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表哥？

林燊驚呆了。

眼前的張輔導員眼角開始泛紅, 眼眶裏透出水光，人來人往的街道中，身子竟然漸漸抖成篩栗。林燊懷疑要是塞給她一張紙巾, 沒準她能抓住那張紙巾一邊擦淚一邊低低地嗚咽出來。

嗯，嚎啕大哭也不一定。

林燊轉頭看向陸炎。

因為張輔導員的話, 陸炎面露疑惑，微偏着腦袋擰着眉頭，盯住那女人的臉，從眼睛看到嘴巴，試圖從上面找出似曾相識的影子，但瞧他那副模樣, 應該沒認出這當衆認親的女人是誰。

陸炎一把握住林燊的手：“走。”

林燊任由陸炎拉着, 他知道陸炎心情不好。

陸炎七歲那年，母親去世，自那之後，他就輾轉于各個親戚的家, 像被踢皮球一樣，從這裏被踢到那裏。關于那段日子, 他從來沒有細說, 不過林燊想也知道，那該有多麽痛苦。

張輔導員居然是陸炎的表妹？！

被陸炎拉着離開，林燊回頭看了張輔導員一眼。

只見張輔導員真的哭出來了，滿臉都是淚, 她的男朋友擔心地摟住她的肩膀, 在她耳邊不停地跟她說着什麽。

“表哥！”她突然喊了起來，“我是張曉雅！”

本來張輔導員站在路中間哭，就已經引得很多人回頭了, 現在她這麽大聲一喊，更是聚集了無數人的目光。連街邊賣東西的小販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翹首向她望了過來。

陸炎的腳步猛然頓住。

林燊擔憂地看着陸炎。

接踵摩肩的行人們好像全都停了下來，連早就離開張曉雅，距她已有一段距離的陸炎和林燊都成了八卦群衆竊竊私語的對象。

林燊握緊了陸炎的手。

所以說，女人嘛，太感性，張曉雅這瞧着挺有禦姐範的一個人，遇到事情也是這麽不冷靜。衆目睽睽之下，這樣表演家庭倫理劇真的好麽？

林燊嘆了口氣，緊盯着陸炎。

陸炎顯然已經記起了張曉雅是誰，一張臉剎那變得鐵青。

而後面的張曉雅還在不停地哭泣，一邊哭，一邊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但我那時候還小，沒辦法去找你，等我最近一次知道你的消息，已經是十三年前，你被你爸接回去了。”

嘈雜街道，人群熙攘。人的說話聲遠遠傳來，兩邊商鋪各種音樂大聲放送，這些聲音交織一起，形成一堵伸手觸摸不到的音牆。

張曉雅這似是自言自語的說話聲比起剛才的喊聲小了不少。這麽多字大部分都被音牆阻隔，只斷斷續續地有幾個找了空隙鑽了過來，蹿進林燊的耳朵裏。

林燊莫名：“什麽？她剛才好像說到你爸？”

陸炎原本鐵青的臉剎那刷白。

天要亡他！這種考驗演技的事情怎麽短短兩周裏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

陸炎手中一個用力。林燊趔趄，一頭撞在陸炎身上。接着，陸炎竟然摟住了林燊的腰。

林燊雙目瞪圓，呼吸一窒，腦中“轟隆”就是一響。

“哎，陸炎你怎麽……”剎那便是雙頰飛紅，心髒砰砰砰地亂跳。

以他們的關系，手是可以這樣放的嗎？

“你聽錯了。”陸炎在他耳邊說，同時輕輕靠在林燊身上，“我有點不舒服，趕快回去吧！”

“哦！”林燊燒紅着臉，點了點頭，心說原來如此，否則這突然一抱還真把他臊死。

因擔心陸炎的身體，林燊急急忙忙帶着陸炎離開了學生街。而至于張曉雅之前說的話，隐隐約約的那什麽“十三年前……你爸……”全部被他抛到了腦後，由于并不是特別放在心上，去了新的出租屋把陸炎安置好後，他也沒有再想起來。

張曉雅被他們忽視，他們一路離開學生街，張曉雅就一直站在原地抹着眼淚哭泣。她沒有跑過來糾纏陸炎，大概是情緒不穩，她自己也知道沒辦法跟陸炎好好交流。林燊相信接下來她百分百會來找自己。

“你沒事吧？吃壞肚子了？”出租屋內，林燊一邊去燒熱水，一邊問陸炎。

陸炎坐在沙發上，雙唇抿着，一言不發。要不是那臉色實在白得吓人，他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和平時也沒有什麽差別。

“沒有，只是有點頭暈。”陸炎許久才回林燊的話。他雙手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燊把裝了自來水的電熱水瓶放在餐桌上插上電，然後走到陸炎面前，蹲下身子一手摸上他的額頭，擔心道：“你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陸炎還是這兩個字。卻這一回，他擡起頭來，死死地盯住林燊，眼中隐隐地露出瘋狂的占有欲，他想抱住林燊，就現在，把他嵌入身體裏讓他永遠都不能離開。

而他也伸出雙手這麽做了。

林燊的腰被陸炎握住，本來蹲在地上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沖，還沒回過神來，整個人就倒在陸炎的懷裏。

陸炎坐在沙發上，彎下身子，緊緊地抱着林燊。

“陸、陸炎？”林燊怔住了，而下一秒，他的心就瘋狂地跳動了起來，“撲通撲通撲通”，心跳聲沖擊在耳朵裏，幾乎要把耳膜震破。

陸炎他……

對了，他是因為張曉雅的出現，想到了過往寄人籬下的生活，難過了。

林燊回憶起剛撿到陸炎的那一年，陸炎也曾這樣脆弱無助，只是那時候他們還不太熟，陸炎不敢抱他。

陸炎需要一個擁抱來緩解心中的苦悶。

林燊釋然了。原來如此，畢竟陸炎對他沒有那個意思啊！

心跳漸漸趨于平緩，林燊也伸出手去反抱住陸炎。就如前天在楓葉山莊，陸炎反抱住他一樣。

林燊的手剛剛碰到陸炎的背，陸炎渾身就僵硬了一下，繼而，陸炎低低地，聽起來頗為忐忑地問道：“林燊，你……會離開我嗎？”

“诶？”林燊愣了一下。

陸炎沒有再說話，只抱着林燊，把頭埋在他的短發裏。

林燊的頭靠在陸炎胸口，聽着陸炎的心髒有力地砰砰跳動，不一會兒就回答道：“不會。”

陸炎因他的回答渾身微微顫抖，抱着他的手也用力了起來：“就算……不管發生什麽事？”

“嗯，不管發生什麽事。”林燊斬釘截鐵，“除非你開口說你不需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

“我不會不需要你！”陸炎急急忙忙地說道，心裏有些酸楚。

果然是這樣，林燊對他沒有那種感情！林燊将自己保護得很好，他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任何人都不會傷害到他。若愛上一個人，怎麽會說“除非你開口說你不需要我，否則我不會離開你”，應當是無論如何也要跟對方在一起才對！正如他，就算林燊現在知道他的身份，恨他騙他，要離開他，要躲着他，他也會把林燊狠狠地桎梏在身邊，死都要讓他跟他死在一起！

陸炎雙目赤紅，眼中的占有欲徹底暴露了出來。

沒錯！他不會放開林燊的！他雖然一直說若林燊現在知道真相，他和林燊就完了，可事實上，他清楚的很，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就算林燊恨他，他也會把他牢牢地把林燊綁在自己身邊！

陸炎摟着林燊，無聲地汲取他的氣息，在他的發梢上輕輕投下一吻。

淩晨一點。

林燊在房間裏熟睡。陸炎走出房子，将門虛掩着，站在樓道裏給方勝行打電話。

“炎哥，”方勝行覺得自己快被玩角色扮演的陸炎折磨死了，聲音裏全是睡到一半被叫起來的怒氣，“幾點了，知道嗎？我明天還要上班。哦，對了，你明天也要上班，名義上的保安！”

“我碰到張曉雅了。”

“不是吧！你碰到個人也要三更半夜打電話跟我說。不是，你說你碰到誰了？張曉雅？！”方勝行的驚叫聲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陸炎一副無力的模樣：“我想林燊那邊大概是要暴露了。她是林燊的輔導員。”

“等、等等！”方勝行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你是說，張曉雅是林燊的輔導員？”

“對。”

“那又怎麽樣？”方勝行說道，“她就算天天去找林燊也不會暴露你的身份，你離開她家的時候，她才六歲，關于你的事，她懂個什麽。”

陸炎垂着頭盯着地面：“她應該去調查我了，她說她最近一次知道我的消息，是十三年前我被我爸帶走。就算她不知道我爸是誰，但我爸是個有錢人，那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只要把這個消息放給林燊，林燊就知道我這三年來一直在騙他。”

方勝行在電話那邊倒抽口氣，怒道：“她神經病啊！她還有臉調查你！”

“她想向我道歉。”

“哈！”方勝行一聲冷笑。但冷笑過後，就沉默了。許久，他說了一句話：“炎哥，你坦白吧，與其從別人嘴裏得知，還不如你自己告訴他。”

方勝行說的沒錯，與其從別人嘴裏得知，還不如他自己告訴林燊。可是，把真相說出口哪是一件輕易的事！

他原想等林燊愛上他再告訴林燊，卻萬萬沒想到，只這兩周，就狀況頻出。或許如方勝行所說：“你騙林燊，或許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非得制造個機會讓你掉馬！”

“呵！”挂上電話許久之後，陸炎在樓道裏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多年不抽煙的他終于破戒，寄希望于這個能讓自己不那麽煩躁一點。

東方破曉，陸炎抽完最後一根煙，把煙頭扔在地上，擡腳朝那紅點碾了上去，而卻是他滿臉胡渣準備回屋的時候，裏面突然傳出林燊起床洗漱的聲音，他那只推門的手就停住了。

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陸炎一身冷汗從背上挂了下來。

不消多時，林燊出現在虛掩的門對面：“咦？門怎麽開着？”

陸炎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經破罐子破摔了，竟然沒想到要跑到樓道上去躲一下，就這樣狼狽樣地暴露在林燊面前。

要不，就這麽坦白吧！陸炎心道。張曉雅告訴林燊真相是遲早的事。

門被推開，林燊急沖沖地走了出來。

“陸炎？！”林燊吓了一跳，“你怎麽……”他再往地上一瞧，滿地的煙頭！那雙眼睛立馬就瞪大了，擡起頭來，像不認識一樣盯着陸炎。

“林燊，我……”陸炎死亡前夕深吸口氣，終于鼓足勇氣和林燊面對面。

卻折磨他許久，讓他幾近崩潰的真相還沒說出來，林燊就拿起手機看了看，飛快地說道，“來不及了，我爸突然打電話通知我，我爺爺奶奶換乘飛機，連夜從米國趕了回來，要我趕快去機場接他們。我先走了！本來還打算在的士上再打電話跟你說呢！”

這說着，林燊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心情不好也不要這樣抽煙，你不會是通宵吧？唉，不說了，下次睡不着叫我，我陪你。”接着，他就“噔噔噔”地下樓了，但在樓道拐角處還回頭望了望陸炎，道，“你快進去睡覺吧！公司那邊就請假！”這話說完，才真的頭也不回地跑了。

陸炎站在原地：“……”

然後蹲下來抱頭。他快瘋了！對他來說，梁靜茹給的勇氣一次都算很多了，等林燊從機場回來，還叫他怎麽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再猜猜，什麽時候爆馬？(狗頭jpg.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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