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岑玙摘下頭盔單手拎着,等馮玺停摩托。
兩人把頭盔随意放在車筐,馮玺先走到門衛窗戶那,“以前的學生,回來看看。”
“喲,您都抽上軟中華了。”馮玺道。
大爺桌子上兩條軟中華還碼着沒收起來,岑玙往窗戶口遞了個紅塑料袋,“巧了,一樣的。”
大爺詳細盤問了這兩個人,尤其是岑玙,才允許他們在裏面待半個小時。
一進校門,岑玙說:“我感覺他長得有些面熟。”
馮玺:“你以前來過這?”
岑玙搖頭。
馮玺說道:“那可能就是大衆臉吧。”
門衛大爺目送兩人走進校門,看着幾條煙陷入了沉思。
他又點了一支慢慢抽着,還是決定給溪音發條短信。
“剛剛來了兩個男人,其中有個說是你以前的同學,叫馮玺。”
溪音正揣着兜,走着小胡同,她沿着熟悉的路拐着彎,最後走到靠近中間鄉村主路的那一戶門前。
這一家其實很特別,別的人家都是門朝南,一排一排整整齊齊。
她家的門是朝東,也就是朝着路的。
原先的木門早已變成朱紅色的鐵門,門上有銅制的小金老虎,叼着圓環,很是氣派。
矮小的房屋變成了雙層小洋樓,從門外看進去,再也看不見院子裏那高高的一小片竹子探出竹梢。
她準備拿出手機拍個照,看見了先前沒注意的未讀短信——是門衛發來的,說是有個叫馮玺的同學也去學校了。
她在腦子裏想了想,将人和名字對上了號。
她坐在了門口邊的臺階上,給門衛發消息:“我知道了,謝謝。”
鄉村路的盡頭,傳來很響的摩托嗡鳴。
溪音正坐在臺階上側着身子拍照,并沒看街頭。
屏幕上的小洋樓定格,摩托車的聲響在她跟前停了。
她轉過身去,維持着舉着手機的姿勢,看見了岑玙摘掉頭盔,從摩托上下來。
“岑玙?你怎麽來了?”
“拜托你同學送我來的。”
溪音站起身,走到摩托前,笑着道:“馮玺,我們得有十好幾年沒見了吧。”
“有了,你還是這麽好看。”
溪音看到他無名指上戴着一款銀白色戒指,“恭喜恭喜。”
“謝謝溪音。那你們先聊,我就不打擾了。”
他開着摩托揚長而去,摩托尾氣一路灑着,在鄉鎮安靜的小路上,嗡嗡聲都傳得更遠。
“本來說好請他吃一天的飯的。”岑玙道。
溪音:“你就是這麽說動了他?”
岑玙:“嗯。可能是提了你的名字。”
溪音疑惑:“你不是應該還在爺爺奶奶家嗎?”
“提前回來了。想你了。”
他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裏,
“溪音,你可以什麽都告訴我,也可以什麽都不說。
“我從他口中了解了一點初中時候的你。
“原來我們溪音從那時候就那麽耀眼,那麽優秀。
“我很遺憾,在你慢慢長大的時候,我還沒有認識你。”
岑玙的喉結滾動了下,他腦海裏想過很多遍,溪音的小時候,溪音讀書時候,她的每個樣子,在他的腦海裏都是帶着笑的。
因為她在他面前就總是笑的,以至于,他覺得她就該如此,笑着長大,笑着遇見他。
他切切實實把溪音抱在懷裏,還是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壓着他有些喘不過氣。
原來很多笑都是磨難和泥濘裏開出的花。
他的小姑娘,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這麽燦爛的、依舊耀眼的走到高中的他跟前。
“他知道的太少了,我了解你太少了。”
溪音回抱着他:“其實我也會遺憾沒參與過你的小時候,初中。”
她拉着他直接坐在了門口不遠處的地方,看着馬路。
“我小時候就經常拿個小馬紮坐在這兒,吃着雪糕,看路上有車有人還有小動物偶爾經過。
“這條路很窄,兩輛車如果擦身而過,都得減速慢行小心點兒。
“我在這條路上,學會了騎自行車,那是我三年級的時候。
就是我家一條胡同的,隔壁的隔壁那個三叔扶着我的車子,教我騎了一下午。
“在這邊啊,遇見個誰,都會按輩分沾親帶故的,我還有好多叔啊嬸啊大爺什麽的。”
溪音坐在這兒慢慢說着,好像時間也跟着回到了小時候。
她坐在小馬紮上,看着人等媽媽回家。
她眼睛好,大老遠就能認出來,看見媽媽騎着自行車回來,她就把小馬紮搬回屋裏,把大門打開,好讓媽媽把自行車停進院子。
等媽媽回家最無聊了。
她經常坐在路邊,數數螞蟻,或者是搬開一塊磚頭,數西瓜蟲。
她覺得那種蟲子特好玩兒,膽子很小,稍微碰碰它,它就立馬蜷縮成一個蛋兒裝死,等覺得好像安全了,再變回原樣兒跑走。
後來,媽媽從大姨家要來了一只剛出生一個多月的貍花貓,溪音就有了小夥伴,每天和它一起吃吃喝喝玩玩。
那時候家裏養貓養得糙,溪音每天的零花錢都只有幾毛錢。但她偶爾破費買個面包,都會和小貓分着吃。
小貓一天天長得飛快,在家門口蹲着看人的變成了一個小孩兒和一只漸漸長大的貍花貓。
溪音往旁邊看去,貍花貓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成了腦海裏的一道道影子。
現在在她旁邊坐着的,變成了後來遇見的,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我家還開過小飯店,門口朝馬路,得天獨厚的地兒。全村就屬我們家生意最好了。”
岑玙攬着她的肩,她靠着他的肩膀,聲音輕而脆,像是在和他說悄悄話。
“我那時候啊,嘴饞,總會偷偷跑去櫃臺拿火腿腸吃。”
岑玙就跟着想到了,她颠颠地跑去吃火腿腸的樣子,該是活潑、可愛的小女娃吧。
溪音給他指身後,
“大概就是這個屋,那個位置。
“那裏是櫃臺,那裏是冰箱,再往裏那是廚房。我爸爸媽媽經常在那忙活。
“我爸掌勺,我媽在櫃臺前打包,收錢。”
她比劃着,眼睛裏帶笑看着,好像這裏還是曾經她的家,有她心愛的勤勞的爸爸媽媽。
岑玙:“你小時候梳着什麽樣的頭發?”
溪音:“當然是梳小揪揪啊,或者是小辮子,媽媽給編的。不過後來我自己都只能紮個馬尾了...”
冬天坐在外面是冷的。
溪音和岑玙一坐就是上小時。
溪音完全沒覺得很冷,她很興奮,偶爾還有點手舞足蹈地給岑玙指。
說着說着就笑起來或者眼泛淚花。
冬天天黑得很快,這戶人家起了炊煙,溪音依依不舍的拉着岑玙走了。
她回頭看看這個地方,說道:
“岑玙,這裏是別人的家了。
“以前,我們的院子裏非常漂亮的。”
岑玙擦去她眼角泛起的淚,順着她的話,假裝進入了她的童年,進入了她的院子,她的花園。
她遙遙給她指着院子中間,說:
“中間圈起來一片竹子,靠牆那有幾顆香椿樹。
“那兒,還有一株迎春花...”
岑玙,我的小時候,很快樂。
我會去撲蜻蜓,會去田野裏瘋跑,會追着小貓圍着竹子轉圈...
如果早點認識你,
想帶你來我家看看。
我覺得啊,第一眼看見你,就像是看見了張揚的傲氣的竹子,迎來了一場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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