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溪音坐在回去的車上時, 給岑玙發了條微信——

我上車了。

原本,她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要出發去找他。

她只不過是把原先去南京的車票改成了去泰安,依舊是請了周一當天的假。

岑玙回複很快——

注意安全,別睡過了。

她想她哪裏睡得着。

“今天的壽星準備怎麽安排?”溪音發語音問道。

岑玙應是很放松的, 他背景音亂糟糟的, 十三秒的語音有六秒沒聽清。

她轉了文字, 才結合着看明白,岑玙說:他們一起去唱歌上網玩游戲。

現在或許是在KTV吧, 不知道有沒有定蛋糕。

岑玙拍了個小視頻給她, 視頻裏岑玙的臉被奶油抹得花裏胡哨的,ktv包間裏很熱鬧, 陪他過生日的有他的舍友和同學, 鬧哄哄的。

“真好呀, ”溪音想,“他看起來很開心。”

她編輯文字——

生日快樂。

不能和他們一起陪你過生日, 但是,我在想你。

希望我的少年永遠快樂, 永遠愛我!

發送過去後,溪音靠着窗邊, 一次次看他發來的視頻。

奶油抹在了他的臉頰、額頭、還有鼻尖上。

生日帽就在桌子上,他沒戴, 估計是嫌醜。

生日帽的旁邊放着燃燒一半被吹滅的蠟燭, 是他吹滅的吧,許願了嗎?

想他。

溪音手指摩挲着已經暗掉的手機屏幕,眼神落在窗外, 看鳥兒在天空中飛, 白雲緩緩飄散。

另處, 岑玙過完生日,回學校先洗了個澡。

他的臉上,頭發上全都是奶油,整個人甜得發膩。

洗完澡,他清清爽爽從洗澡間出來,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擦擦頭發,看看手機沒有新消息提示,他換上衣服,提上早就收拾好的電腦包,和舍友們潇灑say goodbye。

“快滾快滾。”

“別回來了!”

“有本事把女朋友帶回來。”

岑玙走得着急,吐槽聲被他啪一下子關門隔絕,給舍友們留下一個優雅的側臉還有未幹透的清爽短發。

他下樓梯,樓上開門了,小胖追出來:“帶好吃的!”

他比劃了個ok。

坐在車上時天色即将暗下來,發車前,他看見鳥兒在空中揮揮翅膀,白雲緩緩移動。

很快,高鐵在鐵軌上飛速前行,好似天黑也只是短短十幾分鐘。

太陽完全下去,窗外景色變成了夜幕,他坐着高鐵奔向他想去的地方。

随着高鐵飛速起步的,是山東某k字頭火車開始減速。

“旅客們,泰安站就要到了……”

溪音沒什麽好收拾的,不過一個簡單的包。

提前走到車廂尾部,在十幾分鐘後随着人流下車。她之前寒暑假經常一個人坐車來爺爺奶奶這邊,所以還算熟悉。

搭上最後一輛去小城的大巴,爸爸的電話響了起來。

“溪音啊,還有多久到?”

“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吧。”

“行,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哈。”

溪音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

她的姑姑迎上來,憔悴了不少。總覺得上一次見面,還是很年輕貌美的樣子。

“音音來了,你爺爺很想你。”

--

後來,溪音得知岑玙回老家了。

她也回了趟他們的小城,爸爸媽媽沒回來。

那時候,溪音肩膀袖子上挂了“孝”字。

她參加完了爺爺的葬禮。

岑玙看到了,沒敢和她聊太多爺爺的事情。

他們提了啤酒,來到了小城某一處天橋上。

夜色籠罩着,這裏很安靜。

十月的風涼爽又不冷,風和酒還有心愛的少年陪着,很是醉人。

溪音喝了一罐,小風一吹,腦袋跟着風開始飄忽。

不是很夠,她又喝了一罐。

岑玙難得的沒有管她,和她一起喝,看她臉色逐漸攀紅,才将她手裏的酒拿下來。

拿的時候已經又是一罐空的了。

“我見了爺爺最後一面。”溪音說。

她語氣其實蠻平靜的,就是在安安靜靜敘述。

“其實他不太記得我了,他後期的時候得了阿茲海默症,總是看着我喊着另一個女孩的名字。

“最後一次也不例外。

“走之前,有一陣蠻清醒的時候。以為爺爺會想起我的。

“我和他說,爺爺,我是音音啊,小時候跟您要火腿腸的那個音音。

“他重複一遍我的名字,然後就會陷入安靜。

“人走了就不用受苦了,爸爸說爺爺是肺部有問題,他喘不動氣……”

溪音打了一個酒嗝,才意識到自己也快喘不過來氣了,她眼淚糊了一臉,岑玙在幫她擦。

“謝...嗝,謝謝。”

“人老了,會有這麽一天的。”岑玙開了一罐酒,灑下空無一人的天橋,“走好。”

溪音:“我知道,我只是不舍得。如果另一個世界沒有病痛,那爺爺去吧,不要再疼了。”

她打開另一罐,灑下酒。

借着月光祈禱,趁着夜色流淚。

黑夜見證太多太多的苦楚與磨難,也見證太多的燈紅酒綠。

小小一只的溪音,實在也不足為奇。

所以她盡可以盡情地向它傾訴,向它哭。

溪音灑下酒後,将他們放在地上的幾個啤酒罐撿起來,對着岑玙說:“走吧,我好了。”

岑玙抱她,說:“沒關系,難過就哭,開心就笑。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

溪音笑着說:“我明明很堅強。”

岑玙看着她向下撇的嘴角,紅紅的眼睛,說道:

“是的,溪音是一個很勇敢的女孩,她堅強、倔強,又可愛美麗。

“她聰明,自信,還會默默對人好。

“她喜歡就敢說出來,說要考進快班就去努力。

“她值得所有人驕傲,當然也值得爺爺驕傲。”

溪音趴他肩頭開始哭,一開始只是無聲地啜泣,他把她就這麽抱起來,雙手托着她的腿。

她越哭越兇,抽噎着發洩。

“岑玙好壞!!”

岑玙:“被你發現了。”

“不允許你這麽說自己!”

“不是你說的嗎?”

“我不管不管,你不能說,他們也不能說,只有我能說。可以嗎?”

“好啊。”

“頭暈啊,感覺天在轉。”

“是酒勁兒上來了。”

“哦,那我改正一下,岑玙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好羨慕你哦,有溪音喜歡你。你也喜歡溪音。

“羨慕你有這麽可愛的……女朋友呢!”

“是值得羨慕。”

溪音趴在他的肩膀上,貼着他的臉唱起來——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樣,小小肩膀大大書包上呀上學堂……”

“小點聲唱,不然明天嗓子會痛。”

“哦——”溪音拉着長長的尾音,對着岑玙的臉吧唧吧唧親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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