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陸炎說他在大門外的噴水池旁等林燊。

林燊以極快的速度下了床換好衣服沖出宿舍樓, 在樓下解鎖了一輛共享單車，風似地踩着腳踏板上了主幹道。

一條大道筆直通到大門外。來了兩趟的林燊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迷路。

結果陸炎一看到林燊就是一句話：“這麽快，我以為要一個小時。”

林燊把共享單車推到校外的停靠點：“再說我路癡我翻臉。”

陸炎雙手插在褲兜裏, 跟在林燊身後，笑着不說話。

陸炎今晚穿了一件黑色T恤, T恤背面什麽都沒有，正面就一行灰色的不知道是歐洲哪國的字母，一如既往的簡單。就是這黑色挺莫名的，林燊三年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陸炎穿。

校門口燈光并不強烈，除了左右兩邊普通的市政路燈外，就是向上打着光, 照耀一塊十來米長刻着校名的大理石的數十盞三色彩燈。

穿着黑T恤的陸炎要是往黑暗裏走幾步, 肯定連人都找不到了。

“你怎麽不戴個口罩配副墨鏡呢？”林燊笑道，“或者戴個鴨舌帽也好。國影門口蹲點的狗仔是挺多，但怎麽樣也不會拍到你這個無名的路人身上去吧。”不過說完他就飛快地添了一句，“雖然你長得很帥。”

“你昨天不是說還好我沒走在國影的校園裏？”

“那是在校園裏, 新生報道，而且是大白天, 校媒娛媒全體出動。”林燊鎖好車子, 看向陸炎，“晚上這麽暗，除了蹲守明星的狗仔，誰會有那種幹勁逮着一個帥哥就拍。話說回來, ”林燊面露不解, “你怎麽突然跑過來了？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你累不累。”這說着，他拿出手機看看時間, “七點三十八了，你等下早點回去吧！”

“不回去了。”陸炎說道，他拿出一串鑰匙，“你忘了，房東今天出國。”

“啊？”

陸炎今晚就是來誘惑林燊出去住的。

林燊雖犟，但真要去了宿舍，肯定住不慣。從小錦衣玉食，連睡的床墊都是十來萬的高級貨，雖說近兩周來在羅馬假日豪庭的單身公寓裏睡的也就是普通的床，但一下從舒服的床墊換到板床，他肯定不适應。

沒讓他試過他不會聽，等他試過之後再拿出“錢都花了不住就是浪費”這個道理，他就拒絕不了。

陸炎把鑰匙塞到林燊手裏。

林燊還是愣愣的，半晌後才找回聲音：“可你不是周六才有時間搬過去嗎？今天你都開始正式上班了。”

“對，”陸炎說道，“所以我剛才就過去換了一下床單被套。”說着他捂住胃，“我一下班就趕過來做這事，到現在還沒吃飯！”

陸炎不經意地賣慘。

林燊果然擔心起來：“沒吃飯怎麽行？把胃搞壞了怎麽辦？”這說着，他趕忙拉着陸炎朝學校附近的學生街走去。

學生街的位置非常顯眼，林燊昨日剛來就知道了。國影正大門的斜對角，有一條短短的巷子，就在肯德基邊上。穿過那條巷子便是學生街了。說學生街位置顯眼，是因為站在校門口，擡眼望過去，那街口标志性的歐式尖塔建築就像沖天的□□一樣立時躍入眼簾。

學生街等同于美食街。街內什麽都有賣，全國各地的美食，從東邊的海鮮，到西邊的羊肉，從北邊的面食，到南邊的粉條，煎餅果子肉夾馍，魚丸涼粉灌湯包，從街頭到街尾，俱是食物煎炸燙烤的聲音，以及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林燊拉着陸炎進來，原想找處地讓陸炎吃飯的，結果自己倒餓了，之前學校食堂吃的飯好像消化殆盡，腸胃的挪動讓他眼巴巴地朝某個煎餅果子攤瞅去。

陸炎在林燊邊上無聲地笑，手指了一下那個被幾個學生圍住的攤子，道：“就吃那個吧！”

“啊？”林燊連連搖頭，“不行，你吃那個哪裏能飽？”他擡眼向攤子後面的商鋪看去，“那邊有家面館，你吃牛肉面嗎？”

“不用了，就煎餅果子。”陸炎哪裏沒吃過飯，純粹瞎扯想找個機會跟林燊來這學生街逛一逛。

學生街裏情侶挺多，男女的，男男的，女女的，學習之餘閑暇之時，這裏就是學生們的約會聖地。

陸炎看着林燊，眼光越發溫柔，連他向老板要兩份煎餅果子都目不轉晴地瞧着他。并在有人擠過來的時候，貼近林燊，右手食指輕輕地勾住他的指尖。

林燊等着煎餅果子，全然沒有注意到陸炎這個帶着小小暧昧的動作。

陸炎湊到林燊耳邊：“別住宿了，今晚就跟我過去吧！”

“嗯。”林燊幾乎是被蠱惑一樣點了點頭，等聽到自己的聲音後，才反應過來他答應了什麽。

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陸炎又道：“你喜歡住宿舍？”

林燊條件反射般地回答：“當然不喜歡。要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住林喬楠隔壁！”

“房東出國了，今晚就可以住過去，這不是不用‘迫不得已’了？”陸炎再接再厲，“再說了，租金都付了，兩室一廳，只有我一個人住不是浪費錢？難道你覺得我可以容忍跟陌生人合租？”

林燊語塞。他突然想到，在陸炎先斬後奏定下這兩室一廳後，他就注定要跟陸炎在校外共住。不住就是浪費錢，他現在缺錢！

而學校給他這樣安排宿舍，無非讓他更容易下定決心罷了。

“好吧。”林燊接下老板遞過來的煎餅果子，拿給陸炎一份，“快吃，別餓傻了。”

“沒傻。”陸炎嘴角勾起，拉開裹着煎餅果子的薄塑料袋，淺淺咬了一口。不得不說，國影校方真是神助攻，把林燊和林喬楠安排在一起，甚至在林燊要求換宿舍後，也不過換了一個隔壁的宿舍。虧他下午看到林燊向他眨眼，表示要解決宿舍問題的時候，還在思索着要怎麽說服林燊，把他心甘情願地弄出來。結果卻只給換到208，把林燊郁悶得半死，反而把他開心得半死。

林燊一邊走一邊啃着煎餅果子，說道：“今晚事兒真多。”

“嗯？”陸炎不解。

“我爺爺奶奶知道我和林喬楠的事了，他們後天到。”林燊把煎餅果子放下，有些傷神，“老實講，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是他們把我帶大的，可我真的不想回林家了，林家的東西都是林喬楠的，我搶了他十八年人生，沒有資格再繼續搶下去。”

陸炎默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而林燊也沒就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至于他想去看親生父母的事，話到嘴邊，想了想，還是吞了回去。

林燊覺得在這件事情上，他不算是個心理強大的人，突然就有了一對罪犯做父母，他其實頗為恥于跟陸炎說起。

原書中關于“林燊”父母的描述幾乎為零，只說做母親的偷偷調換了剛出生的嬰兒，讓她的孩子享受了十八年富貴人生。根據林喬楠的口述，這對夫妻對他并不好，打罵是常事，林喬楠極其地怨恨他們。而至于“林燊”，直到最後死在獄中，都沒有去見他親生父母一眼。

書中那對夫妻只活在林喬楠的只言片語裏，至始至終沒離開過監獄一步，那是林家的報複。

或許林燊也可以像書中的“林燊”一樣，不去看他們，甚至只把他們當成紙片人即可。但是他做不到。心中的道德準則告訴他必須去看看生他的父母，就算他們犯了罪。

“在想什麽？”慢慢地在學生街裏閑逛，陸炎很滿意，這令他覺得自己和林燊跟周圍時不時走過的情侶們沒什麽兩樣，只是現在林燊不知想到了什麽，沒有看他，這讓他心裏頭有點兒不舒服。

今晚他是不是貪心了？

“啊？”林燊回過神來，“沒、沒想什麽。”不過很快就改口，“也不是沒想什麽，我是在想……要是今晚就過去那邊住的話，會不會很麻煩？舍管那邊我已經登記了今晚住校，如果沒回去睡，查房被查到的話，我會不會被通報批評？”

陸炎把吃了兩口的煎餅果子拎在手上，看着林燊，給他出主意：“沒事，你給輔導員打個電話，就說你臨時決定回家住，她本來就認為你不會住校的。”

“也是。”林燊笑了起來，掏出手機，說道，“她肯定會想，我這種公子哥，鬧夠別扭還是得回家，住宿舍哪裏有住家裏舒服，說實話，那板床我躺着還真不習慣。”

陸炎輕輕笑了兩聲。

而林燊正才要撥打張輔導員的電話號碼，他的動作就停住了。

“林燊！這麽巧啊！”早上才聽過的清脆悅耳女聲在不遠的前方響起。

林燊擡頭。

只見那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的女人，不是漂亮的張輔導員又是誰。

她的身邊站着一個同齡的男人。兩人手牽着手，俨然一對情侶。

張曉雅今晚和男朋友來學生街瞎逛，想不到逛着逛着，就遇見那個皮相不錯，但脾氣不好，有事說事不願看人眼色的刺頭兒。

給他換了宿舍，起先還答應下來“就208吧”，結果今早她就得罪他了，關于學校不問人就默認執行的宿舍分配規則，這家夥一頓怒罵就沉着一張臉去宿舍了，也幸好跟他有矛盾的那個林喬楠不在，不然不被他錘死。

不過這種性格她喜歡。年輕人嘛，就是要熱血，要有一說一，唯唯諾諾的幹什麽。學校這種不公平的分配不是一年兩年了，倒是只有他頭天就提出換宿舍，還敢在輔導員面前把學校領導罵得狗血淋頭。

當然，也仗着他家有錢，天不怕地不怕。

“張導。”林燊特意外。

“嗯，巧啊！”張曉雅走到林燊面前，看向他身邊的陸炎。

林燊和陸炎習慣性地靠得很近，且陸炎的手背還不經意地貼到林燊的手背上。這讓他們瞧起來和這條街上的情侶們沒什麽兩樣。

張曉雅低頭看到他們貼在一起的手，很自然就脫口而出：“你男朋友啊？不錯，也是帥哥。”只是漸漸的，她的臉色就變了，細細端詳了陸炎好一會兒，看到陸炎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她才陡然退後一步，聲音微顫，似是意外，似是驚喜，又似帶着深深的忏悔：“陸炎，是你！表哥……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有名有姓的輔導員怎麽可能是個無關緊要的角色？

猜猜陸炎什麽時候掉馬，什麽時候火葬場？（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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