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發酒瘋

老村長八十大壽前三天,楚凡為壽宴的事忙前忙後,比他兒子楚貴平都忙。

老村長為村子付出一輩子,沒辦過一次生日,于情于理楚凡都要為他好好辦一次。

楚貴平為人子也想為父親辦個像樣點的,與楚凡一拍即合,但他到底不是個細心的人,粗枝大葉的,連流程都記不住,楚凡幹脆全攬下了。

楚凡給老村長辦得隆重,從邀請函到地點布置菜品準備,處處細節想得周到。

村裏其他人也同樣重視老村長大壽,他們每次出海回來打撈上來最肥美的海鮮都會送到廚子家作為壽宴食材。

老村長不想這麽張揚,可又拗不過村民們的好心,更拗不過楚凡。

因此楚凡和程揚見面的時間更少了。

這幾天裏,程揚可以說是村中最清閑的一個,每天什麽也不做,抱着貓混日子。

程揚樂得自在,楚凡就沒那麽好過了,一邊要忙老村長的壽宴,一邊要抽空給程揚做飯,每天兩頭跑,連和程揚多說句話的空閑也沒有。

當然,即便是有,程揚也不理。

他們的關系,依舊沒有任何緩和。

楚凡每天熱臉貼冷屁股,要說一點情緒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楚凡能忍,比任何人都能忍。只要忍耐沒到極限,楚凡就不會爆發。

畢竟他比誰都清楚,對程揚只能軟着來。

到了老村長生日這天,漁村裏熱鬧非凡。

室外空曠的沙灘上,村民早早搭起了舞臺、涼棚、桌椅板凳、挂上五色彩燈。

到了晚上彩燈一亮,小孩子踢着皮球在桌椅板凳間追逐打鬧,不遠處就是露天竈臺,鍋裏炒着熱辣的小龍蝦,爆炒的煙香四處彌散,是最真實的人間煙火味。

宴席沒開前,村裏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以前這麽大操辦的還是婚宴,可自從楚凡當了族長,就再也沒有婚宴了。

小漁村的結婚生育率極低,七年間只有三對異姓情侶結婚,生育了五個新生兒,算上楚深回村時帶的兩個孩子,漁村裏只有七個小朋友。

這七個小朋友,一直由楚栎教他們讀書識字。

澤村有個老傳統,沒開席前,楚家人都會先自娛自樂打上幾把牌。

程揚聽說能打牌,就來了。他最開始在小輩們的牌桌上打,小輩們因沉船一事對程揚很是感激,但不久前楚凡的禁令讓他們不得不躲程揚遠遠的,實則心裏非常過意不去。等楚凡解了禁令,他們就開始向程揚示好,人都是有慕強之心的,程揚年紀輕輕什麽都懂又長得好看,小輩們總是會不自覺地靠近程揚聽他吩咐。

所以程揚要打牌,即便小輩牌桌上人已經夠了,也會有人主動起身給程揚讓位。

程揚也還是那副不鹹不淡又酷又拽的模樣,誰也不讓着,小輩們一個個都快輸沒底褲了,但為了程少爺開心,只能硬着頭皮打。

楚小五在輸光最後一元零花錢時,哭喪着臉看向程揚,說出了牌桌上另外三人的心聲,“老大,你玩夠了沒啊?”

程揚眼皮子擡了一下,扔了手裏的牌,站起來往別的牌桌去,“不打錢的,沒勁。”

顯然還沒打夠,又換去了別的牌桌打。

接下來的時間裏,程揚打遍了每個牌桌,把楚家人贏了個遍,他來前準備的袋子都快塞不下錢了。

但這些錢加起來其實沒多少,村民們玩的小,大概能有二百。程揚懶得數,這是他估算出的數字。可在這樣貧窮的小漁村,這些錢在村民眼裏不是小數目,他們盼着趕快開席,不能再讓程揚贏了。

有的年紀大點的想賴賬,程揚一點也不客氣直接去他們口袋裏抽錢,同時還補一句:“這點錢就賴賬?至于麽?”

基于金錢觀的不同,在程揚看來贏的這點錢還不夠他冰箱裏一瓶水貴。

終于熬到開席,牌桌上的楚家人才松了口氣。

上菜期間,老村長由楚凡攙扶着出來,他先是上舞臺講了一番話,然後非要每桌都走一遍挨個謝過。

小漁村人不多,一共才放了七桌。

老村長每到一個桌前,桌上的人都會拿出禮物送給老村長,有人送雞蛋有人送水果有人送補品,送物的遠多于錢,畢竟錢在村子裏太稀罕了。

輪到程揚所在的飯桌時,幾個小輩都遞上了自己的賀禮。

楚凡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程揚,笑吟吟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送到老村長面前,“這是揚揚給你的,提前放在我這了。”

老村長正要接,程揚忽然推開楚凡手臂,把剛才贏得滿滿一兜子錢挂在老村長手上,開口:“這是我送的。”

程揚當着楚家人的面,當場拒絕了楚凡的好意,一點面子也沒給楚凡留。

場面一時間非常尴尬。

楚凡僵笑了一下,對老村長說:“那您就收着吧,揚揚的心意。”

老村長看了看程揚又看了看楚凡,在心裏嘆氣一聲,收下了錢。

楚河在隔壁桌看着這一切,在心裏罵程揚不識好歹。

最後一道菜是牛肚鍋,每個桌上都要上一鍋。

楚凡扶着老村長往下一桌走,端着牛肚鍋的廚師走在楚凡身後,就在楚凡經過程揚身邊時,廚師一腳踩到了地上的皮球,腳一滑手一松,皮球向前滾去,滿滿一鍋紅油潑向楚凡。

楚小五叫道:“小叔小心!”

楚凡下意識回頭看,紅油撲面而來,程揚皺了下眉。

楚凡一驚伸手去擋,千鈞一發之際,楚河沖過來摟住了楚凡,滾燙熱辣的菜湯盡數潑到了楚河背上,楚河痛叫了一聲。

“你沒事吧?你傻不傻?沖過來幹什麽!快!我帶你去沖涼水!”

楚凡說着拉起楚河就走,臨走前目光怪異的看了眼距離自己最近卻不動聲色的程揚。

不僅楚凡,連楚小五都覺得奇怪,為什麽老大沒有拉小叔一把,明明那麽近,只要拉一下小叔就能躲過去,楚河也就不會受傷了。

面對楚小五的眼神質疑,程揚冷冷地看向他,楚小五吓了一跳趕緊低下頭。

宴席外,楚河坐在椅子上,脫下了上衣。好在今天他穿的正式,沒像往常只穿着背心。

楚凡将涼水澆到楚河通紅的背上,給他抹上燙傷藥,“還好,不嚴重。”

楚河撿起一根小木棍在沙地上劃道道,問楚凡,“小舅,你和程揚還沒和好啊?剛才他都沒救你。”

楚凡手上動作一頓,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但又很快恢複如常,“別問這麽多沒用的,塗好了,我回去了,你在這晾一會兒。”

“小舅!”楚河不依不饒的問:“他都不救你,你喜歡這種人幹嘛?”

“這不是你該問的!”

楚凡扔下這句話,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回到宴席。

宴席上程揚沒在,飯才動了一半顯然還沒吃完。

“小五,程揚呢?”

楚小五啃着雞腿,指了指舞臺後面,“好像往那邊走了。”

楚凡到舞臺後找程揚,舞臺後是片海灘,他剛走出去就看到程揚和顧緣坐在一起。

顧緣将一本書遞給程揚,伸手拍了下程揚肩膀,然後用自己酒杯碰了碰程揚的酒杯,二人有說有笑。

楚凡胸膛劇烈起伏,耳朵裏嗡嗡作響,他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但他已經瀕臨忍耐的極限了。

楚凡再次回到宴席,坐到了程揚位置旁邊,一言不發倒上了酒。

楚小五以及桌上小輩可從沒見過楚凡這種模樣,渾身低氣壓,板着臉,眼睛裏死氣沉沉。

沒過多久程揚端着空酒杯回來了,楚凡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拿起酒壇就給程揚杯裏倒滿了酒。

程揚看向楚凡,皺了下眉。

楚小五趕緊打圓場,“今天老村長壽宴,大家高興,多喝點沒事的!”

好在程揚不讨厭這酒,他之前喝了兩杯覺得味道不錯,本意也是還想再喝。

楚凡跟着喝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和程揚滿上。

程揚瞧出了楚凡的不對勁,想是喝多了耍酒瘋也就沒理他,喝完這一杯摔了筷子走人。

楚凡看着程揚離去的背影,氣得又喝了一杯。

等楚凡喝足了走後,楚貴平和他媳婦急匆匆的來到桌前,拎起酒壇子搖了搖,見裏面酒空了,急忙問楚小五,“這酒誰喝了?”

楚小五啃着鵝大腿,“就小叔和程揚喝了,我們沒喝。”

楚貴平瞪了媳婦一眼,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你說說你,怎麽能把大補酒和普通酒搞混呢!好在就他們倆喝了,要是一桌子人都喝了,你說得多危險!”

楚貴平媳婦支支吾吾的問:“你說,他們不會有事吧?”

楚貴平揉揉太陽穴,“這酒超過兩杯絕對受不了的!公牛喝了都能撞斷圈門去找母牛!不過沒辦法了,希望他們吐幾口,能好點。”

楚凡回去的路上,渾身發熱,腦袋發熱,哪兒哪兒都發熱,他只當自己是被氣的。

回到家中,程揚已經躺在被窩裏了。他背對楚凡閉着眼,雙頰微紅,身體燥熱,喘息急促沉重。

楚凡見程揚喝完了酒就躺在床上舒服的大睡,自己卻要睡硬邦邦的沙發,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今天強忍的怒火,在酒精的激發下一下子爆發了。

他怒氣沖沖掀了程揚的被子,撲到程揚身上,雙手死死抓住程揚肩膀,怒道:“我難受的要死,你憑什麽說睡就睡!程揚,你看不到我的好!今天眼睜睜看着我被燙,這都算了,但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和顧緣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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