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墨撩撩(捉蟲)
“怎麽了?”江淮生頓時睡意全無,連忙翻身坐了起來,屐上布鞋走到了床邊。
墨瑛的聲音壓得特別低,江淮生一時沒有聽清楚,他彎了彎腰,手臂壓在床邊,臉上滿是擔憂,“難受?”
墨瑛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完全睜開,他擡手揪住江淮生的前襟,沒用幾分力氣就拉了下來。
江淮生當他是難受得厲害,十分配合的低下了頭,嘴裏還說着,“你哪兒難受給我指一下,我去給你找……”
大夫兩個字被墨瑛堵在了唇齒之間,江淮生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龐,細眉挺鼻,眼似秋水,靈動誘人卻又透着幾分傲然。
唇上柔軟的觸感消失,江淮生才回過神來,他微微站直身體,還有些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這是獎勵。”墨瑛低低地說了一句,便翻過身子閉上了眼睛。
沒頭沒尾,江淮生卻領悟了一些,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彎了唇角,嘴唇微動,無聲地道了晚安。
墨瑛聽着江淮生又走回去,才松開緊握着的拳頭,小幅度地蹭了蹭枕頭,打了哈欠準備入睡。
他也是躺下來才明白江淮生的用心,比昨天柔軟了不知幾倍的床單,雖比不上他從前用的那些寝具,跟昨夜的相比起來,還是能讓人明顯感覺到差距的。
輕薄的被子倒是布料好上一些,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是從前的舊物,可江家從前若是能有這條件,應該不是常下地的人。
墨瑛迷糊之間胡思亂想着,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消失不見。
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極輕,落在江淮生耳朵裏卻放大了數倍。
他盯着墨瑛的背,目光漸漸堅定下來。
任誰穿越先遇上洞房夜,再為生計奔波一日,身心都會止不住地疲憊,他方才睡過去的時候還在想着明日得多早起,還要安頓好墨瑛,去山上該挖些什麽藥草,路上遇到熟人如何應對。
可現在,他只想再努力一點,好把小夫郎藏起來。
天剛亮,江淮生便醒了過來,他輕手輕腳地卷了被褥,放在一邊的櫃子上面,便出了屋門。
先打了水洗漱,才把鍋裏煮上粥,烙餅太耗費時間,而他又不太懂這些,便只能把粥煮的再粘稠些,餘下的青菜洗好,擺在盤子裏,便背上背簍出了門。
山上除了獵物跟藥草之外,還有野果跟野菜。
對于常年跟植物打交道的江淮生來說,這些并不陌生,他一眼掃過便能認出大半,不過現在他都沒這些心思,只是循着标記找到了昨日布下的陷阱。
一夜過去,大大小小四五個陷阱裏,只掉進了一只野兔,此刻縮在洞邊,睡得正香甜,聽到動靜還抖了抖耳朵。
江淮生對上他黑色的眼球心軟了一秒,之後還是拎着兔子的後頸,把它的後腿并在一起,套上了繩索。
兔子在他的背簍裏跳了兩下,便被江淮生隔着背簍警告着,“雖然你很可愛,但我不能讓瑛寶挨餓啊。”
他可是比你可愛多了。
江淮生随手摘了兩個野果填了些肚子,又挖了幾棵野菜,還意外收獲了兩根絲瓜,他記下這位置便匆匆往山下趕去。
墨瑛睡醒的時候下意識往窗外看,看到略顯破舊的門窗才想起來這是在哪兒,他将目光移到地上的時候,連忙坐了起來。
這一覺睡得太舒坦,竟是連江淮生出門的動靜都沒有聽見。
外面此起彼伏的雞鳴狗叫聲,昭顯着此刻的時間。
墨瑛掃過箱子上多出來的被褥,安心了許多,他換上衣袍,出了門。
江淮生不出意料的沒在家,他想着江淮生之前說的安排,又有些失落。
從早忙到晚,怕是只有晚飯才能見上一面了,他掬了一捧清水洗完臉,蹲在院子的角落裏刷着牙。
原本打算放棄的計劃又被墨瑛提上了日程。
若他被賣了之後,真的不回去反倒是不符合他的性格,倒不如将此演變成他對江淮生一見鐘情,情根深種,寧願放棄家裏所有的東西,也要嫁給江淮生。
墨成懷必然會假意勸上幾句,再給自己一些嫁妝。
不,也不行,墨瑛吐掉嘴裏的水,他現在一丁點也不想看見墨成懷,還不如直接把這件事情交給那些所謂的下屬,想必他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做好。
最重要的是,墨成懷一定會趁機把他的戶籍清出來。
墨瑛思索着自己該如何開口,走進了廚房打算尋些吃食。
一推開門,鼻尖便萦繞着甜甜的味道,墨瑛回過神來,便看到屋頂正飄上了一層淺淺的白霧,而源頭便是還在火爐上的那一口大鍋。
土竈裏只餘下一些燒盡的木頭還在盡職盡力的散發着餘溫,走進了還能聽到鍋裏正咕嚕嚕的冒着泡。
墨瑛又看了看整整齊齊擺在案桌上的兩盤菜,突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江淮生還沒有吃早飯,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初升,沒有什麽熱意,反而還有幾絲涼風,菜沒動卻洗幹淨了,說不定只是先出門看看,待會兒還會回來。
他萌生了這種期待,便模仿着江淮生煮粥時的模樣,用勺子攪拌了幾下,又将鐵鍋蓋上,還用木棍撥了撥下面的炭火,讓它們繼續供着熱度。
江淮生趕的急,他雖然摸不清墨瑛什麽時候起床,但昨夜睡得時間相當于現代的十點左右,到這時候也該醒了。
還有那鍋粥,生怕他回的晚上一些就粘鍋了。
他摸出鑰匙開了大門的鎖,推開門便看到了堂屋裏走出來的墨瑛,心虛地将鑰匙塞進了衣襟裏。
“你回來了?”墨瑛沒注意到這點,他的臉上滿是欣喜,拼命地想要壓制自己的喜悅卻不知全然顯露無疑。
江淮生停了一下,才朝他露出來一個笑,“嗯。”
激動之中的墨瑛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将手背在身後,捏了捏袖角,“你之前不是說要摘完藥草去鎮上……”
他說完又懊惱地補充道:“不是,我只是想問你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撿了一只兔子,不大放心。”江淮生笑笑,在墨瑛疑惑的目光中,從背簍裏拎出來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這樣啊。”墨瑛點了點頭,垂下眼睛。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江淮生還要賺錢買口糧買地,顧不上他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他也不需要人照顧,就是有一點無聊罷了。
江淮生捏了捏兔子的爪子,忍住上前摸墨瑛頭的念頭,他要是如實說出來不放心家裏這只兔子,只怕墨瑛更是心裏難安。
“順路摘了兩個絲瓜,我炒個菜就能吃飯了。”
“好。”墨瑛又擡起頭,跟在江淮生身後,看着哪裏有能搭手,就積極的上前去。
江淮生也不攔他,進門的時候,就發現勺子被人動過了,顯然是墨瑛來過廚房,怕是一直在等他吧。
絲瓜跟卷心菜入盤,兩個人在桌邊坐下,就着清淡的菜喝着粥。
墨瑛只夾了一筷子絲瓜,便拒絕了江淮生帶回來的這個菜,他不停地吹着碗裏的粥,筷子都落在卷心菜上。
他不動筷子,江淮生卻是一筷接着一筷,一盤菜幾乎全被他吃下肚子。
“這麽好吃?”墨瑛好奇地看了兩眼。
“當然不是。”江淮生搖着頭,将最後一長條的絲瓜吃進肚子裏,見墨瑛臉上笑意變淺,才慢悠悠地補上了後面的話,“絲瓜下火啊。”
“嗯?”墨瑛沒聽明白,他擡頭便看到江淮生摸着他自己的唇,登時紅了臉。
江淮生收着盤子,還不忘調侃着他,“所以好夫郎你便饒了我吧。”
“那你也沒躲開啊。”墨瑛的目光閃了幾下,便多了分理直氣壯,他壓根沒用什麽力氣就把江淮生拉下來了,說不定江淮生本就是見色心起,想彎腰親他一下。
江淮生只是輕笑了一聲,便進廚房洗碗去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交代着墨瑛,“記得中午給那只兔子喂點草。”
“粥跟菜都放在蒸籠裏了,中午熱一下就能吃,打火石放在廚房的窗棱上,你會生火麽?”
“當然會。”墨瑛毫不遲疑的點了頭,這種事情他還是會的。
江淮生放心不少,他又看了墨瑛幾眼,“記得把門插上,如果有人來敲門不要出聲就行。”
墨瑛滿口答應,只字不提昨日有人找上門來的事情。
他送走了江淮生,才回屋裏将自己寫下的事件跟名單拿出來看了一遍,回憶了一下他們住的地方,便開了院門走了出去。
三河村分成四塊,中間靠東的位置便是村長家,得知他們是上面過來巡視的人,便熱切地邀請他們住在自家。
可當時魏青卻說住在尋常農家更能了解這裏的情況,魏青的話确實有幾分道理,可前提是魏青這是替他着想。
村長再怎麽說也是一村之首,若是他在村長家裏消失,必然會發動全村的人來找,而住的偏遠些,魏青只消尋個理由,諸如他深夜跑出去散心之類的,再誤導尋他的方向,自然是沒有人能想到他其實正待在三河村。
墨瑛一路走到西邊的盡頭,看着前面的院門,深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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