型號,包括豪華版的專車。

他把她拉回到大門裏站着,“稍微等一下吧,很快了。”

“要不要喝奶茶?”岑玙問道。

溪音搖頭說道:“很飽的,喝不下了。”

于是在等車的二十分鐘裏,岑玙帶着溪音逛了會書店,買了幾本他标注出來的書,他甚至希望車再慢點來,這樣他們還能多待一會兒。

送溪音上車以後,岑玙和她說:“到家了和我說一聲。”

溪音和他揮手拜拜,他不自覺笑了,她揮手時手指還是有些彎曲的,擺動的幅度很快,像是一只可愛小動物伸着小爪子和他拜拜。

岑玙往地鐵站走去。

他走路速度很快,一雙腿修長,以前和溪音一起走的時候,一開始總是被她抱怨走路太快了。

岑玙後來和她走路就慢了下來。

他掏出手機,看到聊天框上,自己給溪音發的那個文檔。往上一翻,就是他們的聊天記錄。

岑玙看着,想起那個晚自習,他們趴在學校走廊的欄杆上看星星,說起自己的夢想。

當時有很多同學,他和溪音挨着。

溪音指着這個那個星星問他都叫什麽,他一一回答。

“星星真好看,你喜歡看星星嗎?”她把腦袋一歪,枕在自己搭着的手臂上,看着他。

岑玙說:“我不是單純的喜歡看星星。”

“那你喜歡什麽啊?”

“喜歡宇宙深處?”岑玙說到這裏,對溪音說:“你呢,你喜歡什麽?”

溪音把腦袋支棱起來,想了想,不确定道:“喜歡寫小作文?”

她一直都很愛看故事,還愛寫小作文。

有時候傳張紙條,能看到她把一張紙條寫滿,洋洋灑灑的。

不過很賞心悅目就是了,岑玙喜歡看她寫字,她的字很秀氣,又帶着點灑脫的味道。

岑玙想着想着,也就快到家了。

下地鐵時,他想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她沒變。

“我到家了。”

溪音編輯好文字,點了發送。

她走進自己的小窩,很小,20平米的小房間,就能隔絕風雪,讓她有個栖身之地,裝着她很多的故事和心事。

她又發了條僅一人可見的朋友圈:

十一年,少年郎,今日還是舊模樣。

手機振動。

他的回複進來了——

我也到家了。

溪音笑了,回複他一個okk。

她把手機丢床上,跑去洗漱,刷牙的時候對着鏡子笑,傻氣得很。

她聽得出來,他想和她再次見面。

她現在甚至可以确定,昨天晚上他直接問在哪兒,什麽時候,也是因為想見她。

首圖選書什麽的,都是他抛出來的誘餌。

她輕輕拉動魚線,仿佛,順着便扯到了岑玙的一邊。

岑玙同學,原來你也在想我。

白色的泡泡泛在嘴邊,她喝水然後吐掉,泡沫随着水流被她沖走,嘩啦啦地不見了。

就像是那些心酸呀,眼淚呀,和很多想他的時候呀,好似就都也偷偷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

都是癡情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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