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溪音撐着傘回家的時候, 一路跑跑跳跳的。

因為天黑看不清路，還踩了一個小水窪，小白鞋被泥水濺上灰撲撲的點子，像是在鞋面上開了一朵小花。

她想起了那朵枯萎的迎春, 覺得小水窪很調皮。

“我回來啦。”

她打開大門, 把大門裏面落鎖, 将傘收好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看着腳尖反反複複想，他叫我小朋友。

q/q上, 溪音收到了岑玙的晚安。

她回複：晚安。

岑玙又發來消息：晚安不能随便講, 是我愛你愛你的意思。

她在這邊快要跳起來，但還是紅着臉, 又發給他一遍晚安。

這次換岑玙發瘋了。

他啪一下子把這個聊天記錄截屏, 保存在手機裏, 然後找出櫃子裏被他放好的英文卷子。

上面都是溪音的筆跡。

所以，溪音是喜歡他的。

她在他告訴她晚安的意思以後, 又給他發了一遍。

她在說——

我愛你。

少年心裏的愛意瘋長，在這個晚上, 他将溪音的名字在心裏念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名字如此動聽，能将他的整個世界填滿。

明天就天晴了吧。

她不喜歡下雨, 那麽他希望，明天是晴天。

從那天開始, 在同學們的眼中, 岑玙和溪音在一起了。

漸漸地，傳得越來越開，溪音收到了很多同學的八卦詢問和祝福。

溪音的暑假過得還算快樂, 她的生日是在暑假, 他們提前來到了青島。

她頂着烈日和岑玙去爬山、去海邊, 溪音拿着奶茶撿貝殼，奶茶灑了一身，然後兩個人一起笑。

傍晚的海風帶着一些腥鹹的味道，岑玙低下頭，吻住一嘴奶茶的女孩兒。

海風，落日，奶茶和初吻。

岑玙：“生日快樂，溪音小朋友。

希望你可以永遠做我的小朋友，永遠可愛，永遠有勇氣，永遠快樂。”

這是溪音今年收到的成年禮物。

她有了男朋友——岑玙。

少年心意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告世界——溪音，他女朋友。

q/q空間有了他們的牽手照，兩個人還開通了情侶空間。

恭喜你們——情侶空間的第一天。

兩個相愛的少年少女的頭像碰在一起，雙雙都是愛心的形狀。

他們靠在一起，炎炎夏日在海邊吹清涼的風，看日落；在沙灘上笑着瘋跑，讓海水漲上時漫過腳腕；他們用手指在被海水浸濕的沙灘上寫彼此的名字，然後畫上愛心。

相愛會讓人變幼稚嗎？

或許吧，也或許是在他的面前，你才能變成那個無憂無慮的樣子。

你擁有他全部的愛，感覺像是擁有了一切。

所以你好像擁有了小時候的童心，被愛着的無數個瞬間，你都是這樣快樂的。

溪音走累了，就趴在岑玙的背上。

岑玙會向那天下雨時一樣，背着她走，任由她環着脖子，還偶爾觸上他的喉結。

“岑玙，老師也知道我們談戀愛了。你發了動态以後，班級群吵翻了。”

“你還怕老師啊？”岑玙問。

“畢業了，不怕。”

岑玙：“那你怕什麽？”

溪音在他背上，用腦袋蹭蹭他的頭頂，“怕黑，怕去看牙醫...”

岑玙笑了，說：

“那以後我們的家裏，點上一盞小夜燈，每天都不會變黑。

“每天都好好保護牙齒，争取不去看牙醫。

“如果需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溪音搖頭：“看牙醫要一直張大嘴巴，還會流口水！不要你一起。”

她接着輕聲問：“我們的家，會是什麽樣子啊？

“有一盞小夜燈，可以養一只小貓咪嗎？”

“可以啊，到時候你取名。”他說。

溪音：“取好了，叫小花。”

岑玙笑，溪音接着說：“我剛剛還沒說完呢，有一件最怕的事沒告訴你。”

岑玙說：“你最怕的事一定不會發生。”

“可我還沒說我最怕什麽呢。”

“我猜到了。”

“你猜到什麽了啊？”

岑玙走得不算快，他托着心愛女孩兒的腿，在海邊慢慢走。

少年的聲音被海風吹着，送到溪音的耳中——

“不告訴你。

“但我會想着，

每個明天都要比今天對你更好，每一個明天都比今天更愛你。”

溪音将臉頰貼上他的背，她說：“嗯，所以你才不會走。”

“是啊，賴上你了，除非你哪一天要我走。”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得堅定。

溪音低頭看着他的腳落下，留下淺淺的腳印，把他抱緊說：“我只會朝着你跑。”

太陽落下去，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開啓，青島的夜也帶着海風氣。

晚上岑玙親吻溪音，很兇，他的手不自覺想從她細軟的腰肢往上走。

被他自己按住了念頭。

溪音察覺到什麽，捂住了臉，腿兒稍微曲了曲。

一雙眼睛從指縫裏看他。

少年血氣方剛的，只能脫掉上衣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澡。

洗澡間的水嘩啦啦地流，岑玙想着溪音，閉上眼把花灑的水開到了最大。

過了一會兒，溪音敲敲門問：“還...還沒好嗎？”

岑玙一手撐着牆，忍住開門想把她拽進來的想法，對她說：“快了。”

“哦......”

溪音把酒店的燈都打開，然後等洗手間的岑玙出來。

她想有點聲音，于是打開了電視。

随便挑了個播着《甄嬛傳》的臺，陷入漫長的等待。

等岑玙出來，溪音點着他的肩膀，撅着小嘴說：“你怎麽比我洗澡還要久。”

岑玙按住她手，吻她撅起來的唇，覺得剛剛的澡怕是要白洗了。

溪音要去洗手間，把他的手打掉。

他把酒店的燈留了個小夜燈，其餘全關掉了。

晚上，他抱着溪音睡覺。

溪音在他懷裏很乖，睡覺也很乖。她睡的時候什麽姿勢，醒來就會是什麽姿勢。

岑玙覺得很神奇：“你晚上睡覺竟然不翻身。”

溪音小聲說：“我小時候睡覺很不老實，睡着的時候頭在枕頭上，醒來腳在枕頭上。

“後來睡覺就老實了。”

岑玙：“所以是為什麽？”

溪音就在他懷裏給他講：“有一次睡覺從床上翻下去了...”

她沒有告訴他，是初中她住校的時候，宿舍裏沒有人，她又睡在了上鋪。

晚上她睡覺到處亂翻，半夜從床上翻了下來，摔得半天沒爬起來，在地上哭。

後來爬起來了，又去床上哭了半宿，把天哭亮了。

所幸那時候身體結實，沒摔着哪兒，就是膝蓋，大腿兒一整片都是青紫的。

瘸了半個月後，她睡覺就學乖了。

在睡前她會反複提醒自己：溪音，溪音，不要亂翻，磕着疼，沒人給呼呼。

可能潛意識的提醒真的有用，溪音後面睡覺沒有再摔了。

她總會在靠近床邊的時候驟然驚醒，察覺到自己身後要空了，她就一陣心驚，骨碌一下翻到裏面，貼着牆邊睡。

牆邊，是她睡覺最大的安全感。

晚上，她的腳丫會碰着牆，半夜醒來，習慣地先用腳試探是不是還在牆邊上。

久而久之，她睡覺越來越乖。

從小時候肆意翻滾，各種姿勢敞開的睡，到了靠着牆邊，側身蜷縮着睡。

如果用大人的說法來解釋，那或許會是——

她長大了，懂事了。

對吧？

或者是——

女孩都是越長大越安靜的。

這樣的吧？

岑玙小時候也從床上翻下來過，他聽溪音說從床上翻下來，也和她說自己小時候的事兒。

他從床上翻下來，自己都不知道，醒來才發現自己在地上睡的。

脖子睡落枕了，一天不敢轉頭。

溪音笑着戳他腰說：“那要慶幸你們家床不高，你又睡得死！”

岑玙被戳得癢癢，溪音又語氣輕松，像是玩笑話。

他也就不知道，也沒有繼續問：

你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嗎？

疼不疼？

他是在很多年後，經過溪音一個同學帶他來她之前的初中。

才慢慢了解到她沒有告訴過他的一些秘密。

其實，對于她來說，可能也不是秘密，她只是不想去多想吧。

就像他一開始，也從來沒想過，他愛笑的女孩兒是這樣長大。

如果再來一次，那他一定一定會問她：

我的小朋友疼不疼？

有沒有哭鼻子？

他想，她可能會對着他哭着喊疼，然後讓他給她呼呼。

不哭，呼呼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